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对所有的事务皆保持戒备之心。哪怕连对她不错的方庭,其实她也不过是泛泛而交罢了。她不知道那人为何对她照顾有加,而这样的所谓的’好’在经历了常氏兄弟的事件后,一直让她深感戒备。
但,扶疏是不一样的。一来是二人少年相逢,又曾相处得颇是愉快;二来,这人是掌门的弟子,她则一无所有,没什么让他贪图的,所以便相处得格外舒服。而人,往往就是这样,只要你打开了一扇门,等在外面的便是整个世界。
九音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颇是痛快,白天她到扶疏的那处小山谷练剑,他若有空便会来与她一起练,或是无空她便自己捉摸;晚上则回到洞府看玉简读书。看书看累了,便到剑谷中看诸位师兄师叔们铸出的剑。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开始正经练剑的缘故,她对于这些成形也好,半成形也罢的铁块有了更深的体悟。
顺手不顺手,上来挽个剑花便有所感。这把剑对于她来说太重了,那把剑又似乎太过轻薄。这柄剑挥起来有些涩滞,那把则太过轻飘。而究其理中原因,九音也在扶疏给她的一只玉简中看过。
这剑重因人而易,轻剑未必不好,重剑却也不是人人都可掌握的。轻重之间,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所用之处自也不同。若只按一个份量来铸,那么这剑便失了灵性,成了量产。至于行剑时所感到的涩滞,主因是剑术,低阶弟子自然要挑选最合适自己的剑来用,可若修到剑意通透的境地,那么便是一根枝枝,一柄残片亦可为剑。所以行剑时若感觉涩滞,第一也是最重要应该反省的是自己的剑术。当然,剑身本身的缺陷也是存在的。若剑身后轻前重,那么灵力在推送出体之时,便会碰到的阻力越来越大,自然而然便会觉得行剑涩滞。可若是后重前轻,那么灵气出剑时,太过轻易,招式便成了轻飘。
但这个前轻后重也好,前重后轻也好,要如何判断,书中却并未明言。为此,九音便在晚上到剑谷中,拿着这些剑一个一个的试,然后将这些剑摆成两排,左边是涩滞的,右边的却是轻飘的。一柄一柄的过着看,有时一夜看不完便只好在天明前赶紧放回去,第二天再来相看时,却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变化。有些涩滞的一下子不再涩滞,有些轻飘的却突然凝重起来。而这其中,变化的那部分变成了关键。
九音把这些变化之处,全部拿着小本一一记了下来。一转眼,半年便是过去,她一柄剑也未再铸,可对于铸剑术却有了更深的了解。而且可能是因为她对铸剑之术的了解,使得她在剑术的学习上也有很大的进步。
扶疏给了她将近二十套的剑法,招式练起来其实并不难。这修真界的玉简真的是个极神妙的东西。外表看上去,一个字一个图也无。可是当你将它贴在额头上后,却有无数文字图片纷涌而至。再加上修士的记性力极好,所以一招的模样,看之即会。一套剑法,最多的有八百多式,最少的一套却只有八十一招。九音花了两年的时间将这些剑招全练会了,可是……哪怕她练得再熟再快,只要一与扶疏对招,她那些练好的招式,不出三式就会溃不成军。一招乱,招招乱,坚持不了几下就会被打败。
九音恨得牙痒痒,为此,她私底下也做了无数的尝试,但不管是将剑术练得更快?还是将招术练得更准,她都试过了,但就是不行!她当然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可是扶疏那一脸摆明了等着她去请教的样子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你这是在瞪我吗?我又不是不告你,你大可直接过来问我的。”扶疏小王爷笑得温文尔雅,一身青袍自在风流。
可九音却是恨得直磨牙,理也不理他。扶疏看着可乐,便走了过来。正面瞧她,她生气侧开了脸。他便又绕到另外一边去瞧,歪着脑袋一脸兴味的样子,简直是讨厌死了。然:“我不想让你告我。我不懂的,我自己总会琢磨通。你若全都告了我,那我成什么了?”
扶疏欣赏地在她脑袋上扣了一记,惹来这丫头又剜了他好几眼才算。若在往日,对完剑后,二人也就该散了。可今日,扶疏却是在分别前和她说了件正经事:“明日我要和长空师兄出门一趟,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最近外面不是很太平,你还是在门中好生呆着为要。”
外面不太平?
“出什么事了?”九音有些发紧,可扶疏这小子却是一个字都不告她,只捏了捏她的脸颊便走了。
九音气得咬牙,干脆便去寻方庭。他的住处她知道,可到了那里后却见屋门大敞,里面却没半个人影。倒是与他同院住的一位姓齐的师兄告了她:“方庭最近又找了个活,这个时候应该在醉仙居。”
醉仙居?九音知道那个地方,是在玄天宗前峰坊市那边颇有名的一所酒馆。方庭的灵根不太好,虽已经大圆满,但若要一次筑基成功,最好还是有结灵丹辅助为好。可那结灵丹甚是昂贵,上次见面时,便听他提过一句,说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了便宜货色。但再便宜也要五千灵石一枚。他最近在攒钱,她知道。可是怎么就到酒馆里打工去了?在那儿当跑堂的吗?
九音好奇得很,却不想她在醉仙居的前面客位那里却是根本没看到方庭,而是在和跑堂的师兄打听了后,才在酒馆后面的一眼井边找到了他。纳罕地看着手里提着一只桶的方庭:“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提水的?这才能赚几个钱?”
方庭没好气地瞪她:“你若厉害,你来提一桶看看?”
耶?难不成在这里提桶水还很费事吗?九音便不信了,提了那只空桶便去汲水。这眼井似乎极深,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底,只觉得下面雾气一片,水在哪里却是根本看不清的。她把桶一直往下放,放得这满满的一轱辘绳索几乎就要空了时,终于到底了。可是……从井下传来的声音却是……一声脆响?
这是几个意思?
九音不解地看方庭,方庭却是终于笑了:“这里的酒之所以出名,据说便是因为这冰心饮雾井的缘故。在这里打水,一天只要打够五十桶,便能赚到三十块灵石。”
“这么
多?”九音很讶异。方庭却有些痛苦的揉额角:“灵石是不少,可是太费事了。你适才便不曾发现那轱辘上的井绳不同寻常?”
这个九音自然发现了,但在这玄天宗,一茶一饭皆有灵气,便也没太在意。如今听来,却象是其中有什么玄机似的。赶紧去看,结果便见这看起不起眼的井绳内竟象是混杂着什么金丝似的。再联合刚才方庭说的这井的名称,九音悟了:“你的意思是,汲水之人要将自己的火灵气通过这些井绳传入井中,融化了那些冰块后,才能将井水汲上来?”
“没错。”方庭叹了一口气:“我来这里三天了,每日皆要干到子时才能完成配额,回去时灵气几乎都是空的。亏的是在门中啊,否则出去了,岂不是给自己找死?这灵石实在是不好赚啊!”
九音了然的也跟着叹了一叹,她的兜里也很羞涩。似他们这等无人撑腰的炼气弟子,成日里不知有多少事要操心。而其中,最头疼的便是修为和灵石两样。她虽灵根好一些,但,卡在大圆满也十多年了,筑基丹却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扶疏与她对剑时曾玩笑似的说过一句:“以你现在的剑术,便是去了回春谷,也只有等死的份。”原本她还打算着下届的回春谷一定要去的,可现在……
算了,不想这些了。她这次来找方庭来,可不是为了这些的。当下便把听到的外面不太平之类的事说了。
方庭也果然知道其中究里:“五十年又到了,幽冥涧上的天罡正气又开始到了衰落期。每次到这时候,那些被挡在南疆的魔修们便会跑到中原来大闹一顿。或杀人寻仇,或抢劫掳掠。一口气往往要闹够十年,才会在天罡正气再起时,返回魔域。我听那些从外面回来的同门说,如今外面又乱得不成个样子。掌门已经让执事堂给在外的弟子们全传令了。若无急事,早些归山。你啊,若是要起心思历练什么的,就再等十年吧。好歹等那些魔修们全滚蛋了再说。”
九音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可同时却又有一股好奇和不安涌了起来。既是外面正乱,那扶疏又为什么要趁这个时候出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