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不可抑制的钻入每个人的一切感官之中,叫人食指大动。
张钰也没管什么忌讳,猪、牛、羊、鸡和各种野味儿,伴着精挑细选的一道道素菜,肉肥美鲜嫩、菜青绿草黄,荤素搭配堪称完美。
未曾现世的火锅美味在这个小型铜炉的沸水声中变得诱人无比,若非伴随而来的滚烫气息,怕早有人恨不得直接上手抓取饥餐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张钰咽了口唾沫悠然吟道。
“能饮,能饮!酒呢?那什么‘玉帝醉’还有没有了。”颜良早已饥渴难耐。
“哈哈哈,自然有,不过不算多,燕儿上酒!”张钰招呼了一声,韩燕依言而入,将托盘上的酒壶款款放下。
“美食当前,更得闻玉郎新作,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袁绍朝椅背上仰了仰,毫无一州之主的倨傲,也带着一丝急迫将酒樽举起。
座中,袁绍位于主位,左首是颜良文丑,右首则是张钰和张世平二人。
韩龙、夏侯兰、韩猛、曹性等十八骑的强手分列两旁,很快便吃的顾不得言语。
秋意已至,薄凉初醒。
一个小小的火炉,一圈嫩熟的美味,再加上冠绝当世的玉郎佳酿,虽然格局实在算不得排场,甚至连规矩都无从提起,可袁绍就是感觉难言的轻松自在,身心皆要陶醉在这妙不可言的盛宴之中。
这一顿佳肴足足耗了几个时辰,方才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玉郎,且随我来。”
袁绍招呼一声,当先起身离去,而张钰随之也从席上告退。
张家府邸几近豪奢,院落自有一片众香国,浅绿浓红,争妍斗媚,是张钰许久无暇顾及的风景。
也许袁绍也是一样。
下午的日光虽然依旧明亮,却不再痛炙人的脊梁,变得宽怀、清澄,仿佛它终于乏力了,不能蒸融大地了,也总算和大地和解。
这就是秋,一切生机勃勃,一切又充满希望。
“如此美好的景致,还有今日午时的招待,吾要多谢玉郎之赐了。”
“本初公能纡尊降贵来我寒舍,这是我张家的荣幸,哪里当得起本初公的道谢?”
说完张钰也在心中吐了吐舌头,自家哪里算是寒舍?差点就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了。
“吾,还有一事要问玉郎。”
“但讲无妨。”
“玉郎可愿投效于我?”
第二次了……张钰一惊,“这个本初公先前已经问过钰,可惜钰并无出仕之打算——”
“可是因为你舅舅?”
“啊?”
“我知那皇叔刘备是你的亲舅舅,可有我袁绍在,他于这河北注定翻不起浪来。你若是因为刘玄德不愿投奔我,那我便将他灭掉,让你张钰只能为我一人效力!”袁绍豪气满腔,颇有一股舍我其谁的威势。
“本初公误会了……我若要投我舅舅,早先写那首《草》时就该跟他三兄弟前往平原了,又怎会继续呆在这里?”张钰回答地不慌不忙,自有一种逍遥不羁的气场相抗。
袁绍在不断强大,可张钰也并非当初那个守在中山国里的小公子哥了。这一路走来他见过皇帝,怼过董卓,便是吕布的铁戟都扛过一回,当真是如今非昔比,遇雨渐化龙。
“此中缘由,钰上次也和本初公您说过了,钰年纪尚幼,能力有限——”
“上次某也有言,当今天下动荡,国家分裂,正是群雄辈出之时,怎能再以年龄论英雄?甘罗与冠军侯之事且不谈,便是你舅舅刘玄德投军时候,那三弟张飞也不过你如今年龄吧?
至于能力有限,现如今河北局势同玉郎先前所说分毫不差,公孙瓒与刘虞矛盾日益深重,败像已现。自从界桥之败后往日雄心渐失,屡屡犯下自掘坟墓之事。我麾下善谋之士众多,未有能如玉郎你神机妙算者。
在我袁绍眼里,你一人便可抵十万雄兵!”
张钰轻轻扇动鹅毛扇,微微眯起了眼睛,而袁绍也不打扰,静静等着张钰的答案。
若是刚刚来到东汉末,张钰一定会在性命无忧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拒绝,可如今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他和袁绍也算相熟,听到这四世三公的一州之主这么诚恳的招揽,张钰说不心动是假的。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虽然自己这现代人算不上多么看重义理、在乎君臣之道,但也能看出袁绍对自己的重视。
但是,真的要投么?这可就是认主了,今后将奉袁绍为主公,甘愿为其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甚至自己还并不如一般穿越者般光棍,自己身后还有着张家的羁绊牵挂。
张钰顾虑重重。
仍在平原等待自己相助的舅舅先不说,若是真的投靠在袁绍麾下,自己拼命在历史的洪流中抗争,可能会让袁曹官渡之战的结果会好一点,可然后呢,谁知道曹老板和他的智囊团还有什么翻盘手段?张钰相信曹操这种人物绝对少不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袁绍和曹操比起来,几乎就是个全方面不同程度削弱的版本——除了颜值。
“乱世,可不是看脸的年代。”张钰面带忧郁,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继续盘算着。
哪怕最好的结果,自己按照历史上田丰沮授的计策奇袭个许都之类,打的顺风顺水一鼓作气将曹老板灭了,可那时候自己面对的也就是个完全不同的三国了。
张钰不会忘记,在这如同宇宙般混沌晦暗的乱世,还有着郭嘉,还有着贾诩,还有着周瑜、庞统、陆逊、徐庶、法正、姜维、邓艾等等好似璀璨星河般闪耀光彩的奇士英杰,在其最上,更有卧龙诸葛亮和冢虎司马懿龙翔虎视。
若天地换新颜,在与历史完全不同的局面下,张钰能扛得住么,甚至说,能在和他们的交手中留得青山在么……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信心。
张钰是什么水准他自己心知肚明,除了仰仗知道天下大势信口开河指点江山外,根本算不得一个所谓的“谋士”,且袁绍手下可不像曹操的颍川集团那样团结,许攸、逄纪、郭图、辛评、荀谌、沮授、审配等等几大谋臣名士谁也不服谁;南阳系、颍川系、河北系,相交相攻,拆台算计,出了名的派系林立。
偏偏,袁绍还自以为这是他驭下有方,感觉自己玩得一手帝王之道,任由属下尽力表演自己却演视而不见,连带着储君之位都没有定论,让文臣武将人心思动,直接导致了自己玩儿完后仍有守成之力的袁家立刻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再何况,袁绍兵败后可是因为自己个人的面子而不顾大局杀掉田丰,要知道前世的袁绍请田丰相助时也是恭恭敬敬、倍加礼遇的。
这样的主公,真的值得自己把命交付?而这样的环境和处境,也绝对不是张钰想要涉足的。
张钰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措辞半晌,终是开口道: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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