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做法虽然鲁莽,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孙应文也不失为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跟他清秀儒雅的外表倒有些有些不相符。
楚云笙白日里为了保护他,用力将他一掌劈出了李晟护卫的包围圈,但下手却有分寸,只是将他打退,并没有伤着他,后来春晓私下已经将楚云笙是元辰先生的关门弟子和公主特使的身份告诉了他,他起初还半信半疑的,就连进了这院子之前,都对楚云笙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到楚云笙拿出了姑姑给她的那块印鉴之后,便打消了他所有的怀疑和顾虑,当即将自己所知道的,楚云笙想要知道的信息都道了出来。
等从孙应文那里将许多细节了解清楚了、结束交谈,已经过了丑时了,夜色已深,对于明天的事情,她心底里已经有了几分盘算,就让他和春晓都先下去休息,她自己也有些累了,就连外衫都没有除去,直接倒在床边睡下了。
虽然累极,但因为心里挂念着事情,所以这一觉睡的很轻而且还很不安稳,等楚云笙迷迷糊糊的醒来,天色才将将亮,她利落的起身,摸了两把脸,将头发束好就直接往对面厢房走去。
才一打开门,她的屋顶上就响起了簌簌簌簌落雪的声音,楚云笙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阿呆在上面,她走到廊檐下,转头看去,正见那少年端坐在屋顶上,八风不动的姿势,似是一直都这样保持着,没有做丝毫的改变,她后半夜睡着了,他就在这屋顶上守了她一夜?
楚云笙蓦地冒出这样的疑惑来,同时也泛起淡淡的心疼,霜寒露重,即使他内力高,也哪里能长时间经受这样的风寒这个傻孩子。
她抬眸,正正落入那双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子,一见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楚云笙心底里一下子就暖了起来,她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一抹弧度:“早啊。”
阿呆一如既往的没有回答她,但是这一次,他的脑袋却动了动,对她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然而这个动作对于阿呆来说,简直就已经是迈出了很大一步。
楚云笙很欣慰,转过身子的时候,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林叶霜女侠也住在这院子里,就在左侧厢房,不出几步就到了门口,然而楚云笙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应声,最后楚云笙只得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对着窗户大叫一声:“呀!二元你怎么来了?”
说是大叫,其实她也没有用了多大的音量,然而就是这句话,简直比她这拍半天的门还管用,因为话音才落,她就听到里间响起了乒乒乓乓的一阵巨响,紧接着,房门被唰的一下子打开,露出了林叶霜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向外边,待她漆黑的瞳仁转了一圈发现门口除了楚云笙之后并没有别人,更别说心上人了,当即就如同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眼神瞬间耷拉了下来,刚刚还神清气爽的精神瞬间蔫了,这时候只剩下一具有气无力的靠在门边上的躯壳,对楚云笙抱怨道:“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带这么开玩笑戏弄我的。”
虽然是抱怨,但她还是打开了房门,只是不等楚云笙前脚踏进屋子,她已经又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毫无形象可言。
楚云笙有些好笑的走到床边,推了推就要睡过去的她,认真道:“你说过要帮我的啊,现在正我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还想不想早点回楚国见到你的小元子了?”
一听楚云笙提起“小元子”三个字,刚刚就要睡死过去的某人瞬间如同被人打了鸡血一样,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就要来拽楚云笙的衣角,好在楚云笙已经有过几次被她的蛮力误伤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十分灵敏的避了开来,她也不气,伸了一个懒腰,一边穿鞋一边问道:“说吧,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
楚云笙已经避到了一边,笑吟吟的看着她:“不需要上刀山下火海,你只需要帮我送个消息给玉沉渊就好了。”
“送消息给玉沉渊?“
林叶霜利落的穿上了鞋袜,再转身将外套穿好,听到楚云笙这句话,不由得好奇道:“送信这种事,随便找个人去就好了啊,这算什么帮忙,不,我不去,我要留在你身边随时随地的保护你,这是我答应皇太孙殿下的。”
见她不为所动,楚云笙解释道:“只能你去,因为玉沉渊昨日见到过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们的交情,所以也才信任你,若是别人他不一定信任,而且达不到预期效果,而且只是传递一个消息给他,很容易办到的,你去去就回来了。”
听楚云笙这么一说,林叶霜也觉得有道理,但是转念一想玉沉渊是住在守卫森严的李府的,以她的轻功想要不惊动守卫的混进去显然有些难度,昨日她可在院墙外面苦等了大半天,当即抬眸,一脸苦瓜脸的对楚云笙道:“万一今晚李府不设宴呢?”
楚云笙心底感叹着姑娘真是一根筋,但面上却还是循循善诱道:“你大可不必混进去啊,直接找上门去就好了。”
闻言,林叶霜嗤之以鼻,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以为李府是那么好进的,堂堂玉相是你所见就能见的啊,没有身份没有拜帖,连门童的那一关都过不了。”
要知道,她昨天可是在大门外想了很多种方法,想了很多种说辞,最后都没能见上。
楚云笙轻轻一笑,凑近了些许,用她那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看着林叶霜道:“这个很简单,你直接就说,是玉沉渊的情人,一路从燕国奔波来找他的,一听到你是玉相的女人,相信门童也不敢不重视的,当然,为了效果更好,你还可以把肚子垫垫挺着肚子上门去找那些人就不敢不往上禀报,而我相信,以玉沉渊的性子,听到这样的情况是不会不感兴趣要见上一见的,只要她们让你进去见着了,什么事情不都好说了吗?”
这主意是楚云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虽然方法有些恶搞了些,但是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然而听到她这么一说,林叶霜的面色当时就跨了下
来,她抬眸瞪着楚云笙,眼底里全是拒绝,咬牙切齿道:“我才不要这么做,我将来是要嫁给小元子的,这样一传出去,我的名声可怎么办?你自己都有失妇德不守妇道了,现在倒还想要来破坏我的名节了。”
听到她一提到妇道妇德,楚云笙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不过,眼下她必须得劝说林叶霜女侠去送这个信,所以只得循循善诱道:“他们都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谁?而且这只是权宜之计,是谋略,又不是真的,再说了,你家皇太孙殿下也说了,你要嫁给小元子,首先得我和他在一起了,才会给你们赐婚,所以,兜兜转转,问题还是转到了这里,眼下你得混进李府送这个消息,反正方法我是告诉你了,至于你要怎么做就看你了,这一步至关重要,如果没有送到的话,我就回不了楚国,所以,轻重缓急你掂量清楚。”
这样一番话,软硬兼施,才终于将林叶霜的面色软化了下来,她面上有挣扎,有迟疑,然而,不等她开口,楚云笙继续正色道:“而且时间紧急,你必须得在巳时之前将消息送到,否则的话就来不及了。”
王程的行刑时间定在午时,若玉沉渊想法设法阻止,也至少应该在巳时之前将消息传达给他,否则,是真的来不及,不是楚云笙吓唬林叶霜。
见楚云笙这般严肃的态度,林叶霜也忘记刚刚的抗拒了,抬眸道:“什么消息?”
闻言,楚云笙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道:“你说,要让他不管用什么法子,拖住今天午时对前御林军统领王程的行刑,至少要将刑期拖到三天以后,如果他办不到,那么我们之前的交易作废,你就这样直接跟他说,后面的事情,我相信以玉相的应变能力和手段,是不会有问题的。”
“好!”林叶霜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咬了咬牙,抬手取过挂在一边的斧头,拿过来背在背上,对楚云笙道:“那我这就去,快去快回。”
说着,她就提着步子,用她那有些蹩脚的轻功一路奔出了院子。
等林叶霜前脚走,楚云笙也走出了屋子,春晓和孙应文已经在院子门口等她了。
“春晓,你留在这里,一方面,你还要继续负责联络旧部,另一方面,城里要有一个人主持大局,还有,等下林叶霜送过消息回来了,找不到我,定然要把院子翻个底朝天的,你得帮我稳住她。”
楚云笙太了抬手,示意春晓止步,而她则跟着孙应文一前一后的往院外走。
春晓想说什么,但见楚云笙面色坚定,最后只得点头应下,目送着她消瘦的背影远去。
而楚云笙前脚才出院子,一直在屋顶上一动不动的阿呆突然如闪电一般,跟着掠了过去,也随着孙应文一道,跟在了楚云笙左右。
楚云笙之所以让林叶霜去给玉沉渊送消息,一方面也确实是她跟她所说的,能让玉沉渊相信,另一方面,还因为她想支开林叶霜,毕竟现在,她要去的是城外的虎威大营,事关重大,而且很危险,让她跟着自己去,不但很可能会添乱,更会让她也陷入危险。
几匹马已经备好,等在了后门的那个小巷子,一同跟来的还有天杀的另外四名精英,小四,凉月,凌锐,花舞。
楚云笙特别交代没有让人知会木玄,他昨夜才受了伤,身体根本就吃不消。所以这一次,加上她和阿呆,一共七人。
卫国的虎威大营驻守在距离卫王城十余公里一处叫做落霞山的山坳里,据悉有十万精兵常年驻扎在那里,以守卫京畿要塞,必要时候,只需君王的手谕加军符即可调入王都勤王。
而楚云笙此去自然是为了收拢那里的人心。
李晟有赵勋,掌管着上万御林军,府中还有上千门客和府兵,整个王城都被他一手掌控,想要从他手中解救小舅舅夺过皇权,则必须要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而眼下,最能借助的,就是虎威大营的这十万精兵。
虽然楚云笙最不希望用武力和暴力通过流血漂杵来解决问题,但若没有强硬的势力在手上,却是根本就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所以,她才要走着一趟,而且是必须自己亲自去。
只是,现在掌管虎威大营的这十万精兵的是关玉书,而这关玉书虽然曾经是姑姑的心腹,但从楚云笙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上个月他才娶的妻子,正是李晟的亲侄女。
这其中又有什么猫腻和利益纠葛,不是局中人,还真不好判断。
一路出了城门,楚云笙一行人就策马飞奔,在临近落霞山的时候,才终于慢了下来。
跟在楚云笙后面的孙应文驱马上前,赶了上来,看了看楚云笙的面色,见楚云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不由得赞许道:“公子,好气度。”
只是解释了身份,还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女儿身,所以他叫自己一声公子,楚云笙嘴角微微一扬,并没有说什么,然而,孙应文只当她是因为紧张,便笑着宽慰道:“昔年,关将军同王统领交好时,我也见过几次关将军,是个性格磊落之人,所以公子无需担心。”
性格磊落之人,有时候,却也能因为一己私利而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关玉书是不是这种人,楚云笙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落霞山,心底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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