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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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可是尚未得知皇孙之事?”谢岫问云见。

    云见为难地摇摇头。

    “什么皇孙之事?”方锦安狐疑地问。

    谢岫怕刺激着她,先回想了下前世紫苏进宫时方锦安是个什么反应——嗯,前世她还是很平静的,面对着紫苏的耀武扬威,不过淡淡道一句:“你高兴便好,下去吧。”

    举止言行间,一派他们方氏标志性的仙风道骨模样。嗯,现如今也要这样保持风度哦!于是谢岫边服侍她更衣,边缓缓道:“娘娘听了不要难过,是昨日在贵妃娘娘寿宴上闹出的事。殿下置了个外室,生下的儿子都有三四岁了 ”

    “啊?”方锦安穿衣的动作骤然停止。

    “这外室,娘娘也认得的。”谢岫硬着心肠道:“说是原来服侍过娘娘,名唤紫苏的。”

    “紫苏?”方锦安转头看她:“紫苏?!”

    “是”谢岫小心看着她脸色。似乎,和预想中不一样,似乎,她还是挺激动的?

    “你是说,太子,与我的侍女紫苏,已有了个三四岁大的孩儿?”方锦安又重复一遍。

    “没错,就是这样。”谢岫不知怎地,竟有点不敢应答了。

    方锦安突然推开她,也不顾衣服还没穿好,拔腿就往外面跑。谢岫从没见她动作有这样敏捷快速过。一个花瓶被她跑动中扬起的衣袖带倒,哗啦摔作粉碎,把谢岫吓了一跳。

    “娘娘小心!”她忙追上了她。

    正殿之中,方锦安看到,素日风姿优雅的李悯,此时却是不成样子的歪坐在榻上,还立起一腿上下抖动。那腿上,当真坐着个三四岁的小儿,他咧嘴开笑的样子,和紫苏幼时不差分毫。

    看到方锦安出现,李悯皱皱眉,把焕儿抱下,坐好了和她说话:“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了。这是紫苏给我生的孩子,名唤焕儿。父皇交代,要你照看他段时间。孤已命人收拾了房间出来。”

    他挥挥手示意旁边候着的几个妇人上前:“自然,你身子骨不好,不能累着了。这里是他的奶娘和下人。他的日常起居自有她们打理,也不用你做什么。”

    方锦安却只直勾勾地看着焕儿,一声不吭。焕儿被她这样看着,小眉头也如李悯般一皱:“爹爹,她是谁?”

    “这是你的嫡母。”李悯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这俩字:“焕儿,唤母亲。”

    “她才不是我娘亲!”焕儿大嚷:“焕儿要娘亲!焕儿要回家!焕儿不喜欢这里!”

    李悯赶紧抱紧了他哄他,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好焕儿,只要你乖乖的,很快就会见到娘亲的,很快就会回家的。听话好不好?”

    “爹爹骗人!娘亲给坏人抓走了,呜呜”焕儿说着就哭了起来:“焕儿要娘亲!”又拿手指了方锦安:“焕儿不喜欢她!”

    “他多大了?”方锦安终于出声了。

    李悯看也不看她:“虚岁三岁了。”

    方锦安面色似哭又似笑:“三年之前,是你我新婚。”

    “是。”李悯冷冷道。

    “那时,新婚之夜,”方锦安的声音又轻又虚:“你说皇后娘娘的丧期未过,虽是按着她的遗愿成婚,但不可圆房,说完你便走了我一直,还觉着你至孝可是,可是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李悯疲惫地揉揉眉心:她这是什么脑子。当时丧期未过的是阿绣。他母后的丧期,已在大婚前一月结束了。他当时虽没直接言说是谁的丧期,但她竟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弄错!这么糊涂的人,哪里配得上做他的太子妃,更配不上做阿绣的妹妹!是了,她从来都记不得阿绣的忌日,亏阿绣在世时还那般宠她

    这样想着,态度不由地愈发恶劣:“没错,如你所想,我只是不想碰你。从来都不想碰你。”

    纵是一边的谢岫听了,亦觉着恨不得扯了他衣襟扇他两个耳光。

    却不知道方锦安是如何的痛入心扉。谢岫只看见她抬袖遮了遮面,放下袖子之后,依旧是傲然的仙人之姿。“让他离开我的地方,别让我再看见他。”她淡淡地道。

    她这话显然触怒了李悯:“无论如何,你都是她的嫡母!晋阳侯府便是这般教导他的女儿为人主母?”

    “晋阳侯府?”方锦安轻笑一声:“按着我晋阳侯府的行事,怕不一刀把他给剁了!”

    “你!”李悯倒是从没见她这般硬气过,不禁有点愕然:“你怎可如此恶毒!”

    “是了,你一直便是这样的人。”他似想到什么,面上又浮起嫌恶之色。

    方锦安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然而李悯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拉住她往内室扯:“你到底要如何?就是记恨我不碰你吗?那我现在满足你便是了!”

    旁观的谢岫简直瞠目结舌。我要怎样做?我要做些什么吧?否则,否则李忆会气疯吧?!

    “放手。”方锦安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她想摆脱开李悯,然而竟虚弱的做不到。

    她那戴着护甲的两只手指在李悯面前晃来晃去。谢岫心中又是一惊:如果这护甲一不小心脱落了,让李悯看到其下断了一截的手指,呵呵,李忆会气的当真把她掐死的!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扑上去一把把李悯推开,紧紧抱住方锦安。

    “大胆!”李悯怒斥。然而再一看,方锦安已经是一副虚弱到站不住的样子,到底不敢再咄咄相逼。

    “这孩子可以留下。你走吧。”方锦安强撑着说了这一句,谢岫忙搀扶她回寝殿。

    一入寝殿,方锦安便瘫倒在床上,几乎像是要昏厥过去。“娘娘,您怎么样,要宣御医吗?”谢岫担心地问。

    “让我睡会儿。”方锦安道。

    然而如何睡得安稳。

    你一直是这样的人,这样恶毒的人。

    李悯的话,萦绕于耳边,顺势爬入脑海,勾起那片刻不能释怀的旧事。

    那一年冬深,她率部与蛮人吐乌部交战于黑云山下。

    吐乌部早有谋划,安排了伏兵,令她首尾受敌。

    她决定兵行险招,以火雷炸雪山,引发雪崩,埋葬吐乌前兵。

    却不想雪崩的范围出乎意料的大,波及到山的另一侧。一队商队,恰于那时从山下经过,受了这无妄之灾。

    等她察觉,派人去救,已然晚了。数

    数十人的商队,只活了一人。

    这人她还认得的。他是常年往来北疆的大商的孙子。

    而那被埋葬的商队里,就有那位与她家三代交好的大商。

    “你怎可如此恶毒,你怎可如此恶毒!”那时那个幸存的少年,撕心裂肺地怒斥她。

    没错,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在睡梦中,她才滑落一滴眼泪。

    看放锦安一时半会儿睡不醒,谢岫便返还了自己的绮兰堂。

    “良娣,您早上要来的那个小太监,名唤做鹦鹉的,奴婢把他放在外面洒扫上,可合适?”阿拂请示她,

    “先叫他来见我。”谢岫道。

    一会儿鹦鹉来了。谢岫屏退其他宫人,方要和他说话,岂料鹦鹉麻利地行个礼,开口便道:“肃王殿下有话命奴才带给良娣。”

    昨儿个说了那么多,今儿又有话说,没看出来,李忆还是个话唠呢。 “说吧。”谢岫边喝茶便漫不经心地道。

    鹦鹉挺挺胸脯:“已经去见过安安了?她今天精神还好?”

    他一开口,谢岫那茶就喷了出来。

    那声音,语气,气势,都和李忆一样一样的,不看人的话,谢岫绝对以为是李忆在说话!

    “怪不得叫鹦鹉啊。”谢岫拍拍胸口。

    鹦鹉等她平静下来,才继续道:“早上几时起的?穿了什么衣服?早膳吃了什么?她现在比较喜欢吃什么?可有好好喝药?几时喝的?药里是不是放了蜜糖?不能放蜜糖的,要给她改过来。午饭又吃了什么?吃饭喝药之外有做什么?可有出屋走走……”

    谢岫看着他嘴一张一合,目瞪口呆。

    “良娣,良娣?”鹦鹉已经换回了自己声音唤她:“请良娣给个回话。”

    谢岫扶额:“肃王他,肃王他有病啊!”

    “肃王他,肃王他有病啊!”鹦鹉立刻学舌了一遍,这便又是谢岫的声音,一丝一毫不带差的。

    谢岫给他吓了一跳:“这个,这个不许说给肃王!”

    “那奴才回肃王什么呢,还请良娣明示。”鹦鹉又回到自己声音。

    谢岫磨牙:“光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何用,今儿倒发生了一件恶心人的事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