顾晨箫识人的眼力也是一流,微微凝眸间便认出这是慕容薇身边的一等宫女,在寿康宫内曾经见过,只不晓得来人的名字。
小太监将食盒盖子打开,摆在顾晨箫榻前的小几上。不同于先前鸡汤的味道,一股莲藕的香气氤氲弥漫。
璎珞便要水净手,安筹放筷,准备亲自服侍顾晨箫用膳。
本以为顾晨箫睡着,璎珞才待上前唤醒,见顾晨箫亮晶晶睁着眼睛,她也不吃惊,后退一步稳重地行了个曲膝礼,含笑说道:“奴婢璎珞,见过公子。”
虽知眼前这人是宁王殿下,因小太监在侧,璎珞只以公子相称。将拧好的帕子递到顾晨箫手上,请他拭手。
“有劳姑娘,稍后请向公主殿下代为转达在下的谢意”,顾晨箫猜测大约慕容薇不放心自己用膳,这才泒出身边的人来看看。
想到此处,顾晨箫一阵欣喜,眸中一时星光灿烂,亮如耀眼的黑曜石。
璎珞收了顾晨箫拭手的帕子,向他微微一笑,露出两只深深的酒窝:“奴婢宁当转达公子的谢意。”
顾晨箫本已饥饿,随着小太监摆菜,新鲜莲藕的清香越发扑鼻,整个精神都为之一振。
七月的嫩莲藕煲汤是顾晨箫的最爱,不想如今在青莲台里,三月天就吃到新鲜的莲藕,他淡了几天的口中忽然有了滋味,颇有些食指大动的感觉。
璎珞动作轻柔而熟稔,以银汤匙喂着他新鲜的猪骨炖莲藕汤,又喂给他一只小巧玲珑的莲藕馅饺子。
似是看出顾晨箫眼中的疑惑,璎珞轻声说道:“青莲台地下有温泉的泉眼,这里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莲藕,既是公子不喜食用鸡汤,公主便吩咐人换成猪骨莲藕汤。”
顾晨箫口味偏淡,那肉汤少盐,撇去浮油,选了味道最醇厚的中间部分,一滴香油不加,全是猪骨小火熬出的香气。
再慢慢品尝几口,顾晨箫越发觉得正对自己的胃口,惊叹西霞的厨子熬汤手艺如此精湛。他却从不知道,穿越前世今生,即便事隔多年,慕容薇依然记得他的某些习惯。
汤鲜藕嫩,色味倶全。顾晨箫在璎珞服侍下,食了几块莲藕,饮了满满一碗浓浓的肉汤,又吃了几只汤饺,依旧意犹未尽。
晚间饱食于顾晨箫此时健康不利,璎珞谨遵太医的吩咐,不肯给他多食,见差不多便端了茶来请他漱口,服侍他躺下,再含笑曲膝告退:“公子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依旧是小太监帮璎珞提了食堂,回去向慕容薇复命。璎珞细细述说了顾晨箫用膳的情况,更不忘转达顾晨箫的谢意。
这场春雨从中午下到黄昏,又从黄昏下到深夜,一片潇潇,若断若续。
离着青莲台二三十里地外的苏家老宅,也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雨之中。
苏家老宅内院宽大的花梨木拔步床上,安国夫人楚朝晖听着春雨沙沙,打在窗下茂密的芭蕉上,心里一片凄凄惨惨,也是夜不能寐。
成亲时曾随苏睿回来祭过祖,画面仿佛就在昨天,一眨眼已经是近二十年的时光,那白马银袍的小将已然作古,自己以他未亡人的身份再次踏进这里。
公婆早逝,丈夫不喜自己与族人来往,她一向知道。怕丈夫多心,亦若惹起他的伤心不快,楚昭晖从未问过理由。
大家族里,总有些内宅嫡庶家产的争斗。丈夫不说,大约是为着什么寒了心,楚朝晖如何舍得将他长好的伤疤再次揭开。便顺着丈夫的意,不过是在仲秋和春节一年两次,多多打点送回族里的东西。
嫁与苏睿这么多年,晚间独自卧在苏睿曾住过的东跨院里,清冷的花梨木拔步床上,楚朝晖毫无回家的感觉,于这苏家老宅依旧是从头到外的陌生。
到不似儿子,当日便与族中兄弟打成了一片,大约骨肉亲情总是割舍不断。楚朝晖毫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背离了事实,想到儿子,唇角轻轻钩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当日归来,正阳与苍南两县的县令与苏家族长一起,在老宅的长街上设了路祭,那一片白花花的帷幔和纸钱,还有扑天盖地的香烛气息,依稀又回到了丈夫灵柩回到安国王府的那一日。
楚朝晖心里很不舒服,又不好抹族人的面子,停车的一瞬间,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幸好有温婉从旁支撑,贴心地给她斟上一杯淡茶。
拿温热的茶水重重压下胸间的沉郁,楚朝晖这才静下心来准备应对族中的人。
苏家这些年多承当地官府照应,当日停船又有过一面之缘。苏暮寒回了母亲,便对那两个七品县令很客气,收了他的土仪和拜帖,又言语褒奖几句。
县令乖觉,知道众人车马劳顿,又见世子肯收拜帖,知道来日还有机会见面,将场面做足,便先行告退。
苏家族长这才领着族里众人,将楚朝晖几人的车马往老宅里领。
苏家人丁稀少,守着偌大的宅院便显得有些空落。楚朝晖在二门下车,换了软轿进到内院,见老宅寥寥几人,不觉心中恻隐,来时的不满略少了些。
待换过衣服,又重新梳洗了一番,楚朝晖带着温婉出来与族长重新见礼,却见苏暮寒已与几位堂兄弟说说笑笑坐在了一起,看着自己出来,忙立起身子过来搀扶。
都知道自己膝下只一个儿子,如今平白多出一位女儿,怕族人猜疑,楚朝晖亲自将温婉引荐给族长与族长夫人。
前番已有族人回来说起此事,族长也不惊奇,见了温婉仪态模样,十分端庄大气,说话十分和蔼,先送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
族里的晚辈们给楚朝晖请了安,楚朝晖都是一色的御制文房四宝一套,做为初次见面的礼物。
冷眼看那众兄弟们接了赏赐,对这宫廷御制的东西并不十分感兴趣,拜谢间到有几分敷衍。(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