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灰之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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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灰无常十三岁了。他工作之余,组织孩子们参与学校的劳动,一起打扫福利院的仓库。



    仓库有好多房间。灰无常和年长的孩子们打扫难以扫除的里间以及房间的上层,让年幼的孩子们打扫相对干净一些的大间和地面。



    里间的角落里靠着许多大箱子,已经积了不少灰尘。灰无常和孩子们说笑着扫除,问起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大家都说这里都是大人们规整,没人知道都有些什么。



    孩子们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他们一拥而上打开了箱子,却发现只是一些早年的期刊杂志和童书,是校长和那些工作人员看过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孩子们迅速对这些东西失去了兴趣。灰无常翻来翻去,却突然感兴趣起来。



    灰无常看的书也很少。他没有时间,他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少能从书本上得到。行里的阅历就是他的教材,让他学会一样又一样本领。



    期刊和童书,从来都没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什么印象。



    灰无常看了看这些孩子们,突然觉得应该让他们看看更多的书籍。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从事的。这些孤儿院的孩子们,大抵全都会进入正常的社会生活。



    在这样一个时代,多读书总是好的。



    年少的灰无常这样想。



    他独自坐下来,耐心地一本一本挑选着刊物,把他们有条理地分开。



    分拣到第三口箱子的时候,里面是一箱旧年的报纸。灰无常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用,于是略了过去。



    一旁,一个男孩儿拿起了报纸,看到上面的奇葩新闻,笑得前仰后合。孩子们似乎又来了兴趣,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种奇怪的社会新闻。



    灰无常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该忽略掉任何一种信息,也许这些过了时间就效用大减的新闻,能使福利院培养出几个小记者也说不定。



    灰无常翻起报纸来看,一个个有趣的新闻,也让他越发感兴趣。



    直到灰无常看到自己师傅的脸,他还在笑。



    他的笑容是一点点消失的。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相信这条报道的主角就是他的师傅。



    师傅作为拐卖人口犯罪集团的头目,被执行了死刑。



    灰无常以为自己翻到了笑话版。



    他又反复确认了很多遍。报道上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师傅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死也不会忘记。



    有那么一瞬间,灰无常突然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孩子们打扫的身形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模糊晃动,他们的欢声笑语似乎无法传入灰无常的耳中。灰无常看着他们走来走去、上蹿下跳,好像在看彩色的默片。



    不知过了多久,灰无常把报纸收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仓库。同行的少年叫他,也不见他应答,便很快又欢快地回到扫除中去了。



    灰无常混了这几年行里,心思的缜密和成熟,不是一般成年人可比。如果他对一件事生疑,他必定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他没有去找校长。当年,师傅被带走的那一幕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让灰无常明白,校长一定是有问题的。



    好在,在行里打听普通人类的消息,并不用花费太多力气。



    灰无常当时年幼,没有关注。与行业无关的人类信息,也很少在行里有那么广的流通。



    但那不代表没有人知道。



    灰无常很快就问到了当年的事情。一个修士告诉灰无常,当年一个拐卖集团的头目在抓捕中逃脱,为了复命,有人便找了替死鬼。



    灰无常那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关系的师傅,就是这一场冤案的替死鬼。



    修士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师傅有修行在身,冤死后还阳报仇,闹得很凶。所以当时行里高士圈子才会得到这种消息,凭当年甚至是现在的灰无常,都是接触不到这种要依靠上层情报网络才能得到的消息的。



    “现在时过境迁,也就无所谓了。小灰,你怎么会对这一桩陈年旧事感兴趣?”修士疑惑道。



    灰无常转过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修士。修士叫了他几声,不见他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当晚,十三岁的灰无常第一次喝酒。他喝得烂醉如泥,像条死狗一样趴在福利院宿舍的天台上,哭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起,灰无常从福利院中消失了。



    一个月后的晚上,院长的家中传出凄厉的嚎叫,却转瞬又像被人掐住脖子般止息了。



    院长被灰无常的围巾吊在半空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蜷缩在角落里,面对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灰无常从口袋中取出一堆稻草人,统统摆到院长面前的桌子上,道:“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院长当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正在慢慢窒息。



    “这是魇镇,诅咒别人的术学,院长你博学多闻,可能听说过。”灰无常阴冷道:“我弄到他们的生辰八字和毛发、血液,也是花了一番功夫。”



    他说着,把草人一个个扔到地面上。每扔一个,就说出它的身份:



    “这两个,是带我师父走的警察;这一个,是给我师父动私刑的狱警;这一个,是默认他们行为的高层……”



    当所有的草人都落地,堆成一座小山之后,灰无常又用院长的火机点起了一张黄纸,扔到了草人堆上。



    草人堆无比干枯,转眼间熊熊燃烧起来。



    “现在,他们都归位了。”灰无常望着火堆淡淡道。



    他眉宇间的忧伤,令院长一家人更加不寒而栗。



    “你太过贪婪,为此不惜坑害我师傅,以留下我给你赚钱。”灰无常道:“这些年我给你的钱,够盖好几所新的孤儿院了吧?”



    院长想要辩解,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灰无常的围巾正在不断收缩着,他能听到自己脖子上的肌肉被慢慢绞紧的声音。



    在院长妻子的捂嘴中,院长的脖子被勒成了甘蔗粗细。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充血的双眼中,有再也抹不去的恐惧。



    灰无常看着院长,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瞥见院长的妻子儿女,并没有过多理会他们。



    “冤有头债有主,不干你们事。”



    灰无常说完,便来开了院长的家,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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