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两人都带着斗笠,但听其中一人说话的语气,敢情是想同阿呆切磋一下?
切磋倒是没什么,楚云笙对阿呆还是有自信的,但就怕这两人输了以后会缠上阿呆,每每功夫有进益都会找上门来较量一番,那倒是个麻烦了。
而楚云笙天生又不喜欢去招惹麻烦。
所以,在听到那人试探性的问话的时候,楚云笙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耳尖的听见他们落座之后才渐渐又恢复了喧闹的茶肆里响起了一片唏嘘声。
她下意识的将喉头里正要推辞的话语给咽了下去出来,因为这一片唏嘘声,刚刚还有许多正专注吃饭喝茶打尖儿的客人们这时候也都跟楚云笙一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向那些发出唏嘘声的人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驶来了一辆四匹马齐头并进拉着的奢华马车,马车的周围分别有几十个统一着了赭色劲装的青年男子护卫,而那些男子各个表情肃穆,眸中带着隐隐的杀气和冷意,还隔着那么远,就已经让在茶肆周围的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而这些人即使是骑在马上,左手执着缰绳,右手却按在腰际佩戴的长剑之上,仿似随时都可以出鞘取人性命于眨眼之间,而他们这般警惕,也足以让人肯定这马车之内的人的身份和安全有何等的重要。
而再看那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四角雕刻着振翅欲飞的金凤,凤翅因为马车的滚滚前行而微微颤动,栩栩如生,而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让人看不见车内到底坐着何许人也,但却依稀感觉到绉纱之后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轮廓,此时正半仰在马车侧壁之上。
这样的架势,远远就已经让人觉得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即使是心生惧意,却也因为那马车一路驰来,给人无形中带来了威严和压迫,所以却又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马车由远及近,呼吸都屏住了,全然忘记了自己在这茶肆中刚刚在做着什么,应该做什么。
偌大的茶肆里,刚刚还喧嚣一片,现在却已经静的只剩下众人砰砰砰的心跳声和不敢喘着大气儿的呼吸声。
而楚云笙,在随着众人的目光一道,看向那马车的第一眼,她整个人就已经如坠冰窟。
不同于这些人的紧张和好奇,此时的她,除了惊讶和恨意,更多的是焦急。
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虽然来这里之前,她想过可能会在正在修建的皇陵遇到何容的手下,但却没有想到,就在这界碑之处,就遇到了何容本人!
虽然隔着重重绉纱,虽然根本就那马车内的人的容颜看不分明,但是只要是他,哪怕是一个轮廓,一声叹息,她都能肯定!
楚云笙的一颗心早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现在再想如何会在这里遇到何容,是巧合偶遇,还是又有什么阴谋等着自己,她都没有时间再细想,她现在担心的最多的是她和阿呆的安全,要如何蒙混过去,或者说,要如何逃出去?
心下着急,面上却不肯泄露分毫,她收回目光,落到身边依然岿然不动的坐着的阿呆身上,看到他面上的那******不取下来的青铜面具,心跳不已。
何容岂止是见过阿呆。
上一次在临阳县城府衙,苏景铄为了帮自己报脚上落下的伤的仇,特意将涂了毒的剑交给阿呆,让阿呆用那剑重伤了何容。
这对于何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所以,且先不说他会不会放过自己,就是阿呆他也不会放过。
楚云笙的目光落到阿呆身上,再抬眸看向身边坐着的那个青衣侠客的时候,心里来了主意,她凑过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对刚刚问话的那人道:“这位大哥,应该也是性情中人,小弟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哥帮个忙。”
那青衣人的目光也正才从官道上驶来的马车上收回,蓦地听到楚云笙突然这么一说,不由得好奇道:“何事”
一听他这么说,楚云笙心知有戏,立即道:“我遇到了仇家,那人认识我这位朋友的,所以还请大哥帮我个忙,将你们的斗笠借给我用一下,虽然这个要求不合理,但我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定结草衔环对两位大哥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说着,那个青衣人抬手就解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放到了桌子上,同时道:“不过我看你这位朋友的气息沉稳,应是个中高手,若有机会,可要与我兄弟二人好好切磋一番。”
那人摘下的斗笠之后,露出来一张冷峻的国字脸,看样子约莫四十上下,眉角深处有皱纹,额际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看起来像是一条蜈蚣横生在额际,着实有些恐怖。
楚云笙心想,果然是个武痴,不过面上却笑着答应了下来:“自然,自然。”
说着,她拿着那人刚刚取下的斗笠,推给阿呆,同时凑到阿呆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们的仇家来了,阿呆兄,他们认得你的面具,你要想咱们两个都好好的活着走出去,就乖乖的带上这斗笠,把你的脸和青铜面具一起遮起来。”
闻言,阿呆不为所动,依然静坐如玉雕。
眼看着那辆马车已经驶出官道,正向这茶肆行来,楚云笙心底焦急,不由得加重了两分语气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快,带上。”
一听楚云笙的语气不对,阿呆的眸子终于动了动,他垂眸看着楚云笙手中的斗笠,目光里带着犹豫,而楚云笙才不给他浪费时间,直接一把拽过他将斗笠从头罩下。
这斗笠下围着一层厚纱,正好将阿呆兄的脑袋全部给遮住了。从外面看起来,也只是一个轮廓,基本看不出他是带了面具的样子。
楚云笙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而同时对面坐着的另外一个青衣人也将手中的斗笠摘了下来,放到桌上轻轻的推给了她,而随着那人的斗笠摘下,楚云笙才惊讶的发现,那人跟身边的这个青衣人居然是孪生兄弟。
除了身边的这人的这一道蜈蚣刀疤,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心底诧异,楚云笙还是很有礼貌的点头致谢,然后
抬手也给自己戴上了。
这边才戴上,那马车和一行赭色护卫已经到了茶肆外。
而楚云笙担心阿呆会露出破绽,又拉了他道:“等下若是他们清场,你就跟这二位大哥先走,别管我,装作不认识我,我们在前面五里处的凉亭回合,听到没有,阿呆兄?”
担心阿呆听不懂,楚云笙还对这两个青衣人道:“我这个兄弟性格有些孤僻,所以,还请两位大哥多担待。”
那两人倒也正有侠士风范,当即就对楚云笙拍了胸脯做了承诺,然而楚云笙还是不放心,担心阿呆会出什么岔子,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若是她和阿呆被何容认了出来,以阿呆的绝顶身手想要只身一人逃出去应该是很容易的,但若是想要带着她一起走,估计两个人最后的下场都会命丧这里。
因为何容马车周围的那些护卫周身流转的气息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场来看,各个都是绝顶高手,再加上何容本人,她若被发现想要逃出去,太难。
所以,她不能拖累阿呆。
楚云笙一把攥紧阿呆的手臂,向来他都是很讨厌有人触碰到他,楚云笙几次不小心碰到他,都被他嫌弃的避了她几天,然而,这一次她却顾不得这么多,一来是借由这个缘由,让阿呆等下负气就先自己走了,二来,也是为了再一次郑重的跟阿呆交代:“记住了吗?不管等下发生了什么,你都跟这两位大哥走,到凉亭等我。”
说到这里,楚云笙一想到,若是自己不能平安脱身的情况,当即又补充道:“如果我日落之前没有赶回来,你就回山谷告诉小四,然后跟他一起去卫国都城找春晓,知道了吗?”
平时,阿呆很少听楚云笙说话,而楚云笙也很少一下子吩咐他这么多事情,怕他听不进去,也怕他听不懂,更怕他压根都不搭理自己,然而这一次,已经乖乖带上斗笠的阿呆居然点了点头。
见到他点头,楚云笙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而不等她轻轻的喘一口气儿,车撵已经到了门口。
那一队赭色劲装护卫也已经齐齐下马,并分出了一半的人走到了屋内,其中领头模样的男子眉梢一蹙,对点头哈腰的店老板道:“我们家主子要在此稍作休息,让你店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包括你。”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在一声嗡鸣声之后,那剑深深的刺入了茶肆的匾额之下。
吓的已经上了年纪的店老板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来,但一见到面前这人的肃杀模样,他又只得死命咬着牙关,往后厨房里跑去,赶着通知还不知情的自家老婆子。
在房间内喝酒喝茶吃饭打尖儿的客人们也都耳尖的听到了这些话,更是看到了刚刚这个青年的所为,当即就有人提着包袱带头往外跑,因为他这一带头,一屋子人都纷纷开始行动,本来还因为这些赭色男子的蛮横而愤愤不平的侠客们在看到门外并排站着的那些赭色护卫之后,也都选择了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们这般架势护卫者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的人。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做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而楚云笙和阿呆连同那两个青衣人在众人都往外撤的时候,也混在了人群里。
她和阿呆中间还隔了两个人,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让他们两个人淹没在人群里。
门口太窄,一时间拥着出去的人太多,在拥挤间,不时的还有人推搡着楚云笙,这些楚云笙倒不在意,她此时万分担心的是特别讨厌别人触碰的阿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没有听从自己的吩咐,一时间没有沉住气蓦地运起轻功就掠出人群了课怎么办!
阿呆的身手何容是见过的,若是在这时候,他跑自然是能跑掉的,但无疑何容就会对剩下的人中产生怀疑……
楚云笙一手扶着斗笠,一手不时的拨开拥挤推搡在自己身边的人,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只差没有跳出嗓子眼儿。
她和阿呆被人群推搡着、艰辛不已的终于跨出了门槛,而阿呆身边跟着那两个许诺会照顾的青衣人走在前面已经踏上了官道,楚云笙才随着人群走到茶肆的招牌之下,眼看着已经越过那辆奢华的马车,官道近在咫尺的时候,那马车的绉纱突然被风吹开,露出了一角,而那露出的一角里恰巧是那个绝世俊美的男子的半张容颜。
外面春光正好,柔和的阳光透过那一角洒进了马车,衬托着那依靠在侧壁之上的容颜越发出尘俊美。
只见他双眸微闭,似是在假寐,又似是在陷入某种沉思。
但自风将那一角掀起,他的眼睛豁然睁开,因为好奇而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马车的人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只感觉霎时间他眼底里迸发出万千风华,这桃红柳绿,万千韶华,都只在他一人的眼底,然而这眸光又太过灼热,仿似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目光所伤所杀。
但凭这半张绝美出尘的容颜以及尊贵非凡的气质,以及这些护卫的气派架势也可见马车之内的人的身份何等不凡,更何况再见到了他这样的眸光之后。
忙着往外撤退的人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同时,马车上,那个让所有人看到了惊艳的停下步子的人,眸中划过一道精光,嘴角微扬,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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