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还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而另一面正在行军的高夜,在听到袁熙分兵而去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一整天都在感叹自己的好运气。自己这一次可谓是抽空了青州的所有兵马,东莱、北海郡的许多县城,这个时候甚至只有两百兵卒守卫而已。鄃县、平原等地此时也只是故步疑兵,高夜这一次简直是把老底都翻了个遍,这才堪堪凑足了兵马六万四千,西进临清。
高夜的这个计划,从他占领了平原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臧霸的两万兵马拿下了东武阳,看似是一招妙棋,可是仔细一品,也确实是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水军一直是在夜间行动的,所以袁绍军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曹军拥有了一支水军这样可怕的事实。因此在高夜想来,只要沮授、许攸这些家伙脑子不进水,都会敏锐的感觉到臧霸这一支孤军根本就是毫无用处。只有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支兵马毫无用处的时候,这两万人才能发挥他最大的用处。
说起来高夜在筹谋这个计划的时候,参照的依旧是历史上的那一场官渡之战,没有濮阳的失守,也同样没有这一场惨烈的曹营攻防战。高夜所希望的,是一个空空的冀州,一个空空的袁军后方,只有如此,才能给他一个突袭邺城的机会。当日在徐州和郭嘉所言,当真不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高夜为了这个目标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路走来,已经过去了七个月,即便是袁绍大战过后没有退守,依旧在官渡和曹操对峙这件事,都被高夜算到了。可高夜唯独没有算到,张郃居然真的会同意和袁熙分兵,一路继续防备自己,一路前去攻伐臧霸。虽然从兵力配给上来说,袁熙的四万多兵马对守城的臧霸勉强算是优势,张郃、高览的四万大军加上两座城池对自己,也是优势。可是力合则强,力分则弱,难道袁军真的不怕自己绕开临清,直接杀到东武阳,再给袁熙一个前后夹击不成?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袁军此举乃是诱敌之计,想的是等自己打临清、贝丘的时候,袁熙给自己来一个突然袭击。但无论怎样,事已至此,有些计划也不得不改变了。
高夜的兵马还在开赴贝丘的路上,袁熙的兵马却已经是兵临了城下。屯住在东武阳的臧霸从袁熙的前锋军出了清河郡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和高夜一样,臧霸、徐庶两个人闻听消息的时候,也是面面相觑。毕竟从全局上讲,自己这支兵马无足轻重,东防高夜,南御曹操才是袁军现在最该去考虑的事情。可偏偏袁熙就奔着东武阳来了,他如此行动,摆明了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等袁熙的前锋抵达发干之时,徐庶的紧急文书已经得到了高夜“不可力敌,见机行事”这八个字的回复,直到此时,徐庶和臧霸二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个都知道高夜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可是现在计划出现了偏差,局势不明,见机行事这四个字,可谓是最好的指挥方式。
臧霸看着这四个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眉头紧皱。高夜放了权,这仗最后要怎么打,全在自己的身上,责任重大啊。因此臧霸也是看向了一旁的徐庶道:“元直,后将军如今是不管咱们怎么打了。你说说看,这一仗该怎么打?”
徐庶却没有立刻就回答臧霸的话,反而是紧盯着挂在大堂之中的地图,手上是比比划划,嘴里还念念有词。直过了好一会儿,臧霸茶都喝了三碗之后,徐庶这才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你我若是就此率军撤回南岸,那也就罢了。【】可是若想要击败袁熙,我倒还真想到了一条计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是袁熙兵败,后将军奇袭邺城的计划只怕是要搁浅了。毕竟袁绍如今能在官渡和主公继续对峙,凭的就是他兵力占优,粮草充足,后方以及左右两翼安全无虞。可是袁熙若败,张郃在临清也是独力难支。只怕袁绍闻听消息,心惧后将军兵威之下,就会立刻撤回黎阳,甚至是撤回邺城,以图后势。这样一来,这一场仗我军虽胜,却是一场惨胜,只怕是有些得不偿失啊。”
臧霸闻言点了点头道:“可是若就这样退回去,后将军那里一样很难拿下张郃,奇袭邺城更不知道能不能进行。如此一来,此仗的成败可就全在官渡那里了啊。元直,你说有计破敌,你有几分把握?”
“只有五成,若是袁熙军中有高人看破了我的计策,那我也没办法。宣高将军你来看。”说着徐庶一指地图道:“你看,东武阳的地理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面临漯水,背靠黄河,我军若非是突然袭击,袁军无备,只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拿下此地的。我军可急命人到河上游建堤蓄水,以水淹之。”
“如今正是夏末,水流湍急,袁军恐怕会有防备,不会这么轻易被淹的。”
“嗯,话虽如此,但袁军此来必是想要速战速决,我心中已有计较,或可将袁熙兵马一网打尽。只是,要不要试一下,还要看宣高将军的了。”
臧霸闻言,则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一次轮到徐庶一直喝茶了。不过臧霸倒是没有纠结太久,一睁眼起身说道:“这一仗涉及到后将军接下来的谋划,不可不慎啊。元直,我看这样吧,你把我们现在的情况写封文书,立刻送到后将军那里。我现在就命人去准备蓄水之事。有两天,后将军的指令也就传回来了,若是后将军要我们打,咱们就打。若是后将军要我们退,咱们就退,你看如何?”
徐庶艰难的点了点头道:“如此倒是可行,加急文书跑一个来回,袁熙的兵马估计也到不了城下。只是后将军才要我等见机行事,我等就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只怕大战结束要挨后将军的骂喽。”
“哈哈,挨骂有什么好怕的,我等把计划送到后将军那里,由后将军绝断,与全局而言还是利大于弊的嘛。”徐庶闻言,也是失笑了起来,拱手应诺,摇摇头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写文书去了。
八月的东武阳,虽然已经入了秋,可天气依旧有些闷热。所谓的秋老虎,不外如是。可就是这样炎热的天气,袁熙的行军速度却丝毫未减。兵贵神速这四个字如今是牢牢地扎根在袁熙的脑海之中,全然不顾士卒在这样的天气里急行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若不是辛毗建议袁熙趁着早晚快速行军,避开正午的大日头的话,只怕等袁熙赶到东武阳的时候,中暑的可就不止辛毗一个人了。
东武阳内的臧霸、徐庶二人此刻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眼看着城下耀武扬威的焦触,臧霸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喊了喊狠话,让他放马过来而已。已经累了这么些天的焦触,自然不会杀到下令率军攻城,和臧霸两个人打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嘴仗,这才施施然返回了刚刚建好的大寨之中。
如今袁熙的大帐里,中暑的辛毗也是强打着精神,只听袁熙言道:“先生,如今焦触将军前去搦战,而城中毫无动静,我看那臧霸是想要死守城池了啊。你说我明日让大军攻城,有几分胜算?”
辛毗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晕的脑袋,艰难的说道:“我看臧霸的兵马死守城池的可能性不大。我闻听斥候来报,说是黄河岸边舟船甚多,我看他也是有了退意。”辛毗说到这里,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臧霸这支兵马本就是一支孤军,就算是拿下了东武阳,可他粮草必然不足。东武阳因为离着曹操太近,往日里粮草最多只够守军半月用度。臧霸两万人马,城中那点粮草如何够分?如今我军大兵压境,他若是选择死守,我军根本不用打,围困他半个月,饿也饿死他手下大军了。”
袁熙闻言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先围他一天?”
“不可,二公子宜当猛攻。”辛毗摇了摇头,坚决的说道,“如今种种迹象都表明,那臧霸根本就没有坚守之意。若遭猛攻,我看他也不会负隅顽抗。我军此来的目的,就是将臧霸的兵马赶回河南,重夺东武阳。臧霸的人马对于这场大战来说,无足轻重,如何能挡住高夜,如何能打败曹操才是关键。公子只要猛攻,要不了两日,重夺东武阳之功便可到手……”
袁熙闻听,深以为然,第二日一早便下令猛攻。事实证明辛毗对于曹军坚守时日的预测还有些偏差的,臧霸并没有像辛毗所想的那般,一两日的光景就将东武阳拱手让人,反倒是一连守了十几日,直到气急败坏的袁熙,在辛毗的建议下开始准备水攻之后,城中的臧霸这才撤出了东武阳城。臧霸的这一举动就连辛毗都连连赞叹,臧宣高能看破自己的计策果断撤退,果然是大将之才。
好不容易攻入了城池的袁军,在经历了长途奔袭外加连日的猛攻之后,终于睡上了第一个安稳觉。袁熙也不例外,在处理过了这个新得之地的政务之后,便在县衙之中睡了个昏天黑地。半梦半醒之间,只听得一阵轰隆之声骤响,袁熙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只一身内衣,便匆匆跑到屋外大喝道:“来人,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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