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氏集团附近,一家环境典雅的中餐厅。
颇具古典意境的包房里。
战曜穿着浅灰色针织开衫,与战廷深面对而坐。
战廷深端方的坐着,菜已经上桌近十分钟,可爷孙两面对坐着,谁都没动筷。
僵持的氛围又持续了两三分钟,战曜开口,“吃吧。”
战廷深看着战曜。
战曜盯了他一眼,嘴唇抿了下,又说,“开年到现在两三个月了,还忙?”
战廷深没接话,还是看着战曜。
“”战曜双眼闪了几闪,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皱着眉道,“你马上就三十四了,如果有了合适的对象,就把事办了吧。”
合适的对象?
战廷深右眉几不可见的扬了下,“嗯。”
战曜不知道是没料到他会回答,还是被他这声“嗯”给惊着了,虎目圆瞪,“真有了?”
战廷深垂垂眼皮,“您既然开口了,孙儿自然要应下。”
战曜,“”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菜该凉了。”战廷深抬眼看战曜。
“”战曜心里堵着事,能吃下才怪!
若换作四年前,早就开吼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谁让他有愧呢!
这吼,也吼得没底气!
战曜拉着眼角,瞅了战廷深几眼,表情抑郁,还有那么点委屈。
战廷深端起手边的茶杯放到嘴边轻抿。
“你不小了,你的婚事,放在心上。”战曜说。
“嗯。”
战曜盯他,“如果真遇到不错的丫头,带来给爷爷瞅瞅。你放心,无论如何爷爷都不会难为人丫头。”
“好。”
“”战曜望着战廷深,无话可说了。
又不能直说他昨天下午看到他和一个女人一块开车离开的战氏,更不能说,那女人长得像相思。
“聂相思”这三个字,不论是组合在一起的三个字,还是拆开的三个独立的字,对战曜和战廷深而言,都是禁忌!轻易不敢提及。
一顿饭,吃得又安静又沉闷。
两人实则都没怎么动筷!
离开餐厅,战廷深亲自送战曜上车。
战曜坐进车里,见战廷深伸手就要关车门,忙用胳膊抵住车门。
战廷深停顿,看着他。
战曜面容讪讪,抬眼望着他,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我,不奢求你原谅我这个老头子。但我,总归盼着你好。”
战廷深冷静的黑眸晃动了下。
“这几年你过得不好。我便总希望有一天能出现个人,让你的日子过得轻松些”
战曜眼角微涩,顿了会儿,收回胳膊,往车里坐了坐,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战廷深深深看了眼战曜,默不作声的将车门关上。
没过几秒,车子便在他面前,驶了出去。
战廷深一只手放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抓紧手里的大衣,凝着那辆车驶出眼界,方眯了眯黑眸,转身朝战氏集团的方向走了去。
车里。
赵铭极度不忍的从后视镜看坐在后车座一直低着头,气息低迷的老人,轻声道,“老爷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回去么?”
赵铭问完,战曜好一阵没出声。
“老爷子,赵铭有些话憋了很久,今天不吐不快。”赵铭皱着眉,下定决心般将车停在路边,从后视镜盯着战曜道。
战曜抬起干红的眼看赵铭,“有什么话就说。”
“您和三少爷是亲亲的爷孙两,有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您和三少爷以为谁都不说,事情就不存在了么?彼此心里的心结能随着时间淡化么?不能老爷子。”
赵铭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叹了口,低声道,“更何况这件事本就跟您无关,是四小姐”
“赵铭!”战曜声音拔高,严厉的打断赵铭的话。
一向唯命是从的赵铭这次却没有因此而打住,双眼忿然的盯着战曜继续说,“老爷子,您还要替四小姐隐瞒多久?为她背多久的黑锅?说句大不敬的话。老爷子您现在已是高寿,您还有多少时间?您打算在您剩下的时日每天都在自责愧疚以及心疼三少爷中度过么?您想念三少爷只能偷偷摸摸的来看看他,甚至都不敢在三少爷面前说您想他,想见他而每次您面对三少爷时,也都小心翼翼的。那座老宅子是有您的儿子和孙女,可他们谁管过您,在意您?有他们跟没他们有什么区别?您的孤独、伤心和委屈,有谁知道?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就你话多!“战曜蹙眉打断赵铭的话,虎目威严盯着他,”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就给我收拾铺盖卷滚蛋!“
赵铭,“”
战曜拉长着脸,又盯了几眼赵铭,“行了,摆出一张委屈的脸子给谁看?开车!”
“去哪儿?”赵铭一副被打击到低落口吻说。
战曜抿唇,“去花园广场。”
“哦。”
赵铭开车朝花园广场的方向驶去。
战曜双手握着拐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微红的眼睛看赵铭,低喟道,“正因为我老了,没几年活头,所以才敢背着个锅!瑾玟不一样,她才二十四。当年的情况,廷深若是知晓是瑾玟手足相残的画面不是我愿看到的。所以赵铭啊,以后不要再提及这件事。”
赵铭从后视镜看着眼眶通红的战曜,喉头猛地一哽。
花园广场。
赵铭将战曜送到花园广场,战曜吩咐他五点来接他,赵铭便驱车离开了广场。
下午一两点广场上的人还不是很多。战曜坐在广场一侧的长椅上,朝左右看了看,随即便垂下眼,沉寂了下来。
战曜颓然坐着,思绪却繁复凝重。
想到昨日下午在战氏集团地下停车库那个与聂相思有着相似脸庞的女人。
想起四年前与聂相思相处的点滴。
除却从她口中听到她是心甘情愿与战廷深在一起,喜欢战廷深时,对她拉过脸。
印象中,他们每个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是温馨和融洽。
聂相思的懂事,乖巧,挽着他胳膊
膊娇气的撒娇的模样,每回见他冲过去抱他,他假装呵斥她没规矩,她依旧黏着他抱他的每个画面如早已录进他脑海的影像,在他脑海里往复播放。
战曜昨晚一夜未睡,想了很多。
如果战廷深最后真的找了个与聂相思长得很像的女人做他的妻子,他会如何?
答案是,接受!
因为不仅是战廷深需要寄托和安慰,他也需要。
假使因为这个女人,而让战廷深走出阴霾,哪怕是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
一抹亮黄色忽地出现在战曜眼前。
战曜眼皮一跳,抬起头。
就见一穿着头戴向日葵头套,穿着粉白色长羽绒服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而她手里,也拿着一只向日葵形状的气球。
战曜愣住,疑惑的看着女人。
女人在这时弯下身,轻轻拿起他苍老干枯的大手,将她手里绑着气球的细线放到他手里,握住他的手,叫他握紧那根细线。
战曜,““
那女人握着他的手的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儿,继而慢慢蹲在他身前,拿起他另一只手,摊开。
纤细的手指放到他掌心上,如羽毛般轻轻的滑动。
战曜双瞳热红,盯着她被向日葵头套遮得严严实实的脸。
待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停下滑动,战曜动了动嘴唇,哑声说,“你写了什么?”
其实战曜知道她写的什么。
很质朴,却也恰显得珍贵,真诚的“开心”二字。
女人并没有说话,伸出另一只手,将战曜的手指抚握起,牢牢握住他的手心,就像,握住很多人都能轻松获得的“开心”。
“姑娘,我们认识么?”战曜感动的盯着她。
女人不摇头也不点头,扬起那只向日葵对着战曜,伸出双手放在嘴角两边往上滑。
战曜不自觉跟着她弯起两边嘴角,“谢谢你。”
女人这才轻轻摇头,什么都没说,站起,坐在战曜身边。
战曜眼底起了一层薄雾,看了看女人的向日葵头套,又看了看手里的向日葵祈求,便连连点着头笑。
之后,战曜絮絮的与女人说了很多,就像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般。
但女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个字。
奇怪的是,战曜并不气馁,也丝毫没有因此而消减分毫他与她闲碎的热情。
因为女人顶着一张瞩目的向日葵脸,而战曜手里又拿了一只与他形象年龄极不相符的向日葵大气球。
两人坐在长椅上,吸睛力十足。
可两人都不在乎。
女人虽然不说话,可她全程都很耐心,偶尔会抓起战曜的手写字表达。
总之,这场单方面的谈话,到最后都很愉悦。
直到四点半,女人突然伸手拿过战曜的手,在他掌心里滑:我要走了。下次见。
战曜轻悦的心情就这么落了落,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扉,“丫头,我们还会见么?“
女人顿了顿,低头,正要在他掌心里写字。
一道清柔的女声突地从前拂了过来,“战爷爷。”
女人指尖顿住,抬眸看去。
但看到从前走来的女人时,向日葵头套下的眉尖,微微拧了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