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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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岫垂眸看看那小太监:瘦瘦弱弱的一个半大孩子, 并没什么过人之处。

    她又想起李忆的话:“明天,你去章华殿请安的路上, 会遇上一个受罚的小太监,名唤鹦鹉。你要救下他留在你身边,这是我安排的传递消息的人。你要把安安的所有事通过他及时告诉我。”

    于是她理理鬓, 道:“这一大清早的, 喊打喊杀的, 做什么呀......这孩子我看着好生可怜,阿拂,你便去问问, 把他要到绮兰堂伺候吧。”

    谢岫到章华殿的时候,方锦安还在睡觉。

    她睡的很不安稳。因为曾困扰了她多年的噩梦又卷土重来了。

    梦里, 血流成河, 狼烟遍地,厮杀不休。人如被收割的麦秸般,一片片倒下。城池像沙堆的一样,被万马踏平。女人和孩童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 背负代表紧急战况的红旗的斥候紧追着她:“禀君侯, 牧城求援!”“禀君侯,望城大败!”“禀君侯, 蛮人十万大军已至三十里外!”又有人影重重围着她:“君侯,如何是好?”“请君侯速做决断!”“君侯, 不可心慈手软!”

    ……

    紧张和绝望一重重落下, 压的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护甲划于掌心, 钻心的疼痛把她解救出来:这是在做梦啊。以方锦绣的名字而活的那些年,杀伐征战不休的那些年,终究是过去了。

    她知道自己快要醒了。

    她宛如升空般,离开这个梦境。却还能看到梦境中另一个自己在奋力厮杀。恍惚间她有些眷恋,与愧疚。

    阿绣,不要再来找我了,因为我很快就会去见你的。她朝着另一个自己大喊。

    她出生时,一胎双生。她的哥哥方锦绣比她早一刻钟落地,但不知为何,身体却羸弱的很。不到三岁上,便一病没了。

    虽是那样小,但她却深深地记着,那个小人儿,有一双小鹿般温柔的眼睛。

    她常常疑惑,是不是自己侵占了哥哥的所有,包括生命,包括生而为人的所有美好。因为她资质太过异常:天生神力,根骨奇佳,过目不忘,触类旁通,更有一种准确到可怕的判断力。她简直是一个小怪物,天生为战场而生。当时的家主,她的爷爷,这样评价她。

    所以她爷爷做出决定,将她哥哥的死讯秘而不发,而让她以她哥哥的身份出现于世人前。

    从那以后,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按着一个男儿,一个君侯的样子来教养的。至于她本人,方锦安,只能在逢年过节重大时刻和阿绣交错出现一下。

    安安和阿绣是不一样的,她心里分的很清楚:阿绣该是冷静坚毅果决的,他要严肃一点;安安该是安静可爱的,她可以懒一点,她喜欢笑。

    她做阿绣做的很好,安安几乎不被人记起。唯有她自己,她喜欢做安安。

    因为天赋异禀,所以十一岁的时候便被带上战场,到二十二岁,整整十一年。这十一年里,她最后的亲人,爷爷、父亲、母亲,以及宛若父执的师长相继战亡、去世。

    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

    可是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她受过很多次重伤,每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终究没有死,因为他们方氏有一位得道成仙的先祖,曾赐下仙丹,靠着这些仙丹,她一次次活了过来。但她时常会觉着自己的内里都是空的,自己的血,早流光了。

    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疲累,她越来越恐惧,恐惧做不好阿绣,恐惧辜负爷爷的期望,恐惧给家族蒙羞。

    她决定放手一搏。

    耗尽此生所有的力气与坚持,她到底完成了他们家族世代的使命,破蛮人王帐,逐蛮人于千里。

    最终的那场大战中,蛮人单于一箭射入她胸膛。那时她以为自己绝对逃不过了,绝对要死了,她心中并无难过,反是轻松。

    然而她还是活了下来。先祖的仙丹,还没有用完。

    那位先祖一定不会像她这么忙这么累,她一定是闲的慌,练这么多仙丹。

    可是虽是活了下来,也只能说是苟延残喘了。那一箭上有诡异的毒,瓦解了她天生的神力,消融了她敏锐的判断力。

    一直到现在,她的头脑中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觉着这是天意,谕示她阿绣当真该消失了。

    从此以后,活着的只有安安。

    安安的时间也没有很多了。她必须抓紧时间把晋原安顿好,然后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身为安安,她唯只想做一件事,那便是嫁给李悯。

    曾几何时,他在雪原中的一个笑,晃花了她的眼。

    从此眉间心上,念念不忘。

    好在他还没娶妃。她给李悯写了信,询问他的心意。她年纪那样大,比他大了整整三岁,她很有些惴惴不安。

    那时李悯回信说好。他明明说好。

    接到他的回信她是那样的欢喜,欢喜到自惭形愧。抚镜自看,她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肌肤是完整的。所以她不顾身边人的反对,动用了一颗有点邪门的仙丹,给自己重生出一层姑娘家该有的皮肤来。

    当时真的好痛,痛的天昏地暗。身体也更加不好。但是她却觉着很值。

    那样欢喜的嫁于他……才发现,他并不喜欢她。

    用了很长时间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面对城池十二州,兵马二十万,天底下哪个男儿又能说不好。

    几乎没人给过安安什么教导,所以她不知道身为一个女子该如何让一个男子喜欢她。

    笨拙地尝试了几次,反是引来了李悯愈发冷漠的目光后,她决定放弃。

    毕竟她太累了,时间也没有多少了。

    李悯不喜欢她,倒也好,等她死后也少了一遭伤心。

    她现在只要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地歇一歇就好。

    ……

    可是这是谁在哭,哼哼唧唧的哭声像一条小蛇般,用力钻入她的脑海。

    这哭声终于将方锦安最后一点睡意驱散,让她睁开眼睛。

    “娘娘醒啦。”谢岫拿手帕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

    “别哭了,怎么了?”方锦安揉着太阳**坐起身。

    “娘娘小心身上的伤!”谢岫忙扶着她:“那天茶宴之后,臣妾唯恐娘娘气恼了臣妾,故而不敢前来探望,却没想到娘娘竟伤的这样重!”

    “推我的是太子,我为何要恼你?”方锦安淡淡看她:“还是你做了些什么我该着恼的事情?”

    “不,没有,臣妾,臣妾就是怕娘娘这样想啊!”谢岫心中一惊,于是哭的愈发梨花带雨:“那衣衫是臣妾做给娘娘的,天地良心,臣妾只是觉着娘娘气色不好需要红衫衬一衬,谁知道触了太子的什么忌讳!”

    “别哭,噤声!”方锦安捂住耳朵,恹恹道:“你知道你哭的很假吗?”

    谢岫的哭声戛然而止。

    方锦安长舒一口气躺下:“你可以走了,以后可以不用来了——话说起来谁许你进来的呀……”

    “娘娘!臣妾,臣妾不走,臣妾冤枉啊!”她可真冤,虽是动过心眼,终究也没怎么害人啊!为什么,害人的人还都好好的,她却落得个那边被威胁这边被嫌弃!谢岫真哭了。

    “我说了别哭,我受不了哭声,就不能让我安静会儿吗?”方锦安拿被子盖住脑袋:“行行行,你爱在这儿呆着便呆着,只别哭了!”

    谢岫还真收了声儿。

    这般死皮赖脸的,她到底想要什么啊?只不理她也就是了。方锦安想。

    安静了一会儿,方锦安迷迷糊糊又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被子轻轻被拉开,随即甜香飘来,一物被送到嘴边:“松子酥……”

    嘴巴先于意识,张嘴叼住。

    然后方锦安才反应过来。

    吐出去吗,可是已经在嘴中化开了,好香啊……方锦安看着近在眼前,笑的软和甜糯、恰如口中这糖的谢岫,一时有点无可奈何。

    终究她用力把那糖吞咽下。

    “还有杏仁酥。”谢岫忙又喂上一块。

    方锦推开她的手,坐起身,伸手勾起她下巴,迫视于她:“我是个将死之人,不管你图求的是什么,都不会从我身上得到的。”

    “臣妾什么都不图求啊!”而谢岫愈发可怜巴巴地看了她:“臣妾只是想替方君侯照顾他的妹妹。好吧,不瞒娘娘,臣妾这入宫,委实是家人所迫,臣妾一点都不想承宠于太子,臣妾,臣妾实是满心倾慕君侯!”

    “……”方锦安望望天:“我有宫人照顾,已经足够了。”

    “娘娘可曾心有执念?娘娘可曾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谢岫突然间灵光一现:“便如沉溺无边苦海,此时即便是出现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视若珍宝。娘娘,方君侯已经不在了,所以您就是臣妾无望中的救命稻草啊!”

    她猛地抱住方锦安的腰,扎入方锦安怀中:“臣妾绝不会退缩,不会放手的!”

    方锦安听到她如此说,正正戳中她的心窝,翻动她的情思。

    “伤伤伤,我腰上有伤!”她先呲牙咧嘴叫了一声。

    “啊啊啊,对不住啊,我忘了!”谢岫忙松开。抬头一卡,方锦安疼出了满头冷汗。她忙拿手帕给她细细擦拭。

    李悯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为了嫁给李悯,她寻得秘术,去除了全身累累的伤疤,重长了一层肌肤出来……她新生的肌肤脆弱不堪,如纸般易破损。甚至多穿点衣服,都会感觉到疼痛。”

    真不愿意相信啊,这么傻的人竟然会是威震天下的晋阳侯!

    “杏仁酥拿过来吧。”方锦安斜倚住靠枕,疲惫地道。

    谢岫听了心中一喜,眼睛笑的弯弯,便拿过来喂到她嘴中。

    “我真的很累啊,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再做了。”方锦安吃着糖含糊地道。

    “所以要臣妾来照顾你啊,娘娘你什么事儿都吩咐臣妾就好!”谢岫道。

    “不是。”方锦安歪头看她:“动情也很累的,我也不想的。”

    谢岫瞪圆了眼睛,警惕地双手握拳于胸前:“娘娘您对我动什么情?”

    “姐妹之情。”方锦安有气没力地道:“难不成还是磨镜之情?”

    “娘娘!”便在此时云见走了进来:“太子殿下驾到!”

    “咦,他怎么来了。”方锦安怔怔道。

    自此谢岫茶宴那事儿之后,李悯再没进过章华殿呢。

    而谢岫心中一紧:焕儿!

    她存了卖乖讨好的心,恭谨上前,向谢岫笑道:“太子妃娘娘身子骨不好,平日里不太见人。故而咱们东宫诸位夫人并没有晨间去章华殿请安这一说。倒是太子殿下,下了早朝之后,常会到各位夫人的宫室中走动。”

    凌波听了她这话也暗中点头: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太子妃方锦安是个不得太子喜爱的病秧子?她们公府可不就是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把小姐送进东宫的嘛。“那方氏命不久矣,待她一死,以我儿的姿容人才,这妃位可不是手到擒来?”临走之前夫人的话言犹在耳。

    以凌波对自己家小姐的了解,她心高气傲,何曾是个甘于屈居人下的。有阿拂这么一番话,她定然顺水推舟,不会去拜见太子妃。

    岂料这次她却猜错了。

    “礼不可废。娘娘见不见那是娘娘的事情,我拜不拜是我的心意。”谢岫说着轻轻挥动良娣形制的华丽礼服,站起转身。

    她年方二八,生的秾丽妩媚,眼瞳中却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清冷与威仪。这眼神让女官们不敢违抗她的话,诺诺应承。

    谢岫看出她们的不解,却是无心与她们解释。

    如何能不拜。上一世被赐三尺白绫之时,朝臣们匆忙补就的废后诏书上,赫然便有居东宫时从无问安于太子妃这么一条。

    尽管这一条和其他许多条罪状一样,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

    乘辇行走于东宫之中,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看着周围熟悉的亭台楼阁,谢岫不禁一阵恍惚:想来是她以皇后之尊,加封的第二日便无故被废赐死,此等旷世奇冤触动上苍,故而才得到了重返这个世间,重返于三年前的机缘吧。

    此时,李悯还是太子,尚未登基为帝;她还是刚入东宫的太子良娣,尚未凤冠加顶;方锦安,还是太子妃,尚未,身亡。

    以及,李悯还厌恶方锦安厌恶的无以复加。

    谢岫无声冷笑。

    可是这又如何呢。若说是上苍眷顾,为何不让她重生的更早一些,偏生是重生于在入东宫的前一日,她根本没有时间改变这嫁于李悯、重返这座宫廷的命运!

    李悯,太子李悯.....想起这个名字,想起那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脸,谢岫心中一阵怒恨翻腾,不得不紧紧抓住步辇的扶手,才能稳住身形。

    曾经有过多少的浓情蜜意,此时便有多少的恨。

    不甘心啊,怎能甘心。谢岫无意识地拂上自己的脖颈。依稀还觉着有白绫绕颈之痛,以及在那之前太监们按着她的肩拉扯她的痛——平日里阴柔软和的太监,竟能使出那么大的劲儿,她的肩都要给捏碎了......

    “陛下,为何要这样对待臣妾?臣妾与这刺杀,与方氏之死毫无关系关啊!”那时她形容狼狈,从太监们手里挣扎着,苦苦哀求。

    曾经视她如珠如宝的李悯,彼时只盯着怀中方锦安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庞,半眼也不看她。“朕什么都不要,朕只要她活过来。”他喃喃自语......

    “良娣,章华殿到了。”阿拂的声音打断谢岫的思绪。

    谢岫扶着阿拂的手,走下步辇,放眼打量这章华殿。

    还是一如前世清冷萧条,除了她这一行人,并无其他人来。可是谢岫再不复前世拜谒这章华殿时得意傲慢的心思,反是极紧张。

    章华殿的掌事女官迎了上来。谢岫打眼一看,不禁愕然:不是珍妈妈,却也不是刘氏碧玉。

    前世里,现下章华殿的管事分明应该是刘氏——现下,方锦安嫁于李悯的第三年,她极信赖依靠的**母珍妈妈一病而亡,而她从晋阳侯府跟来的其他侍女们也被罗织了窥探宫闱的罪名,赶出宫去。那**/荡又恶毒的刘碧玉便成了章华殿管事。

    怎生事情不一样了?

    不容她多想,掌事女官已到了跟前行礼问安。自称名唤云见。谢岫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从容而恭谨地请她向太子妃通传求见之意。

    云见脸上颇有两份讶色与窘色:“娘娘这两日罹患风寒,现下还未起身......”

    “臣妾候着便是。”谢岫笑道。

    “可,可就是娘娘起身了,也很懒怠见人......”云见犹豫道。

    “请姑姑上复娘娘,臣妾便在这外边候着。”谢岫坚持。

    原不过是记恨于废后诏书上的那句话,然而此时,她突然间真的很想见方锦安。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云间又走出来:“娘娘请良娣入见。”

    章华殿中,也还是和前世一样,重重通天彻地的轻纱遮蔽光线,陈设陈旧,空气中满是药汁的苦涩味道。

    一片苦涩沉寂中,一帘纱动了下,一只苍白的手从那后面探出。

    存在于谢岫记忆里的方锦安原本是个模糊的影子。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被赐死之前,见到的李悯怀抱中,方锦安血污的身体,与苍白无色的半边脸庞。

    可在这一瞬间,与方锦安有关的所有事,突然都清晰无比。

    譬如这只手,这只左手上,无名指与小指两个手指上,永远戴着两只尖尖的金护甲,上有缠枝牡丹的图案。

    “孤讨厌长指甲,更勿论方氏那种又尖又长的护甲!看了孤就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谢岫还记得前一世,李悯曾极厌恶地与她说起过方锦安这护甲。

    谢岫又无声地笑了笑。

    李悯甚至从未牵过方锦安的手,所以他从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戴这护甲。

    哦,不对,前世他终究知道了呀,在方锦安死后他终究知道了:摘去护甲,其下的两根手指,刀削斧劈般,齐齐少了一截。

    那时候李悯的神情,唔,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呢!

    轻纱被揭开了,那后面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世人有云,晋原方氏仙风道骨,容色辉映长夜。

    此时的方锦安,因病弱的缘故,面色憔悴苍白,未免折损了几分辉夜容华;但神色中一种视世间万物如无物的空灵,却愈发的飘渺难测。加之她身形纤长,一袭素衣曳地,一头长发瀑泻如瀑,更显得整个人翩翩然有羽化登仙之姿。

    方锦安这是尚未梳妆更衣,便出来见人。

    落在绮兰堂二女官眼里,就觉着太子妃这样子未免太不成体统。

    然而对于谢岫而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尽管羸弱不堪,但当真还活着。

    而不是那具鲜血流尽,白的不像人样的尸体。

    这一刻,谢岫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当真重生了,这一切不是梦......

    “你怎么了?”方锦安皱眉看她:“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吗?”

    “啊,不,不。”谢岫忙收敛了一下情绪:“是臣妾,臣妾得以拜见娘娘,喜不自胜,故而一时失仪,娘娘恕罪。”她说着,急急大礼下拜。

    “起来坐下说话吧。”方锦安笑笑:“你倒有趣。这东宫的女人们没听说有哪个喜欢见到我的。”

    “娘娘天人之姿,臣妾倾慕不已。”谢岫起身道:“若娘娘不嫌弃臣妾愚笨,臣妾愿日日侍奉于娘娘身边。”

    方锦安在云见的搀扶下慢慢斜倚到软榻上:“我现在身子不好,很懒怠动心思应付人。良娣这巴巴儿地来见我,到底有何所图,不妨直说。若是想让我帮你忙博得太子的宠爱,唉,真是不好意思,我没那本事呢。”

    “娘娘说哪里话,一则身为侧室侍奉娘娘,这是我等的份内之事。二则臣妾的**母是北疆人,从小就给臣妾讲晋原方氏的故事,什么拒不称王、血染白旗、葬龙望仙......臣妾对您方氏一族仰慕的不得了呢!”谢岫道。

    “哦,是吗?”方锦安听了微微一笑。

    “特别是您的兄长方锦绣方君侯,”谢岫瞅了她脸色,小心翼翼道:“说句臣妾现在不该说的,那可是臣妾心中的大英雄,那时得知君侯离世的消息,臣妾简直不敢相信,一连哭了好几日呢。”

    “哦,是么。”方锦安又一笑。然而此时这笑,才略微笑进了眼里。

    “臣妾一介闺阁女子,从无有幸得见君侯真容。听说娘娘与君侯是双生兄妹,臣妾就想见着娘娘便如见着君侯,也算一偿夙愿了。”谢岫又道。

    方锦安闻言摸摸自己的脸:“这可要让你失望了,阿绣可不是我这副没用的模样呢。”

    “娘娘可否与臣妾多说说君侯的事儿?”谢岫向前探探身子,一副娇俏女儿家的模样。

    她身后的二女官却急的不行:这一个还没承宠的嫔妃,把个外男挂在嘴边上,这算怎么回事!

    “良娣,娘娘身体有恙,咱们且别打扰娘娘休养了罢。”凌波仗着与自家姑娘多年情意开口道。

    “哦,光顾着说话了。”谢岫忙从凌波手中接过带来的东西:“知道娘娘身子弱,臣妾备了两只百年老参献与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有心了,不过我这病不能吃参......”

    便在此时,宫人来报,太子殿下驾到。

    谢岫闻言吃了一惊:怎会,李悯怎会主动踏入章华殿看望方锦安,这与前世不同!

    前世,李悯真的是正眼都不愿多看方锦安一眼啊!

    难道,他二人的缘分,今生会与前世不同?

    休想!一瞬间,谢岫控制不住,目中流露了一丝极怨毒的光。

    虽是转瞬即逝,却没逃过方锦安的眼睛。

    这个小良娣,还真是有点意思。她想。

    李忆想着以后见了他一定要提醒他,闲的没事儿的话多钻研钻研嘴贱如何医治。

    “殿下,”紫苏轻唤道:“我所知的一切已经都说了,殿下您.....”

    李忆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向她:“本王会信守诺言,守口如瓶。只是如若以后,你还敢做叛主求荣的事,就休怪本王不客气,剥了你的这层皮!”

    “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紫苏伏倒在地,瑟瑟发抖。

    李忆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紫苏慢慢起身,好一阵才止住身体的颤抖,眼眸里却漫起无边的怨恨。

    “凭什么!”她喃喃自语,一拳拳砸在地上。

    “是,下官明白,哦,夫人在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细碎的交谈声与走动声。很快门再次被推开,露出掖庭令唯唯诺诺的脸来:“夫人,太子殿下来看望您了!”

    紫苏闻言抬头,眼中的怨恨转瞬消失殆尽,代之以狂喜与柔弱。“殿下!”她膝行迎上疾步走进来的李悯。

    “快起来,紫苏,让你受委屈了。”李悯俯身扶起她,眼神中说不完的怜惜:“父皇还在生气,孤挨到这时候,才能偷偷过来看你一眼。”

    “妾没事,只是焕儿,焕儿他怎么样了?他不见了妾,定要啼哭的!”紫苏急急地问。

    “按照父皇旨意,送到了章华殿,”李悯道:“不过你放心,有他的奶娘和可靠宫人照料,不会有事的。孤一有时间也都去陪他。”

    “太子妃,太子妃娘娘定会嫌他吵闹吧?”紫苏怯怯地问。

    “管她作甚。”李悯不以为意地道。

    紫苏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君侯是极喜欢小孩子的,那么神仙一样的人,遇到小孩子总要亲亲抱抱,娘娘却是截然相反,总说小孩子吵闹的慌,会弄脏她衣服.....殿下,且细细嘱咐焕儿的奶娘,让她看紧了焕儿,千万别碍了娘娘的眼!”

    “孤还嫌她碍眼呢!”李悯立时变的不耐烦起来。

    “话说起来,刚娘娘来过了。”紫苏见火候差不多了,缓缓道。

    “可有为难你?”李悯忙问。

    紫苏摇头,然而眼泪就下来了:“是妾不好,原是被抓的时候就该一头撞死的,这样就不会让娘娘难堪了,更不会带累殿下和焕儿......,”

    “这定是她说的话了!你快别放在心上。”李悯给她擦眼泪:“这哪里关你的事!这从始至终,都是肃王给孤设的局,你和焕儿,是无辜被牵涉其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