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收到了唐门的来信,这几日一直都有弟子在码头或各处落脚点等待接应,但是谁也不能确定木舒真正归来的时期。在这样表面平静内力暗潮汹涌的等待里,不可抑制地浮现了焦躁的气息。而木舒就是在这种时候,带着微笑迈进了藏剑山庄里。
被几个抹着眼泪哇哇大哭着扑上来的孩子团团围住时,木舒轻轻摁了摁因苦闷而疼痛的心口,突然便觉得释然了。她如往日一般露出灿烂的笑容,弯腰挨个抱了抱他们,蹲下身温柔地拭去一个小男孩脸上的泪珠,空荡的心也被充盈了什么温暖而甜蜜的事物,恍若救赎。
“别哭了,我回来了。”她笑着轻轻刮了刮小男孩秀气的鼻梁,轻轻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几个孩子都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算是木舒看着长大的。他们或许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懵懂无知,但是他们知道那个一直温柔笑着的七庄主被人带走了,是否平安更是无从得知。在大人们浮躁不安的影响下,害怕逐渐变成了惶恐,此时见到了木舒,便一口气地发泄了出来。
听闻传讯便撇下所有事务赶来的叶晖远远地就看到少女清瘦的背影,她回头看来,在一瞬间的诧异后便流露出了欢喜的神情。语气轻而柔软地唤了一声“二哥”,便扬起大大的笑脸,展开手朝他跑来。
抱住最小的妹妹时,便是叶晖见惯了世事无常,经历过这般沧桑,也险些忍不住热泪盈眶。
——天知道,在小妹失踪的那天开始,他便一直害怕,这一声轻唤会成为永恒的遗憾。
他几乎止不住喉中酸楚的哽咽,只能用微微颤抖的手轻抚她细软的黑发,心痛地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木舒轻轻一笑,乖巧地扬扬脑袋,用后脑勺蹭他的手,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叶晖的肩膀:“二哥,我很想你们啊,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呐。父亲还好吗?三哥和小侄女见面了吗?五哥和五嫂找到了吗?我失踪的消息有没有……”
她一肚子的问话,叶晖却越听越难过,不由得打断她的话,轻声哄道:“好了好了,小大人似的,别操心这么多了,你三哥五哥都还好,父亲也没事,就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累了吗?先回房休息一下?二哥让人准备些吃的给你?”
木舒牵着叶晖的手,看着这虎背熊腰身量高大的男子微微弯着腰,神情担忧地望着自己,她忽而就觉得有些许的愧疚。说实话,这一段旅途虽并非出自她的本意,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又的确是开心的——在家人担忧着自己的时候,这让木舒觉得愧疚不已。
“我没事啦,二哥带我去看看父亲和哥哥们吧,五哥已经回来了吗?”木舒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明媚而轻快,她扬起的笑脸就如同早春三月的暖阳,透着沁人心扉的暖,“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身体啊?父亲没有经常在睡觉前喝茶吧?都说过很多次了,这样晚上会睡不着觉的!还有大哥,要经常出去走走啦!山花开得多美啊?二哥!你说是不是?”
软糯清甜的撒娇仿佛鸟雀,叽叽喳喳的响个不停,但却如同拂面而来的春风,轻柔地拭去心上的阴霾。
叶晖忍不住地笑了,这是数月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看着幼妹透着红晕的脸颊,仿佛从她手中接过了一份简单的快乐一般模样:“就你老是瞎操心,跟个小管家婆似的,父亲爱喝浓茶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老是管着,父亲又何曾忤你的意了?”
一路笑闹着朝后院走去,还没走进后院,便看见叶英一身金衣轻甲,快步走来,竟是失了些许宛如沉静的从容。
听到他们的笑闹声,叶英脚步一顿。他抬首望来,清俊秀逸的面上仍旧是往日里平淡宁和的神情,唯有微蹙的眉宇,能看出几分情绪不宁。木舒霎时噤声止语,叶英竟仿佛不确定了一般地偏了偏首,侧耳细听,轻声地道:“小妹?”
木舒声音微咽,险些没哭出声来——她从未想到,她泰山崩于面前亦不变色的大哥,居然会有怀疑自己听错的那一天。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宛如一颗小炮弹一般朝着叶英扑去,扬高了声音仿佛这样就能打碎一切迷雾般的幻境:“大哥!我回来了!”
听到清晰的脚步声,叶英微微愣怔,却还是半蹲而下,将那小小的少女纳入自己的怀抱里。仿佛要印证自己的猜测一般,他抬起手,手指细细地摩挲着她的眉眼,微蹙的眉间,是清浅到细不可察的哀恸与担忧。
可是万般思绪,万般动容之意,最终还是被他压回了心底。叶英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感觉到她宛如小动物般亲昵的回蹭,心也不可抑制地柔软了下来。太多想说的话沉淀于心,最终,却只是温声地询问了一句无意义的话语:“回来了?”
“嗯……”木舒垂头,细声细气地软语道,“我想你们了……”
在哥哥们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一场无言的挣扎和煎熬,最终不得不亲手推开自己眷恋的美好,但是木舒却并未流露出分寸的悲伤。她甚至在释然的遗憾中浅浅地微笑,握住兄长的手,感觉到安心的同时,也如此鲜明且快乐的活着。
——永远不要去祈求光,要自己发光,自己照亮黑暗。
听说三哥和四哥外出寻找她而尚未归庄,叶晖让人去传了口讯,便跟小妹说了一下山庄里的情况——叶凡被叶英一顿教训之后便闭了关,倘若能自己想开,武功便能更进一步;唐小婉已经被藏剑弟子送回了唐门,如今已是待嫁之身,只等叶凡出关之后便结秦晋之好;木舒失踪的消息被掩盖的很好,一则是因为她鲜少出庄无人识,二则是唐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江湖人再无心搭理儿女情长。
“雁门关玄甲军守军统帅薛直力战而死,玄甲军破阵营分崩离析,雁门关落入安禄山之手。”
“圣上听信谗言,定罪薛直。薛直副帅长孙忘情率领旧部,成立玄甲苍云。”
这些涉及朝政的事情,叶晖大多数是不会跟木舒提的,但是这件事委实令人憾然,叶晖也就不自觉地感叹了几句。然而“安禄山”之名一出,木舒就整个人陷入了懵逼的状态。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综武侠的世界里,历史应当都已经化为了浮云,因此即便知道“唐国”便是历史上的“唐朝”,也并没有过多在意。此时淬不及防之下踩了地雷,木舒觉得自己简直连脑子都没有了。
/> 安禄山,史思明,她历史再怎么不好,也听说过“安史之乱”四字啊。
#穿越这么久才发现自己生活在乱世啊。#
#感觉已经蠢得没有我了。#
之后和家人一起吃过晚饭,木舒笑着将自己买的礼物都摆出来,她甚至还给不少相熟的藏剑弟子也买了礼物。被换了一身金灿灿的装束显得格外英气逼人的小侄女给摁住了肩膀好一顿关心,跟小侄女和多多聊了几句,就被自家大哥赶去休息了。
木舒保持着迷之淡定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扑到柔软的被褥里就是一阵乱滚,满心都是撒丫子狂奔的羊驼。
安史之乱是唐朝由盛转衰的重大历史事件,始于安禄山与史思明的野心勃勃,也源于唐玄宗的昏庸无能——对的就是那个睡了自己儿媳的皇帝,捧出了一个“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贵妃,也捧出了排斥忠良霍乱朝政的李林甫与杨国忠。玄宗怠惰朝政,奸臣当道,内有乱政之忧,外有强敌窥伺,曾经盛极一时的唐朝在他的手中败落,甚至江山差点易主,何其可悲?
虽说安史之乱爆发是公元755年,也就是天宝十四年,十年之后,她早就死了,哪里管得了之后的洪水滔天?
但是,她此世的家人又该如何是好?他们又如何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便是战火不会涉及藏剑山庄,以兄长们的品性,也不可能坐视不管。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虽是以失败告终,但是其带来的后果何等的严重?它摧毁了唐朝盛世笃实的基底,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
木舒闹心地咬着嘴唇,更可怕的是她并不清楚综武侠会给这段历史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这改变是好是坏,也无从得知。
而她能做些什么呢?除了自己知道的历史,她也只会……写话本罢了。
碾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木舒干脆起了身,为了不惊扰侍女,便也没有点灯,径自打开了系统。下一秒她就被那数量可怕的读者来信给惊到了,出版社浮现出各个售卖地点上的情况,“脱销”两个字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地图,让木舒一时茫然。
“发生了什么?难道我这次捅了马蜂窝了?”以往扶苏的书籍虽然受欢迎,但是也绝没有出现这样可怕的场面。木舒有些焦心地翻开系统页面,看着上面跌宕起伏但是总体来说数值暴涨的声望值,不禁有几分心惊肉跳地问道。
向来毒舌的系统难得温声软语地安慰了她一句,不知道是否是木舒的错觉,总觉得它此时格外的欢欣,
木舒连忙翻开系统资料,一目十行地扫下,这才勉强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而言之,她这次的书出版之后,不仅仅是江湖炸了,可以说是整个天下一起炸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