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难的,我们这又不是禁宫深宅,更何况,马厩就在后巷,有人想进去还不容易。”苏婉如摆手道:“我们都大意了,一直以为防守的很严密,实际上身边满是漏洞啊。”
因为她想要和别处不同,所以查访都是明松暗紧,但终归还是有漏网之鱼,让人钻了空子。
“先查吧。”朱珣看看她又看看沈湛,“只要这个居心叵测的人在,就一定能会找到蛛丝马迹。”
苏婉如问沈湛,“好查吗?”
“不好查,不亚于大海捞针。”沈湛道:“不过也没什么,这个人既然动手了,又只是不轻不重的伤了正言和八月,想必这并非是他的最终目的,我们就当不知道,对方就一定还会有所动作。”
苏婉如点头,“那你明天怎么办,还走不走。”沈湛计划明天攻城。
“押后两日吧。”沈湛看着八月,心里也不放心,苏婉如想了想,道:“算了,你还是去吧,兵都点好了,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忽然改变了计划,难免影响军心。八月有我呢,更何况正言和梅子青都在,没事。”
“嗯,没什么大事。”梅予起身道:“小孩子头疼脑热而已,我和公主轮流守着,不会有事。”
沈湛眉头挑了挑,扫了一眼八月,见儿子醒了,余光正打量着他,他顿了顿,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又道:“那行,马厩的事我会让人暗中去查,你们不用管。”
苏婉如点头应是。
八月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躺着,苏婉如的手被他攥着,小手滚烫的,她柔声道:“再喝点水好不好?”
“好。”八月点着头,“娘,喝糖水行不行,就一次……以后都不喝了。”
苏婉如红了眼圈,点头道:“嗯,喝一次送一次,我们八月生病了,喝点糖水没事。”
“娘真好。”八月笑的眼皮成了三层,苏婉如叹气去化了一碗糖水,就看着抱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砸了砸嘴,“娘,好甜!”
苏婉如噗嗤一笑,和沈湛道:“说的好像我平时虐待他一样,喝口糖水也能高兴半天。”
“小孩子就爱吃甜的啊。”朱珣道:“谁让你古里古怪的不给他吃这些。”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
朱珣想了想,他小时候家里穷死了,哪有多少零嘴吃,不过为了证明苏婉如是错的,便道:“当然,我小时候常吃。”
“所以笨啊。”苏婉如道:“糖吃多了不但坏牙,还会变傻。”
朱珣瞪眼,八月咯咯的笑了起来,偎在苏婉如的腿上,笑着道:“猪叔叔,好傻。”
“你!”朱珣一看八月笑了,就松了口气,“行了,八月笑了也值了,我这也是彩衣娱亲了。”
八月想大笑,可没什么力气,趴在苏婉如身上闷闷的笑着。
“你要不回去,就在软榻上躺着,一身的伤。”沈湛看着朱珣,“我让人给你再换一匹马,那匹马不能要了。”
朱珣哦了一声,道:“那弄匹好的,像你那匹那样的,日行八百里。”
“那我那匹给你,”沈湛道:“我随便一匹就行了。”
八月听着眼睛发亮,期盼的看着沈湛。
沈湛白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道:“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就走了。
八月瘪着嘴没说话,梅予道:“你躺好了,我给推手腕,等烧退就好了。”
“嗯嗯。”八月乖巧躺着,苏婉如就坐在一边,朱珣也躺在软榻上,四眼八叉的,她摇了摇头抓了毯子给他盖着,“睡着了不呼噜吧,回头吵着八月。”
“你还是不是朋友,我看你成亲后,越来越泼了。”朱珣哼了一声,“没同情心。”
苏婉如呸了一声,不理他。
梅予按推了一会儿穴位,八月便睡着了,躺到下午醒来,苏婉如哄着他吃了半碗粥,精神就好了一些,梅予道:“烧退了一些,要是晚上不烧了,就没事了。”
“嗯。”苏婉如抱着八月,道:“八月真棒!”
八月抿唇笑着,正要说话,就听院子里咳嗽了一声,苏婉如扬眉,道:“你爹回来了,我们去看看。”说着,抱着八月出了房门,一出去就看到沈湛站在院子里,他身后居然跟着一匹很小的小马驹,不过到他腰的高度,白色的鬃毛,眼睛黑亮亮的,特别健康可爱的样子。
“马!”小月一看到就兴奋起来,屁股一拱一拱的要下来,“小马!”
苏婉如失笑,将他放下来,八月就蹬蹬跑过去,迫不及待的想往马背爬。
“急什么。”沈湛将儿子提起来,往马背一放,小马似乎不高兴,扭腰甩蹄子,八月哈哈笑着,趴在马背上喊着,“爹,爹啊,这个是不是我的马。”
“反正我不要,就给你吧。”沈湛道。
八月眼睛晶晶亮的看着沈湛,一下子扑在沈湛身上,抱着他,道:“爹,你终于是我爹了。”
“什么!”沈湛嘴皮子一抽,八月呵呵的笑着,“我的意思,您是最好的爹。”
沈湛面色好了点,咳嗽了一声,道:“小兔崽子,算你有点良心。”
八月偷偷朝苏婉如挤了挤眼睛,又一门心思扑在小马上。
“是爹送你的礼物呢。”苏婉如道:“八月给他取个名字吧。”
八月眼睛骨碌碌转着,抓耳挠腮的,随即看到趴在墙根啃骨头的二狗子,眼睛一亮,道:“娘,叫三狗子好不好。”
“它又不是狗,这样喊三狗子不合适吧。”苏婉如失笑,八月摇着头,道:“是兄弟,像……像爹和猪叔叔这样。”
沈湛眼皮跳了跳,朱珣在蹦了出来,大喝道:“什么玩意,这能和人比吗,他们一个是狗,一个是马,我和你爹是人。”
“都是兄弟。”八月哼了一声,摸了摸小马,“三狗子!”
一院子的人脸色难看,还都没法反驳,苏婉如看着沈湛,叹气道:“失策,我不该让他取名字的。”
“行了,把它拴在院子里,你想看就看得到,不用一直盯着。”沈湛将八月抱下来,“去躺着吧。”
八月站在马腿边,显得一点一点高,笑眯眯摸着它,“三狗子,你去和二狗子玩,我等会儿再来陪你。”
“汪汪。”二狗子叼着骨头跑过来,咯噔一声将骨头丢给了三狗子,然后又摇头摆尾的站在一边看着它,似乎在等三狗子。
三狗子没说话,甩了蹄子踢踢踏踏的走了。
二狗子气的叼着骨头就跑回窝里待着去了。
“二狗子生气了。”八月让苏婉如抱着,闹了一会儿出了汗,小脸也没有方才那么红润了,苏婉如抱着他回房,道:“没事,二狗子会自己报仇的。”
话落,就听到汪汪几声叫,果然就看到二狗子冲着被拴在树上的三狗子汪汪的吼,那样子凶神恶煞,一副警告示威的架势。
可三狗子蹄子一甩,他跐溜一下跑远了,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动静,他有跑过来,汪汪的叫。
“怂!”朱珣哈哈大笑,道:“这狗,太怂了。”
晚上,八月睡的很早,苏婉如和沈湛两人躺在外面,苏婉如低声问道:“那针扎在什么地方了?”
“扎在马鞍上,人不坐上去没事,坐上去一压针就扎的疼,马就疯了。”沈湛道:“针上还淬了毒,马往后再用,依旧会狂躁。”
苏婉如想不明白,坐起来,道:“难道是燕京来人做的手脚,赵之昂应该不会,他的手段还没有这么龌蹉。”
她虽恨赵之昂,对方也不是多高尚的人,但还算磊落,不像是做这种阴司手段害人的人。
“嗯。”沈湛道:“人应该还在城中,我让随一带着人暗中去查了,门户也有人守着,我的马依旧栓在马厩里。”
苏婉如想了想,道:“如果对方真要害你,那就应该扎你的马。我怎么觉得他的目的是八月呢。”
“是有这个意思。”沈湛看着她,又侧目看了一眼儿子,眉头紧蹙沉声道:“若真是这样,明天让裘戎先带兵走,我留一日,定要将此人找出来。”
苏婉如没有反对,儿子的事不是开玩笑的,夫妻两人靠在床头守着儿子,好一会儿沉默下来。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给他买个小马驹,”苏婉如侧目看着他,笑着道:“买就买了还说那样的话,你关心自己日子,难道还丢人了。”
沈湛咳嗽了一声,道:“关心什么,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他身边这么多人护着,日子过的已是很好了,不需要我再宠着。”
“那能一样吗。”苏婉如拧了他一下,“他是我儿子,我生的,我能让他和你一样吃那么苦吗。”
沈湛瞪眼,“他是男孩子,你别养的那么娇,一遇到事就哭着找娘,好意思吗。”
“他才两岁,你当他二十呢。”苏婉如背过身去不理他,“你两岁的时候就没哭过?说的自己更神仙似的。”
沈湛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拿胳膊肘怼了怼她,“你转过来说话。”
“不想理你。”苏婉如怒道:“我要再生十个男孩,气死你。”
沈湛闷闷的笑起来,将她掰过来低声道:“十个太多了,再生个闺女就行了。”
“这是我的事。”苏婉如道:“谁让你嫌弃我儿子的,你靠边待着去。”
沈湛咬了一口她的手背,“没有我,你能生的出来。”
“呸。”苏婉如被气笑了,踢了他一下,“那你对儿子好点,成天板着脸,回头他和你不亲。”
沈湛嗯了一声,道:“没事,我会有闺女的。”
“你就想吧。”苏婉如正要说话,沈湛起身想要亲她一下,还落着唇,就听到八月道:“娘,我想尿尿。”
沈湛尴尬的摸了摸的鼻子,咕哝道:“这就是儿子。”
“带儿子小解去。”苏婉如将八月递给沈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担负起一个爹的责任,我的夫君大人,努力哦!”
沈湛提着儿子起来去净室,就听八月咕哝着蹬蹬跑出来,一溜烟的爬回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露出一双眼睛来,道:“娘,我睡觉了。”
说着,就躺好了。
苏婉如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烧了,就放心了,但八月的样子有点奇怪,居然翻着身,脸朝里面,她凑过去看,小家伙正憋着笑哪有半分睡意。
“你和他说什么了?”苏婉如看着沈湛,沈湛道:“没什么,就说了几句男人之间的话。”
苏婉如莫名其妙,“你和八月?”
“嗯。”沈湛道:“他是男人啊。”
苏婉如没话说,躺好不理他,“我睡觉了,你自己找地儿睡觉去。”
“我也睡这里。”沈湛挤到床上,抱着苏婉如,正要睡觉,忽然门外传来卢成的声音,“爷,随一回来了。”
苏婉如也睁开眼,沈湛应了一声又和她道:“我去看看。”就出去了。
两个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沈湛进来,道:“人找到了。”
“找到了?”苏婉如见八月睡着了,蹑手蹑脚的起来,“什么人,在哪里?”
燕京的五月末已是很热,加上流民很多,车水马龙在炙热烈阳下,人越发的显得焦躁易怒,城门紧闭着,每有人从里面出来,城门口便涌过来一群百姓,倒不是讨要吃的,只是想要进城躲避。
所以城门鲜少打开,因为城中的人已是人满为患。御书房中,赵治庭坐在首位,赵峻则落在他下首的位置,赵之昂道:“……朕亲自出征,燕京就交给治庭了,老五你要好好帮治庭。”
“父皇。”赵峻起身糊掉:“还是让儿臣去吧,您……”他没说完,赵之昂摆了摆手,道:“现在谁去朕都不放心,这已经是山西了,朕若再退一步,就被他们打到家门口了。”
他是被迫退还是主动退在这里自然没有人和他讨论,赵峻劝不动,只好应是。
“祖父。”赵治庭道:“要不,您带着德庆侯吧,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虽身体不大好,可领兵做您的参谋还是可以的吧。”
德庆侯被李珺救回来了,人已经回来半个月了,赵之昂亲自去看过。
不过,人虽没有死,但大夫说身体垮了,莫说带兵,就是骑马也不行。
“不要再说了。”赵之昂道:“此事明日我会早朝时说明,这三五日就出征。朕在马背上待了一辈子,这话天下还没有谁是朕的对手。”
赵治庭起身应是。
第二日一早,赵之昂在早朝上说了此事,满朝寂静,虽早就料到了很有可能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众人一窝蜂的上前劝阻,早朝持续到中午,赵之昂和众臣僵持不下,他拧不过,只好退了一步,道:“这样,朕就坐镇保定,这样无论是山西还是山东,朕都能兼顾,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谁若再多言一句,朕就砍了他。”
“圣上……”戈大人道:“那朝中的诸事,我等去保定请示?”
赵之昂见他不反对了,面色好看了一点,出声道:“朕去保定,朝中的事就交给太孙,由他代理朝政,诸卿家定要尽心竭力,犹如朕亲临。”
赵治庭出列,和众人拱了拱手,道:“未来几日,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帮扶。”
众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峻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又收回目光,微微垂着,没有说话。
歇了两日,天子仪仗浩浩荡荡的出了燕京,三千禁军护送,陈淑妃陪驾,直奔保定府。
燕京中,皇城一下子空了下来,赵治庭顿时忙碌在一堆奏疏之中,开始两日他几乎日夜不休,第三日,便赖在家中不想去,胡琼月拉着他起来,笑着道:“您这是代理国政呢,多少双眼睛看着您,您若偷懒一分,他们还不知道说什么难听的话,快去快去。”
“可真是累,我才知道祖父每天要做这么多的事。”赵治庭艰难的爬起来,打着哈欠,胡琼月笑着道:“那今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赵治庭眼睛一亮,点头道:“好,月儿陪我去,我就不累了。”
“可真是,像个孩子一样。”胡琼月笑着道:“我去换身衣服。”
她说着,就回了房里,丫头给她找了两身宫装,一件鹅黄的,一件葡萄紫的,她两件都不满意,凝眉道:“我记得我有件胭脂红的,你找出来我试试。”
“娘娘。”小丫头将衣服翻出来,“这是红色呢。”
在宫里,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若是皇后小气些,便是这样的红也寻常人也穿不得。
“没事。”胡琼月摸了摸料子,她就喜欢正红色,“又不是大红正红的,怕什么。”
说着便就穿了,随着赵治庭一起进了宫内,先去给皇后以及太后请了安,皇后扫了一眼她的衣服眉头只是簇了簇,胡琼月一点不惊讶,早就料到皇后不会说她什么。
两人一起去了御书房,龙椅虽不能坐,但一边置了桌子和椅子,赵治庭坐下来,水公公将奏疏展开……胡琼月打量着御书房,又抬眼看了看上面的龙椅,金灿灿的,让人眼花缭乱。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一侧看着,就听赵治庭道:“月儿,我好多奏疏要看,你来帮我看一些。”
“好。”胡琼月坐下来,翻了一本奏疏,是山东来的,她细细看了一遍,就拿了朱笔在上面批了字,递给赵治庭,“你觉得这样回可行?”
赵治庭看着一愣,没想到她直接批改,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便道:“行,月儿真有才。”
胡琼月笑了起来。
两人一直到中午才歇下来,皇后遣人将赵治庭请去,胡琼月则带着丫头婆子在宫中游逛,她也逛过,但总归是后辈,后宫里许多地方也没有去过。
“娘娘吉祥。”说着话,迎面走来一群女官,领头的是位嬷嬷,不知道是那个宫里的,和她行了礼。胡琼月问道:“是哪个宫里的,要做什么去?”
“我们是翠屏宫的,上个月宫里让领布料做秋衣,我们没去,今儿见那边人少些,这才过去。”领头的嬷嬷回道。
胡琼月微微颔首,“现在去不是挑的剩下的,也太迟了些。”
“我们娘娘说……让别的主子先挑,我们……我们穿什么料子什么花色都无所谓。”嬷嬷说着,眼睛一亮突然跪下来磕头,“娘娘,还请娘娘给我们主子磕头,实际上……实际上我们主子一直不敢去挑料子,直到这两日淑妃娘娘走了,我们才斗胆去的。”
“淑妃娘娘啊。”胡琼月扬眉,道:“我做的什么主,宫里的事可不归我管。”
嬷嬷就回道:“您是娘娘,将来这后宫还不是您说了算的。只要您愿意,略点个头的间隙,就是我们娘娘头上的一大片天啊。”
“行吧,这事我让人去打个招呼,料子一批没了,还有下一批,这么些人,分的到。”胡琼月抚了抚发钗,由丫头扶着,昂头走了。
嬷嬷在后面磕头道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胡琼月嘴角微勾,她心里很清楚,后宫的事就没有简单的,可这又怎么样,她喜欢这位嬷嬷,因为对方说的话很好听。
将来,这里还就是她做主了。
“娘娘。”她身边的嬷嬷迎过来,低声道:“全宁侯夫人有事求见。”
胡琼月扬眉,道:“行了,让她在府里等会儿吧,等我从宫里回去了,再让她来就行。”
“知道了。”嬷嬷行了礼而去。
胡琼月回了御书房,站在门口,伸手抚了抚门框,喃喃的道:“……圣上你可要争气啊!”杀了苏婉如和苏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对,可千万不能苏婉如死的痛快了,否则,太便宜她了。
胡琼月一直逗留到天黑,才和赵治庭一起回了太子府,下了车赵治庭就去了书房,她则往内院去,守门的小厮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边走边压着声音说话,“娘娘,您遣去的人事情办成了一半。那个叫八月的小孩摔着了,但人却没事。”
胡琼月停下来看着他。
“但办事的人,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逃走了。”小厮道。
胡琼月冷笑一声,道:“他们拿钱就办这样的蠢事。再换一家,告诉他们事若成了,我出三万两白银。”
“是。”小厮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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