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快要饿死了,当那些比自己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去像那些年长者一样准备去抢劫那些更弱小的人时,石头拒绝了,如果说为什么的话,其实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不想做一个坏人。
不得不说,孩子是单纯的,石头只是个农村的孩子,原本在浙江东路,接近温州府接近宁波府的中间地带过日子,家里有那么几亩薄田,虽然不是什么良田,生活也并不是很好,可是每年基本上还是能够吃饱饭,重要节日的时候也能吃到点肉,到了冬天和夏天,也能得到一身不算差的衣服,这对于农村的孩子们来说,起码对于石头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读书,识字,那可就不是他能奢望的了。
不过虽然没有读书,可因为吃得好,所以石头的爹娘一向都是对他很严格,不论什么事,都要分成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事情,理论上来说,他本应该会顺着父母的安排,逐渐长大成人,然后成为一个优秀的种田能手,最后结婚生子,儿孙满堂,成为一个成功的人。
可是老天爷显然不愿意让他变得那么成功,大雨连续不停的下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老旧的大堤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水压开始溃堤,疯狂的洪水倒灌农田,也让石头的家从此消失在海平面以下了,接着的,便是漂泊。
农民以田地为生,而当田地从他们的世界消失以后,那么世界末日也便来了,识字的灾民开始逐渐的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到各个地方去安家落户了,而他们这些文盲,则只能被赶到一个又一个的县城,然后再被一次又一次的驱赶,就像赶羊似得,把他们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
在这路途上,石头的爹和娘都逐渐死去,石头都没来得及安葬自己的爹娘,抚平自己的情绪,便又卷入了下一次流浪,没有希望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也让他的心逐渐冷漠了下来,直到有一天,当他们来到了平阳县,这里的县令愿意接纳他们,也愿意给他们一些吃的,直到这时才安定了下来。
只不过这安定,也只是暂时的而已,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每天发放的粮食开始减少了,许多年轻的男人都开始吃不饱了,再过几天之后,许多年轻女人便也开始觉得吃不饱了,抢劫,由此诞生。
石头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他身边聚起的这帮孩子,同样也是在流浪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孩子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欺负的团体,柔弱的身体让他们根本无法反抗成年人的拳脚,就这样,饥饿变成了挨饿,当最后的希望也丧失的时候,抢别人东西吃,似乎是唯一可以活下去的路了。
石头也是那么想的,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去抢了,可是他到最后却拒绝了,他想做一个好人,这是爹爹和娘亲对他最后的要求,自己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种田高手,这已经让爹娘失望了,如果连这点要求都无法做到的话,自己又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其他的伙伴们也不强求,他们原本都只是陌路人而已,只是灾难让他们团聚在这里罢了,石头的坚定执着犹如他的名字一样,可水终究能够穿石,他会想通的,如果想不通,一路上死去的同伴早已经数不清了,对于石头,再多一个又何妨呢。
当看着关押自己同伴的牢车从自己面前驶过时,石头心里是有些庆幸的,他觉得是在天上的父母在保佑自己,可在随后的时间里,他又觉得这保护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没有粮食,早晚自己也是会死的,这让石头又有些后悔了,如果能够抢到粮食的话,他起码能够当一个饱死鬼,而现在,他好像只能当个饿死鬼了。
身体开始逐渐发冷,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原本胖乎乎的身材此时早已经是骨瘦嶙峋,看上去如同一个八九十岁蜷缩起来的老者,在泥潭中趴着,犹如一堆粪土一般,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会关心他,现在的日子谁都不容易,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死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再多死一点,这些人还会开心呢,起码这样粮食就可以更多的进到他们的嘴巴里了。
那几个妙龄少女和蹒跚老妇的死,总能带起几声凄凉的哀嚎,而石头快要死了,却不会有任何人来安慰,照顾他,他只能尽量把身体缩起来,让身体中的热量释放的缓慢一些,能够再多留下一点体温,再多一点时间,活在这个世界上。
耳旁的轰鸣突然开始响亮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类似欢呼的吼叫声惊动了逐渐进入昏睡的石头,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又有人被饿死了吗?还是说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呢,强烈的好奇心让石头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立刻被眼前的一样事物所吸引住,再也动弹不得。
那是一抹白色,一抹纯洁的白色,他被放在一个黄色的碗里,那碗很脏,衬得那白色愈发的圣洁,石头那因为瘦弱而显得愈发突出放大的眼睛看着那抹白色,没错,那是米饭的颜色,那立着的白色金字塔,正是白米饭!
石头的眼睛再也难以移开那碗白米饭了,可随后的一样东西却让他把视线转移了开来,因为在那碗白米饭的身后,是整整一桶的白米饭,石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白米饭,他洁白的如同雪一样,好看极了。
好看,这或许是对于白米饭最好的形容词了,周围的人拿着碗吃饭的越来越多,石头当机的大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之中忽然之间勇气了一股力量,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向了饭桶的所在地,不停的大喊道:
“给我大米饭,给我!大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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