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你有办法带我回妖界吗?”
“没有,除非你在人间界百年后我自会回去,带着你我是回不去的。何出此言?”扶摇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不大高兴。
“没啥,就是挺想打妖。”姜荧蹲在河边看着河水倒影里自己那张脸,非常想时间倒流回在妖界的时候砍了青镰那个杀千刀的。在死人身上活过来就算了,从乱葬岗爬出来也算了,就算是个小乞丐也能忍了,还是个长了一脸胎记的?你就是给我个掉人堆儿里捡不出来的大众脸也好啊。
她幽幽的看着占了一整个额头不说还蔓延到左鬓角的那块鲜红的胎记,扒了扒自己稀疏枯黄的头发试图盖住,未果。又摸了摸干瘪到一览无余的前胸,自嘲的笑了起来。也对,肉都没有,哪来的胸?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是重回十五六岁又能过一次青春期了吧。
喝了个水饱把脸洗洗干净,姜荧发现这张脸还挺白的,五官也算得上端正。要是能遮一遮额头的那块大胎记好像也没那么令人不能忍受。她站起身拍拍屁股又重新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不是很怕么?为何还要回去。”
“回去找找有没有人家上供没烧完的衣服。”姜荧回道,“我总得找点什么能干的养活自己,穿着这身儿谁敢要我啊?我总不能天天吃野菜。”她在每个看起来新近上过供的坟头儿翻来翻去,翻完了还得给人家拜上几拜,说句对不起叨扰了再换下个坟头儿翻。
“你不必道歉,这里面并没有你们所谓的鬼或者怨灵。凡人死后大多很快被鬼差带去冥界,极少有怨念深重的才能够留在人间,并且也要依附于某些物品或生灵,限制极大,很难遇到的。”见她翻一个坟头就规规矩矩的道个歉,扶摇有些好笑。
“原来是这样的吗?”姜荧好不容易翻到一件只烧破了一点垂角的粗麻裙袍,甚至还带着一双布鞋,兴奋的往身上比划着,“我没想别的,就是觉得不告而取有点别扭。”
“凡人的情绪真多。”说完这句扶摇便再也没出声。姜荧开心的脱掉了自己身上破旧的短衫换上了新的粗麻裙,虽然有点儿大但是已经比原来烂掉的衣裳好很多了。套上那双布鞋,看看天,已经泛出了一点橙红的暖意。定了定心神,她径直往远处隐约的城墙走去。
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走到城门下。她仰着头看去,城头上是笔力苍劲的三个大字。
“庐陵城”
顺着城门往里,街上已经有不少的人开始来往。姜荧想了想,决定先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店铺或者人家招粗使下人。一穷二白又没摸清情况,只能先找这样的活计把自己养活再看下一步。
进了城她并没有直接去找招工的铺子,而是把在路边摆摊的小贩全问上了一遍。一个烧饼两文钱,一碗葱油泼面五文钱,一打鸡蛋要五十文钱,一斗米要二钱银子
收获了一圈白眼,她总算是搞清楚了物价,也得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结论她至少要找到一份一个月给三钱银子还包住的工作才能给自己置办一身差不多点的衣服并且吃饱肚子。
眼巴巴的看了好几家招洗碗烧柴的,要么不包住,要么银子给得少,总算有一家能包吃住又给钱的,还嫌她长得太瘦弱怕她干不了活。挨家挨户的问,终于问到了一家洗衣坊。每个月四钱银子还包住,这让她一下子振奋起来。
“你想来做工?”掌柜看了看她,眼神充满了怀疑。“洗得可都是大件儿,你确定你能洗得动?”
“您让我试一试,如果我能洗好的话,您就留我在这儿做工吧。”姜荧诚恳道。
领着姜荧进了后院,掌柜指着地上一个足能装下两个她的木盆。“洗吧。”
姜荧仔细一瞧,盆里装的都是盖货用的那种巨大的苫布。难怪掌柜的说都是大件儿。她笑了笑,坐在木櫈上把木镯拉高,拿起刷子泡了皂角就刷洗了起来。见她动作确实算熟练,掌柜的这才点点头,“一天要刷六盆,晚上会有人来查,刷得不干净要重刷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她表示明白,再不多话,埋头干起活来。
苫布用久了质地会变得坚硬粗糙,即使沾了水用手反复摩擦也会把手擦得生疼。好容易刷完了一张苫布正准备换盆水刷下一张的时候,木镯却滑了下来,啪叽一声掉进了刷过苫布的脏水中。
“扶摇,扶摇你在吗?”
姜荧慌忙把镯子捞了出来,用裙角仔细的擦干净后小声的唤道。
“又有何事?”
“你能不能改变这个镯子的大能卡在我手臂上的那种?”她看着自己细瘦的胳膊,“我胳膊太细了,挂不住你,洗衣服总会掉下来的。我怕把你弄脏了。”
“可以是可以。”长久的沉默后,扶摇的声音才又在她耳畔响起。“但是水泡不坏我的。”
“那就是能卡住了?”姜荧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装作没听懂,把镯子撸到了上臂正中的位置。“快卡好,我要继续刷苫布了。”
“”扶摇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将镯子收紧到合适的尺寸。
姜荧扭了扭变成了臂环的镯子,确定它不会再掉下来,放心的冲着自己被皂角和碱粉烧得通红的双手哈了哈气,继续操起刷子刷了起来。刷了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了扶摇的声音。
“你真的不后悔?”他的声音顿了顿。“如果你选了那些珍宝,随便卖掉一件也是价值连城的。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受这种苦。”
“我为什么要后悔?”抬起头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姜荧才小声开口道。“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完。况且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衡量的。”
扶摇没有继续应声,姜荧也乐得清净,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计。好容易刷完了六盆苫布,太阳已经往西斜了。姜荧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然而刷洗干净的最后苫布还没有晾起来,她只能认命的端起盆子去晾。
架子旁边还有一位刚收了苫布的婆婆,正叠好了苫布准备去交差。和婆婆打了个照面的姜荧礼貌的招呼了一声,然而婆婆仔细看了她一眼之后面色却变得非常古怪,也不去送苫布了,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她晾。
“那个请问我有哪里冒犯到您了吗?”被婆婆盯得如坐针
毡,好容易晾好苫布的姜荧苦笑着回过头问道。之前自己好像并没有做什么?
“你”婆婆的表情更怪了,她伸手指了指姜荧身上的粗布裙袍。“你的这件儿衣服,是老婆子烧给孙女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