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顿时哭了起来,哀求的看着苏婉如,“苏姐姐……我、我不是真的想要害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捂着脸,哭的悲悲戚戚,“我娘看病要钱,她们给了我钱,我……”
“良心大抵都是不值钱的。”苏婉如并不在意,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你既这般负疚,那我也允你将功赎罪一下。”
雀儿眼睛一亮,期盼的看着苏婉如。
“随我来。”苏婉如转身进了门,雀儿随着她进去,她站着苏婉如坐着,依旧浅笑看着她。
苏婉如道:“你且告诉我,谁给你的银子呢。”
“啊?”雀儿神情大变,随即回道:“是……是林姐姐陆绣长。”
苏婉如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雀儿浑身发毛,心头生出惧意来,好一会儿苏婉如才开口,道:“人都是看本事说话的,我如今也没什么可让你信赖的地位和本事。你不说实话我不怪你。”
她有些自作多情了,苏婉如自嘲的笑了笑,“走吧。这次我不牵连出你,不是因为可怜你。而是因为情况不同,我不想惹了一身的腥,可你要是没事就在我眼前晃悠,我保不齐就忍不了了。”
指使雀儿的不是陆思秋,这背后的人她会知道的。
她丢了话,徐徐出了门,头也没有回。
雀儿站在门口,喃喃的喊了句,“苏姐姐……”她追了几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下药了,我明明看到你睡着了的。”
“因为你太心虚了。”苏婉如扫了她一眼,一开始说她娘的病没有救了,需要准备身后事,她哭丧着脸强撑每日来做事,可是不过几日的时间,她的态度就转变了,整个人都有了朝气……
看了那么多大夫都说没治的病,何以突然就又有希望了呢。
不是得了一笔能看得起病的钱,就是遇到了能看得病的神医……她认为是前者。
这笔钱如何来的,她起初并未在意,毕竟是雀儿的私事……可昨天她送饭来,那样子神态太过心虚了,就不得不让她生疑,所以她让雀儿去打水,随后将饭倒了,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雀儿进来的反应,验证了她的怀疑不是无中生有,所以,刘大进来时她有准备,拿门栓将他的头开了瓢。
一心只想娶媳妇又胆小的刘大,被打懵了以后就听话的不得了。
苏婉如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雀儿站在门口,垂着眉眼许久才出了门,却是直接去找了陆思秋,站在夹道里,她低声道:“我稍后就去找蔡妈妈辞工,此番来和绣长道别。”
“嗯。”陆思秋没什么可说的,若非高春和她说,雀儿可用,她也不知道,“你要不想走,我帮你调到别的院子去也是一样的。”
雀儿摇了摇头,“不了。我早走晚来,别人受不了我这样的。”也只有苏婉如,从来不说话。
“去吧。”陆思秋跪了半夜,人没什么精神,加上林秋月走了,她整个人失魂落魄,“有事帮忙,就来找我。”
雀儿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苏婉如还没进山水馆,就听到里头一阵阵嗡嗡的议论声,她甫一进门,里面就安静下来,随即就看到巧红蹭的一下站起来,等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她尴尬的道:“我……我去净房。”
说着,有些匆忙的,逃也似的走了。
其他人便如避蛇蝎般瑟缩了一下,规规矩矩的坐在绣架前做事,苏婉如嘴角勾了勾,若无其事的上了楼。
焦振英和刘三娘都不在,她和众人都打了招呼,便开始画中秋节参赛的地图,周槐娟和蔡萱嘀嘀咕咕的说着话,猜测着昨晚的事,“听说那男人长的很丑,林秋月的眼光可真是差。”
蔡萱嗯嗯的敷衍着,不说话。
一边,窦娆听着就抬头朝苏婉如看来,含笑道:“阿瑾,昨晚后来你没住院子里吗?”
“没有啊。”苏婉如回道。
窦娆微微点头,笑着道:“难怪早上起来没看到你呢,还当一早就走了呢。”
苏婉如冲着她笑笑,没说话。
林秋月的事看着是压住了,可私底下大家都忍不住胡乱猜测,加上段掌事和邱姑姑严厉整顿,换人换物,连巡夜的时间都加多了三趟,大家就越发肯定了那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苏婉如两耳不闻天下事,安安静静的准备着绣品,奇怪的是陆思秋也沉静下来,每日做事画图,闲了就去邱姑姑跟前服侍,蔡萱鄙夷道:“她就想拍拍马屁,重新得邱姑姑的信任。”
“这是她的本事。”苏婉如抬头揉了揉脖子,“若能成我们该佩服才是。”
蔡萱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压着声音道:“那天晚上要是她去林子里就好了!”
是啊,苏婉如也觉得可惜……林秋月做了替死鬼。
雀儿走了,她院子里一时找不到人来伺候,蔡妈妈就遣了个粗使婆子早晚来一趟,她也无所谓,便应了这事。
过了十来天,吴平成亲的消息传来,她们纷纷拿了体己钱添箱,吴平满面娇羞的来给姐妹送喜糖,见着苏婉如拉着她的手,“阿瑾,你现在可有空,我有话想和你说。”
“好。”苏婉如放了针,和吴平一起下楼,两人在后院里散步,吴平垂着眼眸,低声道:“我前两日和他见过一面,他和我说,虽一开始不愿意这门亲事,可既答应了,将来就一定会对我好。”她说着顿了顿,抚着尚平坦的小腹:“谢谢你阿瑾,要不然,我们母子此刻说不定已经一尸两命了。”
“真不用谢我。”苏婉如笑了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帮你是有私心的。如今我也得了名额,咱们两清的。”
吴平摇了摇头,笑道:“所以我跟更要谢你,你做人坦荡,让我自愧不如。”顿了顿又道:“将来你若有事需要我的,尽管让人来找我。”
她报了自己的地址。
苏婉如对吴平的印象其实一开始不好,一个不知道自重自爱的女子,受了骗还自我欺骗帮着男人说话,她瞧不起……可现在来看,吴平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和杨长贡的为人。
她不恨不怨是因为她心甘情愿的。
所以,杨长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不用去担忧了。
各人选择,路自己走。
“好。”苏婉如记了吴平报的地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吴平才走。
转眼七月便见了底,苏婉如的绣品绣了多半,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沈湛居然一次都没有出现,只是每日送药,隔三天加送点心,各种各样的,几乎应天的小吃,都给她买了个遍。
八月十五的前两日,她将绣品裱了框,交给了焦振英收好,后日司三葆和织造府的人会一起来参与评选,她们绣娘不用参加她倒是能安心的休息一日。
她坐在桌前吃着点心,忽然便想起来,她裁好了一直没有得空做的衣服……她起身从箱子里找出来,不由失笑,“这都快八月了,做出来也穿不了。”
沈湛不出现,她就将这件事和他的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铺层棉花好了。”她比划了一下,决定去买棉花,这样天冷了也可以穿。
收了布料,她将为数不多的银子翻出来,上次的十两还剩下三两不到,再有,就是沈湛那一万两的银票,“得找机会还给他。”
她收拾妥当刚打开门,就看到卢成正来回在她的院子里踱步,她扬眉看着对方,道:“在拉磨呢?”
“姑娘。”卢成红了脸,“姑娘现在可有空,随我走一趟。”
苏婉如就抱臂站在门口看着他。
这一个多月,沈湛都没有出现,是因为知道她确实在忙,没有任何空闲的原因?
而今天得知她事情告了一个段落,便就上门了。
“今天有礼貌了。”苏婉如道:“不用虏人,而是请了啊。”
卢成挠着头,垂着眼眸,“不……不是这样的。”又结结巴巴的看着苏婉如,“姑娘先随我去府里一趟吧,爷……爷有事找您。”
反正她要是不去,沈湛也会来,她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半个时辰后我会到。”
没想到苏婉如这么干脆,卢成松了口气,一点意见都没有,“那小人在家门口等姑娘。”
“嗯。”苏婉如颔首,眼见卢成飞檐走壁的消失在院子里,她眼睛亮了亮,要是她也有这本事,是不是就能直接像鸟似的,悄摸的飞进登月塔里呢。
她叹了口气笑了笑,去馆里找了焦振英,和她告了假就直接从角门上了街。
她一出去,身后不远处便就有两个婆子随着,走了两条街,苏婉如才发现这两个婆子,她便进了一个布料铺子,借着挑棉花的时机,就打量着那两个婆子。
她停下来,那两个婆子也在对面蹲下来,假装看着东西。
“怎么会有人跟着我。”苏婉如拿了棉花付了钱,便和掌柜道:“借你们后门走一走。”
就从后门出去,那两个婆子一看跟丢了人,顿时脸色大变,绕着就去了铺子的后门,可哪里还有苏婉如的影子。
“我四处找找,你回去回了主子。”两个人婆子商量着,其中一人应是拐弯走了,她在小小窄窄的胡同里穿来穿去,不一会儿就进了一间宅子,待人敲了门进去,对面的小胡同里苏婉如探出头来。
她抬头看了门脸,又确认似的绕到正院,看过了门头上的牌匾,冷嗤一声。
“就这点本事也想跟踪别人。”她哼了一声,抱着棉花重回了巷子,七拐八曲的找到了沈湛的府邸,老远就看到卢成抱着剑守在门口,看似垂眸静立,可耳朵却听着八方的动静。
“姑娘。”卢成听到脚步声,立刻朝对面看去,就看到苏婉如抱着个包袱戴着帷帽,小心翼翼过来,他迎过去喊道:“姑娘放心,没有人跟来。”
苏婉如颔首,随着卢成进了院子,等关了门她凝眉道:“你看到有人跟着我了?”
“是!”卢成点头,做了请的手势,“自从上次姑娘去过司公公的宴会后,锦绣坊外就常有婆子来去盯梢。上回您上街,那几个婆子也尾随在侧。”
苏婉如走着停下来,看着卢成,“这么说,侯爷也派了人在那边?”
卢成咳嗽了一声没有否认。
“我知道了。”前两回她出门都和蔡萱一起,估摸着沈湛的人就不动声色跟着,也没有多做什么……这次她自己发现了,沈湛的人就没有出现。
两个人进了内院,青柳迎面而来,脚步匆匆,见着苏婉如她一愣,随即躬身福了福,“见过姑娘。”
苏婉如点了点头。
“爷方才出门了。”青柳低声提了一句,“你不知道吗。”
“爷出门了?”卢成一脸发懵,“没……没告诉我啊。”
苏婉如也很惊讶,请她过来,自己却不在?不在更好,她看着卢成,道:“他既然不在,那我就回去了。”
“姑……姑娘稍等一下。”卢成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我进去看看爷可有别的的交代的。”没理由啊,沈湛有伤在身,而且,也吩咐他今天将苏婉如请过来的。
怎么会有出门了呢。
苏婉如点了点头,在如意门外的石桌旁坐了下来,青柳就守在旁边,“姑娘可要喝茶,奴婢去给您倒茶。”
“不用。”她摇了摇头,手下意识的扯了块棉花出来拨弄着,想起什么来,问道:“外院都是谁在住?”
青柳心头一跳,姑娘这是打算试探侯爷侧院养的那三个女人吗?不对,这个月又有人送了四个来,如今是七个女人住在侧院里。
最近天一黑,府里就格外的热闹,一会儿琴声,一会儿笛声,惹的他们常忍不住想过去把人收拾了。
“外院是周先生还有卢成和闵望几人在住。”青柳说着,心道,是不是该问内院了。
苏婉如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那侯爷别的手下手住在哪里。”
青柳一怔,没有想到苏婉如会问这个问题,“巷子对面还有个院子,侯爷当时置办时特意叮嘱的。”
原来如此,难怪上次沈湛带她去燕子矶,转眼功夫就招了那么多人出来。
“姑娘还想知道什么?”青柳问道。
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是单纯好奇而已,“没有。”
青柳点头应是,就站在一边候着,自从上次沈湛发怒后,她见到苏婉如后,就再不敢轻视……在侯爷的心中,苏姑娘的重要性,远比他们猜测的还要重。
“姑娘。”卢成从内院出来,挠着后脑勺有些尴尬的样子,“对……对不住。等侯爷回来,有什么吩咐我再去找您可好。”
还是头一回被沈湛失约了,苏婉如摆了摆手,道:“不用!”她求之不得,和卢成颔首,快步出了门。
走了几步,听到卢成跟着来了,她也不拦着从角门出去,走了几步她停下来道:“你们侯爷不回京城吗?”
“明年回去。”卢成点头道:“爷在这边还有点事,等事情办完了就回燕京了。”
苏婉如眼睛转了转,随口问道:“什么事?”
“爷这半个月去了凤阳。姑娘可知道圣上将凤阳定为中都了。”卢成知无不言,“中都要修建祖陵,太子推荐了皇孙来督建。”
苏婉如压根没想过卢成会和她说这些话,戴着帷帽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这么说,太子爷不放心小皇孙独自留在中都,就拜托侯爷暗中多照拂照拂?”
“是。”卢成嘿嘿笑着道:“姑娘说的一点没有错。”
苏婉如就挑眉道:“不是宁王也要来的吗,为什么不拜托宁王。”
卢成咦了一声,摇着头道:“属下也不知道。”说着一顿又道:“不对……太子和我们侯爷是过命的交情,他肯定是放心将皇孙交给爷,而不敢交给宁王的。”
苏婉如若有所思,见卢成这样的态度,索性接着问道:“那……侯爷和宁王呢,又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卢成摇头,“没见什么来往。”
这么说沈湛和宁王不熟悉了……她抱着手中的包袱慢慢走着,窄窄的巷子里没什么人,走了一段她忽然停下来,卢成急忙刹住了脚,“姑……姑娘怎么了。”
“宁王是不是快到?”苏婉如问道?
卢成点了点头,掰着指头算了算,“按行程这三五日就能到。”
宁王特意来应天,肯定不是无事来消磨的,如果……如果宁王和沈湛闹翻了呢?或者,宁王和小皇孙翻脸了呢。
要是她手中有人用就好了,办起事来也能方便一些。
心头转了一圈,她回过头和卢成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了。”说着,脚步轻快的走了。
卢成喃喃的喊了句,“姑娘……”可苏婉如已经走远了。
回了锦绣坊,她将棉花送回去,直接去找焦振英,“焦绣长,明天司公公会来吗?”
“说是要来的。”焦振英正在收拾东西,闻声奇怪的看她一眼,“怎么了,你想见司公公?”
苏婉如摆手,在桌上坐下来,卢成说宁王要到了,难道司三葆不用去接吗。
“想什么呢。”焦振英歇下来坐在她对面,“眼睛咕噜噜转着,看着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婉如噗嗤一笑,道:“我只是在想,司公公不用去码头迎宁王爷吗。”
“应该会去。”焦振英想了想,“上次掌事不是说京城的锦绣坊来人了吗,估摸着掌事也会去码头接。不过,估摸也要等过了中秋节。”
宁王啊,他来了应天又会不太平了吧。
“知道了。”苏婉如放了茶盅,起身道:“您忙吧,我回去了。”
焦振英点了点头目送苏婉如离开,待了一会儿她便上了楼,刘三娘在房里做衣服,见她进来便道:“你们组里的绣品都交上去了?”
“嗯。”她在椅子上坐下来,“苏瑾刚才来找我了。”她将苏婉如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个小丫头,我总觉得她在锦绣坊的目的很不单纯。”
“她难道想去接宁王?”刘三娘停了针线,若有所思的道:“她想干什么。”
苏瑾看上去不像是攀高枝的人,要不然当时沈湛来时她的反应不会那么抵触。
“你有办法随掌事一起去吗?”焦振英凝眉道:“若是能去,就带着苏瑾一起,到时候她想做什么,就清楚了。”
刘三娘起身跺着步子走了两圈复才停下来,“这事我没法开口,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你说青红?”焦振英说完,刘三娘点了点头,“京城锦绣坊来人,就是为了龙袍的事,青红若是提出来想去,掌事定然会应允。”
焦振英点头应是,“但是让青红开口也不容易。”
“先将明天的评比过了再说。”刘三娘道:“能去京城才是关键。”
焦振英就没有说话。
第二日司三葆和朱公公以及织造府的上下管事都来了。
“还是三娘这边的绣技出色点。”司三葆很看重刘三娘,毕竟整个锦绣坊的绣娘,就只有刘三娘实实在在得过宫中的嘉赏,“按杂家的眼光来说,还是三娘这边胜出了。”
段掌事点了点头,道:“公公所言甚是。”又看着邱姑姑,“振英这组,还是略差了点。”
邱姑姑自然没话说,让蔡妈妈收拾绣品,“都送回去吧,也告诉三娘,让她组里的人做好准备。”
蔡妈妈应是,将一幅一幅的绣品又都包裹好,让人抬出去。
苏婉如得到消息时,正在和蔡萱说话,蔡妈妈抬着绣品上来,见着刘三娘便道恭喜,苏婉如闻言一愣,眉头便凝了起来。
“是楼上赢了?”周槐娟的大嗓门,楼上楼下都能听得见,蔡妈妈点了头,“司公公亲自定的。”
周槐娟就垮了脸,气鼓鼓的坐在绣架前,一时间二楼里外都安静下来,而三楼却是沸腾不已。
“还有机会。”蔡萱安慰苏婉如,“你别难过。”
苏婉如和她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去迎蔡妈妈,笑着道:“妈妈将我们的绣品给我吧,我来给几位姐姐送去。”
蔡妈妈点了头,让身后的婆子将绣品交出来,苏婉如数了数,扬眉道:“怎么少了一副?”
“不会啊。”蔡妈妈愣了一下,停下来细细数了一遍,脸色也凝重了一些,“似乎是少了一副。”
抬东西的婆子立刻解释,“不会,路上绝不会丢的,我们收拾出来的时候就是四副。”
那就是进去评比时就少了一副?蔡妈妈看了一眼苏婉如,将绣品拆开,“苏姐姐来看看,少了谁的。”
其实不用细看,个人绣品大小不同,尽管都是包裹着的,苏婉如一眼确定道:“我的条屏不在里面。”
“我去找找。”事情性质不同,蔡妈妈放了东西就出了门,苏婉如随在她身后,“我和您一起去。”
焦振英正从楼下上来,见此便问道:“怎么了?”
“我的绣品不见了。”苏婉如解释道:“蔡妈妈说评比时就没有看见我的。”
焦振英一愣,顿时沉了脸,“我和你一起去找。”说着,三个人就去了段掌事的书房,司三葆正带着人要走,他们迎过去行了礼,邱姑姑以为焦振英是为输了评比的事来的,便道:“别的事稍后再说,没看到司公公在这里。”
“阿瑾的绣品没送来。”焦振英在邱姑姑耳边低声解释,“我们组里只送来四副。”
邱姑姑听着一愣,恍惚想起来,当时是觉得哪里不大对,现在一想,焦振英这边确实少了一副绣品,“怎么会少了,你确定送来了没有。”
焦振英点头。
“那就让人去找。”
段掌事陪着司三葆出去,苏婉如便朝后退了几步,忽然有人笑着道:“苏绣娘也在这里啊。”
“朱公公。”苏婉如上前行了礼,朱公公掩面笑道:“今儿评比,你的绣品也参加了,哪副是你的啊。”
“这……”邱姑姑不想说她的绣品丢了,显得山水馆的人办事不可靠似的,这边司三葆听到了朱公公的话,就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苏婉如,顿时眉梢一扬,笑道:“这小绣娘不错,新来的?”
段掌事就低声介绍了一番,司三葆眼睛一亮,想起来正是他打算送给沈湛做妾的那位小绣娘,确实生的很不错。
“找你们姑姑有事?”司三葆问道。
这一回,苏婉如没有回避,答道:“我的绣品没有送来评比,我和我们绣长过来找找。”
“这是丢了?”司三葆挑眉,朝邱姑姑看去,“评比是大事,如何还能丢了。”话落,指着自己带来的人,“帮苏绣娘去找找。”
呼啦啦的一群人应是,纷纷在院子里各处找了起来。
苏婉如就退在了邱姑姑身边,露出做错事的样子,“姑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算了。总是瞒不住的。”邱姑姑叹了口气,也分派人去找,一会儿功夫蔡妈妈就在偏厢找到了绣品,捧在手里出来,“奇怪了,早上去取绣品时也没有看到褥子底下还压着一个……”
“估摸着是放乱了。”邱姑姑接过来,朱公公就道:“苏绣娘绣的,杂家来瞧瞧。”
邱姑姑就将绣品递了过去,朱公公接过来一看,顿时一脸惊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喃喃的道:“……干爹,您来瞧。”
“如何。”司三葆闻言便瞧了一眼,随即嘿了一声,“这……是小像?”
是司三葆的小像,穿着大内总管的锦袍,带着圆顶的官帽,剑眉微挑,眸光深邃,露出正义凌然的男子气概。
“杂家还是头一回见。”司三葆掩面而笑,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端详,“这小丫头可真是手巧啊,你们来瞧瞧,是不是和杂家很像?”
苏婉如适时的红了脸。
“岂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朱公公的拍着马屁,朝苏婉如竖起个大拇指,“妙哉!”
段掌事和邱姑姑这段时间并未去馆里查看,此刻看到这副小像,就忍不住露出古怪之色。
“这是你参赛的绣品?”司三葆高兴不已,越看越喜欢。
苏婉如福了福,应了一声是,“……民女擅自绣的,还请公公您不要责怪。”
“不会,不会。”司三葆哈哈笑着,一脸的满意,转头看着段掌事,“这小丫头是个机灵的,我瞧着,也算她赢了吧。让她跟着三娘,历练历练将来顶能当大用。”
司三葆开口,段掌事怎么会拒绝,而且,司三葆被哄的高兴了,对锦绣坊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是,听公公您安排。”
“行了,这绣品杂家就带回去了。”司三葆说完,又看着苏婉如,“来人,赏这丫头五十两银票。”
最好挂在墙上,摆在书房弄的人人皆知,等哪一日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在再回头看看赵之昂怎么待你。
苏婉如笑着道谢接了银票,“多谢公公赏赐!”
“不但手艺不错,这嘴角也利落。”司三葆呵呵笑着,对苏婉如这投其所好的手段很欣赏。
气氛极好,司三葆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好。
司“这回京城来人你也不用怕,有杂家在,她们若是闹腾,就一个个打回去。”司三葆道。
段掌事顿时心头大定,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就怕他们来做什么手段……”要是京城来的人铁了心想害她们,有的是机会,只要在龙袍上做点手段,到时候整个锦绣坊都保不住。
“晾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司三葆冷哼一声,“放心,杂家心里有数。”
段掌事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送司三葆离开。
父子两人上了轿子回到府中,小內侍将小像送进来,司三葆抚着,颔首道:“你的眼光不错,这小绣娘有心计有手段,加上这容貌,好好培养定能用上。”
“儿子也这么觉得。”朱公公笑着道:“当日她面对侯爷时也是不惊不怕的,当时就觉得她和旁的绣娘不同。”
司三葆颔首。
锦绣坊中,段掌事眼神复杂的看着苏婉如,司三葆能在京城的人到前表明态度,以后肯定护着她们,她是真的高兴,一直压着的石头松开了。可这事儿是位小绣娘办到的,她不禁觉得自己老了,这点心思都想不到,便笑着道:“你这孩子聪明,先暂时跟着三娘绣,好好学。”又和焦振英道:“别的事就不要派给她了。”
焦振英低头应是。
“你跟我来。”邱姑姑却沉了脸,转身走在前面,苏婉如和焦振英对视一眼,焦振英朝她挤了挤眼睛,低声道:“乖巧点,没事的。”
苏婉如点头,跟着邱姑姑去了。
“这事一开始你就知道?”段掌事看着焦振英。
焦振英讪讪的笑,苏瑾多精明的人,这种要被骂被鄙视的拍马屁行径,她是一定会拉着她这个绣长一起的,所以一早就告诉她了,美其名曰说是商量,实际上根本就是拉着她来背锅的。
这锅背了,她还无从反驳,只得道:“是,此事她和我商量过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段掌事无失笑的摇了摇头,心情很复杂,“行了,行了。随你们闹腾去吧。”
焦振英笑着应是。
还真是被苏瑾猜到了,这个小丫头,一身的心眼子。
“你自己想的主意?”邱姑姑关了门,原地转了个身盯着苏婉如便质问,苏婉如垂着头应是,道:“是,我得了吴姐姐的评比名额时,就在想我要绣什么。”
“条屏面积小,我就打算绣条屏。”苏婉如三分真七分假,“我一个新人,功底不比馆里的其他姐姐……我若是想赢,就只有让人耳目一新,所以,我就准备绣小像。我原是想绣姑姑您的,可又怕掌事瞧见了,有些说不过去……最后思来想去,就定了司公公。”
要绣当然绣司三葆,锦绣坊里的大事,段掌事也不敢反驳他。
“你到是不遮掩。”邱姑姑指着她哭笑不得,“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就这么一门心思的想出头吗。”
苏婉如就抬头朝邱姑姑笑了起来,她生的好看,笑起来又特别的甜,“姑姑,我知道错了。年轻气盛一心想崭露头角。以后再也不敢了。”
邱姑姑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就戳了戳苏婉如的额头,“给我回去好好想想,你错在哪里。”
她不喜人这样急功近利,可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婉如这一出马屁拍的刚刚好。
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真心为之,至少,这个丫头的心是在锦绣坊的。
“是!”苏婉如笑着,趁热打铁的挽了邱姑姑的胳膊,扶着她坐下来,低声道:“其实,我巴结司公公也不单单为了自己,上次掌事说京城要来人,怕司公公不帮我们。我这次趁着机会溜须拍马一下,司公公指不定一高兴就表态了呢。”
实际上,司三葆确实表态了。
“你哄我有什么用。”邱姑姑接着苏婉如泡来的茶,“算了。往后你要跟着三娘好好学,就算最后你去不了京城,可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历练,对你来说也是极大的好事。”
苏婉如立刻点头应是。
“去吧,去吧。”邱姑姑一脸的无奈,这世上没有笨的人,可有的人精的让人讨厌,而有的人即便在她手里吃了亏,她也能让你觉得舒坦,苏婉如就是这类人,你明明恼着的,却偏说不出重话来。
“那我告退了。”苏婉如笑着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了门,蔡妈妈立在院子里,见着她就道:“苏姐姐,那条屏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就漏了,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我和你赔礼。”
说着,朝苏婉如行礼。
“不用,不用。”苏婉如忙扶了蔡妈妈起身,“我也因祸得福了,妈妈哪有错。”
真是个会说话的,蔡妈妈高兴的道:“往后有什么事就来和妈妈说,妈妈一定帮你。”
苏婉如忙给蔡妈妈行礼,笑着道谢。
出了院门,苏婉如狠狠鄙视了自己一通,这种表里不一的事,做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还越做越顺利……
她想着摇了摇头,就看到小径上焦振英正抱臂一脸不悦的等着她。
“又来个兴师问罪的。”苏婉如叹气,快步上前,笑着道:“绣长。”
焦振英脸一板,道:“不要喊我绣长。我没你这满身窟窿眼的朋友。”
“我错了,错了。”苏婉如作揖,“好歹我赢了,咱们也不算丢人,对吧。”
焦振英哭笑不得,捏着苏婉如的脸,“我看就你最丢人。”又道:“和我说,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绣品藏起来的。”
“没有。”苏婉如露出一脸懵懂不懂事的样子,“我怎么会藏自己绣品。”
焦振英翻了白眼,指着她道:“你还说自己不知道。好好的绣品送去了怎么可能独独少了你的。”
苏婉如干巴巴的笑着。
她要不这么做,司三葆的马屁拍的哪有这么好的效果。
“丢人。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焦振英敲了苏婉如的头,“回去歇着吧,明天三娘就要定稿子开始绣了,我看你这回能弄出个什么新花样。”
是要绣一个十二面的屏风,每扇是八尺高两尺宽,这个不比其他,得拿出实打实的手艺来。
时间上还是很紧的。
“我得了五十两的赏钱。”苏婉如笑着道:“几位姐姐落了选,我做东今晚叫个席面来,就在我院子里,大家闹腾闹腾可好。”
焦振英抿唇笑着,点了点头,“说到做人,谁都赶不上你。”
晚上,她们叫了席面,将二楼的人都请到院子里,又派人去请段掌事和三位姑姑,得知是小丫头们聚会,几位管事都说有事没来。
二十来个姑娘,在苏婉如的院子里闹腾到半夜才散,一个个喝的微醺,大半夜的唱着曲儿,疯的邱姑姑直皱眉。
苏婉如也喝的有些晕乎,坐在椅子上抱着茶盅傻笑,蔡萱被周槐娟架着,回头撑着她摆手,“你也早点睡吧,盆碗明儿一早会有婆子来收拾。”
“走吧,走吧。”苏婉如站在门口摆着手,笑着道:“我还有银子,明儿晚上我们再接着喝哦。”
周槐娟捂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啐了一口,“你这是想胖死我,我才不来吃。”说着,扶着东倒西歪的蔡萱走了。
苏婉如立在门口看着,好一会儿才关门进去,摇摇晃晃的扶着门,又觉得心恶心,扑在墙根吐了一会儿,才稍微觉得舒服了点,“这酒不行……烧的心口疼。”
她捂着心口趴在桌子上,烛光摇摆着,将她红通通的小脸晃的迷迷蒙蒙,过了一会儿眼前似乎都了个人影,她愣了愣,抬眼看着眯着眼睛,“周槐娟?怎么还不走,丢什么东西了吗。”
“不会喝还逞能。”那人在她耳边哼了一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嫌弃的道:“一身的酒气!”
苏婉如歪着头,撑着坐起来盯着那人模糊的脸,“你……谁啊。”
那人冷哼一声,将她推倒躺着,用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回去煮醒酒汤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
苏婉如心头迷糊,抓住那人的手抬起来看了看,前前后后的摸着,咕哝道:“这么大,这么粗糙……像,像谁的手呢。”她说完丢开手,忽然灵智大开似的,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人的鼻子,“沈……沈……什么来着。”
“混账东西!”那人大怒,嗷呜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苏婉如疼的叫了起来,顿时红了眼睛,呜呜咽咽的道:“疼,疼,疼,好疼!”
她声音娇娇柔柔的,皱着秀气的眉头,怎么看怎么好看,那人咬的力道轻了点,可手指却舍不得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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