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几人都死得悄无声息?”顾楚看着大厅中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几具尸体,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他一个算不上天一教教徒的药人, 竟然在分坛查探教众死亡的原因, 以避免其他教众被人害死。
“对,这几人都是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忽然就倒下去了, 自三日前开始这已经是第五个人了。”望江城分坛的坛主刘义符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这几人都是我手下负责几条重要暗线之人。此番被害,分坛损失惨重……”
顾楚耳边听着刘义符略带慌乱的话,手中动作却不停,抬手掰开下面一具尸体的嘴, 皱了皱眉, 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可有发现?”凌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见顾楚神色有异, 开口问道。
顾楚摇头:“面色安详,身上无任何中毒的痕迹。这些人都是如何被害的?”
听到问话, 刘义符忽然抬眼看了一眼凌肃, 略带犹豫地说道:“这几人,都是在向少主汇报完分坛事务之后被害的……”
“我五日前来此,第二日便陆续有人被害。”
凌肃很清楚, 暗地里下毒之人的目标必然是自己。只是——他眸中一暗, 他的体质……
顾楚垂眼, 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冷静地说道:“这人的武功如何我不清楚,但毒术绝不在我之下。”
刘义符有些焦急:“难道没办法了?”
顾楚瞥他一眼:“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毒,只能希望那人下一次行动时露出些破绽。”
刘义符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轻蔑,语气却依旧客气:“既然如此,那麻烦顾公子了。我命人备了饭菜,权当为轻慢顾公子赔罪。”
凌肃见顾楚也没什么头绪,便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刘义符前去饭厅用餐。刘义符担任望江城分坛坛主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不动声色地讨好着凌肃,却也没让顾楚感到忽视,一餐下来,顾楚不得不感叹,这人确实有些本事。
饭毕,刘义符命人将饭菜端下去,顾楚指尖动了动,视线快速掠过一个侍女,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角度。
之后几日顾楚依旧留在分坛,查探那下毒之人的情况,只是那人连着几日都没有出现,分坛中惶惶了几日后再次消寂了下去,刘义符心下放心不少,而凌肃身上本就有不少事务,见此事毫无进展便也只能置于一旁,恢复了每日忙碌于漕运帮和分坛之间的生活,甚至时常宿在外面。
这日晚上,顾楚用餐完毕后回到房间,静静地立在窗口。远处天际,一道黑影快速闪入他的视线,下一瞬,一只猎隼扑棱着翅膀落在他的肩上,歪过头亲昵地在他耳际蹭了蹭。
顾楚轻笑一声,随手拿起一块生肉喂了过去,另一只手自猎隼腿部解下一节纸筒。
那猎隼欢叫了一声,张嘴衔住那块生肉,被顾楚随手一挥,双翅一振,直直向上飞去落在了房梁上。
顾楚抽出纸筒中的纸条,仔细地确认了没有被人拆开的痕迹,这才缓缓展开。
“教主再入后山石室,三个时辰。左护法寻邱让,不欢而散。”
简单的两句话,顾楚却盯了很久,某两个字更是让他有些心绪烦乱。脑中一些猜测慢慢变得清晰,原本迷雾一般的事情也有了略为清晰的纹理。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顾公子,奴婢奉坛主之命为您送醒酒汤。”门外是一道柔和婉转的女声。
顾楚眉间一松,勾了勾唇角:“进来吧。”
一个窈窕的身影端着盘子进来,并顺手把门关上了,低眉顺眼行至他身前,将手中托盘举起,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无比:“顾公子,坛主吩咐让您尽快喝下,不然凉了不好喝。”
顾楚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依言顺从地抬起碗:“那便有劳这位姑娘了。”说着抬手将碗中液体一饮而尽,手腕反转,朝那侍女笑着说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毒娘子单雄最擅长的却是解酒汤。”
话音刚落,原本垂头的侍女慢慢抬起头来,不甚年轻的脸上却带着犹如少女一般的娇笑:“我也没想到你竟能一眼便认出我,并且如此轻易地化了我的毒。”
从她敲门,到顾楚饮下那碗所谓的饮酒汤,单雄所下的毒|药不下十种,却始终没有一种能够让他中招。
顾楚却垂了眼,没有解释自己没有中毒的原因,乃是自己这个药人比她手上任何药物的毒性都要烈,自然不畏惧这些。
“我倒是想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暴露的,我顶着这丫鬟的身份好多天,就连与她同屋的人都没认出来。”
顾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知道的,但凡炼药用毒之人,身上无可避免会留有一些味道,我的鼻子,比一般人的强多了,且‘梦离’这毒,江湖上能用、会用之人不超过三个。”
单雄了然:“看来还是我的疏忽。不过,你既然已经识破我的身份,又为何不揭穿我,只等我主动来找你,我可是听到他们叫你‘顾公子’,若是我没记错,这是天一教在望江城的分坛,而你也是天一教的人。”
顾楚点头:“不错,我确是天一教的人。至于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你先听我说些东西,只须自己判断我所说的是否正确即可。半年前,容非花捣毁了青州境内天一教八个分坛,同一时间,南方几大派均秘密派出了门下弟子前去青州。三月前,天一教三支天璇部派出的队伍被人肃清,无一活口。一月前,容非花出现在虞城,之后几日,虞城再次出现了不少各大门派的弟子,之后又分散开消失了。而你,则在五日前随着凌肃潜进了望江城分坛。”
顾楚的语气很是平和,像是刻板无波地念着什么句子,但听到单雄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她这才正色对向顾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直直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半点的情绪来,但眼前的少年眉眼平和,语气随意,实在是没有半点破绽。
“你要如何?”
顾楚转身,面容凝肃地望向单雄:“我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待单雄从他的房间出去,顾楚见到对面院落的烛光亮了起来,看来是凌肃回来了,刚准备关上门,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两人的视线隔着两座院落遥遥对上了。顾楚猛然察觉到对方眼中已不再清明,反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雾气,胸前也湿了一大片。
这是醉了?
对上顾楚的视线,凌肃怔愣了一下,接着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迈步从房内走了出来,看似平稳实则脚步已经沉重凌乱地往这边走过来。
顾楚皱眉,这人清醒的时候他就不想应付,更何况这会儿已经醉了。
刚将半边门合上,一只手忽然抵在门上,力道之大让他根本推不动。顾楚冷了脸色,手中微动,打算直接给这人身上下个药,却在下一刻被对方死死扣住了手腕。
“嘭——”整个身体被前面的人压在了门板上,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熏吐。顾楚脸色猛地黑了下来,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口中冷冷斥道:“凌肃!你发什么疯?!”
他可不信这人会放任自己醉酒!
凌肃没有回话,而是一动不动地压着顾楚,像是在观察什么一样,黑亮的眼睛直直对着顾楚的,慢慢弯下腰,拉近两人的距离。湿热的呼吸打在顾楚的鼻尖和脸上,带着一股酒气,让他心下恼火不已,被迫吸入别人的气息又让他难受得要死。
但他压根动弹不了。双手被死死压制着,下半身又被对方用腿给卡着,他的武力在凌肃面前完全就是个笑话!
“顾楚……”凌肃忽然口齿不清地出声了,依旧带着醉意,双眼也朦胧了许多,“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顾楚一愣,被他说的话惊住了,难以置信地将那个句子掰开了揉碎了一个字一个字放到口中嚼了又嚼,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霎时一股怒意腾地在胸中升起,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什么叫我不放过你?!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凌肃!你给我说清楚——唔!”唇间猛地一重,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顾楚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唇上一片湿软的感觉划过,紧接着唇被急切地撬开,一个温热的物什带着十足的侵略意味占满了他的口腔,随即又在他的上颚和齿间肆虐,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后背蓦地窜上一股酥麻痒意,沿着神经末梢传递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瞬间脱力。顾楚失神了一瞬,呆呆地任那人在他口中攻城略地,直到那侵略停息,眼前只剩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熟悉地让他心颤,口中无意识地轻轻唤了一声。
“杜子昱——呃!”下一刻,他的喉咙再次被掐住了,眼前的眸子不再朦胧而愉悦,反而瞬间被怒意盛满,骇人的目光几乎将他吞噬,耳际响起的声音也如同前来索魂的地狱恶鬼,将他在一瞬间震醒。
“杜子昱到底是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