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爷见谅,贫僧思忖了一夜,还是觉得及早向王爷问明此事的好。”智觊一反常态,心事忡忡地问杨广道,“请王爷实言相告,静虚师太是如何圆寂的?”
杨广敏感地闪了陪着智觊一同来的裴蕴一眼,劝智觊道:“大师,关于此事,咱们能否从蒋山回来后再谈。”
智觊摇了摇头,合掌说道:“贫僧此次北来,原为的就是吊唁静虚师太,如王爷不肯见告静虚圆寂的实情,请恕贫僧难以从命,无法与王爷一道前往蒋山。”
他话音未落,房外的天空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杨广脸色为之一变,又瞪了裴蕴一眼,转向他问道:“典仪都准备停当了吗?”
“都已按王爷的吩咐准备停当了,只是没想到这天气……”裴蕴目光闪烁地答道。
杨广“嗯”了一声,这才向智觊问道:“既然天不作美,小王与大师索性就迟些动身吧。但不知大师何以忽然来向小王询问起静虚师太圆寂的实情来,是听到什么传闻了吗?”
“实不相瞒,贫僧是昨日与王爷一道前往同光尼寺吊唁静虚师太时,偶然见到她的舍利塔下摆放着一不祥之物,大为不解,回到馆驿后便觉心神不宁,反复思忖,还是想尽早了解其中实情。”
杨广心中一动,趁势问道:“大师所说的不祥之物可是摆放在静虚师太舍利塔下的那盆花儿?大师识得此花吗?”
智觊点了点头,答道:“我虽叫不上这花儿叫做什么,却对它记忆颇深,知它决非善物。昨日意外地在静虚师太舍利塔上瞧见此花儿,据此猜测静虚之死恐非善终,故而前来向王爷求证,还望王爷据实相告。”
杨广与裴蕴交换了个眼神儿,肃然答道:“大师所料不差,静虚之死确乎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接着,便如实把静虚畏罪自尽的事告知了智觊大师,临了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没想到如静虚师太这样的有道高僧,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因顾及她生前的名望,未将实情向外公布,仍命人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仪,修建了舍利塔……”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智觊听罢,闭目合掌,道声佛号,神色悲怆,良久,才睁开双眼,仰面自言自语道,“事隔多年,没想到毒花再现世间,祸害了静虚僧友,实为佛门之不幸啊!”
杨广在旁瞧得清楚,已见智觊大师泪流满面,仿佛对静虚之死感到极为痛心,遂待他情绪略微平复之后方问道:“大师既称此花为毒花,想必知道此花的来历了?”
“贫僧初见此花,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智觊出神地注视着房外的雨幕,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记得那还是贫僧应独静师兄之邀,从中原跋涉千里,初上天台山不久,一次到独静师兄所居之所与他讲论佛法精义时,偶然看到在他居住的小院里绽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花儿,便向他讨教这花儿的名称、来历。当时,独静师兄答说他也不知这花儿叫做什么,原系一位与他有缘的域外友人赠送了他一包花种,参研佛经之余闲来无事,于是便将这包花种洒种在了院内,没想到来年竟开出花来了。
当时我二人都没甚在意这件事,却不曾想到仅仅过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我就听说独静师兄那里出了件怪事,急忙跑去一瞧,也不由得被眼前发生的事给惊呆了:只见小院内满目皆是鸟儿的尸身,四下散落着被莽撞的鸟儿啄得七零八落的花瓣儿。院内见到的唯一一只活物便是独静师兄饲养的那只胡猫。
我们这才意识到这花儿为剧毒之物,独静师兄为了这件事还曾下山去寻找他的那位域外好友,当面责问他,赠送花种之时为何不向他言明,花儿有毒,惜乎没有找到那人。
自此以后,凡是在天台山一带生活的僧众、百姓都知道,此花为不祥之物。
只是,贫僧记得当时先师命寺中僧众放了一把火,将这些花儿都焚烧干净了,却不知静虚僧友从何处得到了这盆毒花,终因此花而亡。”
“关于独静头陀的那位域外好友,大师可知道他的姓名、来自何方?”
“鸟儿误食毒花这件事发生在贫僧初上天台山不久,当时贫僧尚未改入天台寺的僧籍,未便向独静师兄打听此人。不过,在寺中闲谈时曾听与独静师兄要好的独语师兄说起过,赠送毒花的那人似乎是位习武的高手,他与独静师兄就是因比武结缘的。”
“下官于静虚师太圆寂后曾向同光尼寺的僧尼详细询问过,并无一人知道此花从何而来。目下已可断定,赠花之人便是导致静虚师太之死的罪魁元凶,务求大师告知更多关于此花来历的详情,以便尽早擒获赠花之人,还静虚师太以清白。”裴蕴在旁插言道。
智觊并没答言,合掌向杨广说道:“贫僧与静虚僧友知交多年,深知她的德行、为人,不知王爷想过没有,如静虚僧友这样品行端正,深孕众望之人,为何甘心为他人利用,做下令人不忍言之事呢?”
他陡然间提出了一个杨广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令杨广有些措手不及,认真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原因来,遂向智觊请教道:“请大师明示。”
“贫僧虽为出家修佛之人,不与世事,但也对王爷率军平陈以来在江南发生的种种事端有所听闻,请王爷静下心来想想,南陈并没有给江南百姓带来多少福祉,为何在其覆亡至今,仍有像静虚这样的有道高僧甘愿为南陈的死而复生效力呢?”智觊神色郑重地向杨广说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