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下。
张道陵与娃娃,盘腿对坐着,张道陵语重心长的说着,娃娃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戒律,乃是初学之人的范防,上古之时无戒,修道可成真仙。中古也无律,悟真印证道。后世人心,为物欲所惑,天性为妄念障遮,这便是戒律的由来!娃娃!”
“师祖!”
“你刚入我道门,乃是初学者,当谨守道门三戒!”
“师祖,哪三戒?”
“道门三大戒,一戒淫心。凡是人修道,先在于戒,淫易戒,淫心却难戒。凡欲要成神仙的,先戒淫心,心若不动,淫自不犯矣!道士,只有积精聚气方能成为真仙,这岂是假话!”
“是,师祖,弟子戒淫心就是!”
“二戒尘心。正所谓尘劳汨没六根,一点不假。根者,能生其枝叶,触处增长,日复一日,枝叶愈多。根尘坚大,则随物染着,是名曰尘强。有外物亦曰尘强,有外物亦曰识。有识必劳,是谓尘劳。一切景物,不得着相,清净六根,断诸邪障。”
“是,师祖,弟子戒尘心!”
“三戒妄意,凡戒尘劳,先戒妄意。随识起妄,逐意生尘,若邪若正,皆有思惟。有思起意,则是妄意。凡欲戒意,当使心如夜晚明月、秋潭碧水,湛然不扰,妄斯定矣,澄其心而神自清。”
“是师祖,弟子戒妄意!”
“娃娃,此三戒,是求真成仙之士要修炼秉持的,若是世俗中,那些小人,或无修道之心的人,即便为了成仙,假意修行,这样的人是不能免俗,更难以遵守这样的三戒。””
“请师祖放心,弟子必定持之以恒,秉持三戒,日夜修行便是!”
“嗯,很好!”
“多谢师祖!”
“娃娃,记住,人之气血,贵静而定,不得驰骋狂乱神心,性本安静,怒则伤性,性伤则神离!”
“弟子谨遵师祖教诲,敢问师祖,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教导弟子?”
“娃娃!”
张道陵咳嗽,用手捂着鼻和口,咳了两下,又重咳了几下,然后,张道陵放下手时,娃娃清楚的看见,看见张道陵的手掌上沾着血,这血分明是刚刚张道陵咳的,当然,不是张道陵得了什么肺部的疾病,而是张道陵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到了内脏,肺部亦在受伤部位之内。
娃娃一见张道陵如此,心中震惊,顿时满脸悲痛,只忍着不发作!
“师祖!”
“娃娃,实不相瞒,为师受了内伤,看样子,是大限将至了!”
“师祖,这怎么可能呢?师祖可是死过一回,又复活了,这一次,弟子以为,师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上次,承蒙家师相救,娃娃,恐怕这次,我是活不成了,家师是不会救我第二次的!”
“师祖,千万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师祖心地善良,温和儒雅,乃是真道之人,怎么会死呢?”
“娃娃,我就算是老君的弟子,就算我道行再深,学问、知识、智谋再高再深,充其量我也只是个凡人,凡人乃是肉身,凡人总有一死,肉身也是终有一灭,何况我算走了好运的,能活到了一百岁,娃娃,能活一百岁的凡人,恐怕也为数不多!我知足了,不知足便会痛苦,知足方能快乐,不是吗?”
“不是,不是,我认为不是,我不想师祖死,我不要师祖死,师祖别离开我。”
“唉,娃娃,知足虽然快乐,但更重要的是,心要平和,要随心而定,一切都要随心而已,不必介怀,更无需难过,人死,乃是最后的安宁,最后的内心平和!”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心,什么平和,我只要师祖,我只要师祖!”
张道陵又咳嗽了数声。
张道陵放下手掌,那手掌上满是鲜血,张道陵看不见,但是应该可以感觉出来,也能闻见手掌上的血腥味,不过,一个将死之人,还在乎,还计较这些干嘛!
张道陵继续道。
“娃娃,为师不在时,你要每日清旦,面圣奏香,依法修炼,只需平坐安定,摒除杂念,平心静气。”
“师祖?弟子没你如何修炼?就算成了真仙,没了师祖,又有什么意思?师祖,别丢下弟子!”
“不是为师要丢下你,是为师为人时,大限将至,就算为师不死,肉身终会毁灭,毕竟,肉身并非真身,真身可不死,肉身怎能不灭呢,娃娃?”
“师祖,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师祖,如果师祖有个三长两短,弟子岂能苟且偷生,弟子也会随师祖去了!”
“糊涂!”
张道陵似乎生气了,又咳嗽了几下,平复一下情绪道。
“娃娃,你好糊涂,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何一心要跟着我去死呢?”
“弟子离不开师祖!”
“此生你我终有一别,何必念念不舍?就算为师留下,你也终有一天,学有所成,一样要离开为师的!”
“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是现在,弟子不想离开师祖,不愿离开师祖!”
张道陵叹息的摇了摇头,脸上隐约有种莫名的苦涩。
一阵风过,吹的张道陵的长发飘起,张道陵也不再说什么。
细软的柳树枝在风中飘荡,柳树枝桠上一些嫩芽被风吹断,纷纷掉落在地上。
娃娃继续求张道陵别离开。
“师祖,请别离开弟子好吗?只要师祖不离开,娃娃愿意为师祖做任何事,师祖,行吗?”
张道陵没开口,似乎全身疼得张不开口。
“师祖不说话,是不是答应弟子不离开了?”娃娃带着一点期待的神情,问张道陵道。
张道陵没有说话,渐渐的垂下了头,似乎要睡去了。
娃娃一见,顿时慌了神,害怕张道陵睡死过去,连忙喊道。
“师祖?师祖?”
张道陵又转醒,咳嗽了数声。
这时,大柳树有了动静,大柳树的柳条在风中乱舞。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明亮而圆圆的月亮来,洁白的月光照在大柳树上,瞬间,整个大柳树每一个枝桠都发芽长出了新的柳枝,同时,开出了独有的,雪白的小花,这花便是“柳树花”,小
白花在柳树梢上,漫天飞舞。
娃娃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不过,张道陵却垂下了头,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娃娃看的这样美景,不忘告诉张道陵。
“师祖,你看,好美啊!”
张道陵没有回答,娃娃疑惑的看向张道陵。
“师祖?师祖?”
张道陵依旧没有回答,娃娃隐约感到不妙,果然,就在娃娃感到不妙的时候。
大柳树有了动静,只见大柳树的树杆张开一道“人嘴”形的口子,这人嘴形的口子,是倒立的,口子里是漆黑一片,不多时,从漆黑中,传来一些怪异的声音,这声音起初,是个嘈杂而模糊的女声,后来,又变成了低沉的男声,不过,渐渐的,渐渐的,这声音变得有序而清晰,只听从树干中发出的声音,是这样说道的。
“道陵,道陵,你在哪里?快回来啊,回来。”
娃娃一听不知所措。
张道陵一听,早已辨别出这声音,是何人之声音,张道陵从昏睡中醒来,精神也抖擞了一些,张道陵面无表情的脸色,泛起了苦涩。
那声音继续道。
“道陵,你在哪里呢?怎么还不回来呢?快回来啊!”
娃娃依旧不知所措,不知道,这声音干嘛这么呼唤张道陵,为何这样称呼师祖!
张道陵咬了咬牙,一幕幕往事,如一把尖刀,不断的刺着张道陵的心房。
那声音继续道。
“道陵,快回来啊,回来啊!”
娃娃一听,根本不知道原因,一脸茫然。
此时,张道陵再也忍不住,含着泪水,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
“娘,爹!”
娃娃一听,这才明白一切。
那声音继续道。
“道陵,我的儿啊,娘好想你啊,怎么一离家,就一辈子不回来啊!”
张道陵企图,不过,全身太疼,站不起。
“娘,对不起,孩儿不孝!”
“傻孩子,为娘的,怎会怪你呢?只不过,你爹,有时会气你,你瞧他,都被气出病了。”
尉氏说完,顿时,在那漆黑的口子中,有男人在使劲的咳嗽着。
“听见了吗,你爹老毛病犯了,唉,自打你离开家的那日,你爹,就生病了,你也真是的,离家几十年也不回家看看!”
“娘,爹,是道陵不孝!”
“唉,孝与不孝,也没多大意思了,你瞧瞧,我们两口子,早就入了土了,现在,我和你爹早成了鬼。”
“你们怎么?”
“人总会死的,唉,只不过,我和你爹是一天死的,他早上走的,我是在晚上,虽说我跟你爹早也不在人世,不过,我们就是死了,也是一对鬼夫妻,我知足了!”
“娘,我真不孝,都未给你们二老送终!”
“道陵啊!”张氏道。
“爹!”
“道陵,我们时间不多了!”
当张氏说完,不知哪来的公鸡叫声,便响在大柳树附近,预示着天快要亮了。
“道陵,我和你娘,要离开了,自打你那年离开家,我们一家从未团聚过,是啊,实不相瞒,爹和你娘,十分挂念你,就是死了,做了鬼,我和你娘也常常思念你,儿子,既然有缘在此相遇,不如!”
张氏突然不再说了!
“不如怎样?”
张道陵追问着。
“唉,不如,你跟我们走吧,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你娘想你很苦。”张氏道。
“道陵,我起初,不赞成你爹这样,不过,我瞧你在人世间,也是受尽万苦,做娘的于心不忍,还不如,离了人世,我们一家相聚,不说在人间,就算是地狱,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也是高兴和快乐的!”尉氏道。
“道陵,来吧!”张氏道。
“是啊,人世间,欢乐少,离苦多,哀怨忧愁不断,亦是爱恨茫茫,无半点乐趣,爹,娘,我这就随你们来!”
娃娃一听,立刻阻止张道陵道。
“师祖,千万不要啊,师祖你必定是中了邪了,中了三尸毒了,尚未解毒,你父母早就死去,他们出现,不过就是想,击中你的软肋,让你自投罗网,师祖,千万不要上当啊!”
“爹娘,孩儿来了!”
张道陵不听娃娃的话,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反应,这样的反应是很微妙而奇异的,娃娃睁大眼睛,一脸的惊讶与痛苦。
只见张道陵的灵魂,白色的灵魂,脱离了肉身,席地而起,他的眼睛是完好的,张道陵看了一眼娃娃。
娃娃不由得脱口喊道。
“师祖?”
张道陵微笑着看着娃娃,这样的微笑,如慈祥的父亲,像温和的师长一样,张道陵开口道。
“徒儿,为师不在时,你要多多保重!”
“师祖,师祖,别丢下弟子,别丢下弟子!”
娃娃急切的喊着,乞求张道陵道。
“师祖,别去!”
张道陵微笑着,不说话。
从树干上的口子中,伸出几根细长的柳枝,缠住张道陵,欲要将张道陵的灵魂拉入口子中。
娃娃一见,哪会依得,当即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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