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师苏威堂堂一位硕儒,怎会懂得什么驯鹰之术呢?要是安若溪还活着,她倒是还通晓一些,不过,即使若溪还在,她也并不在长安哪?
杨广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妥当的解决办法来,只低头不语。
还是高连升本人首先想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开口建言道:“小老儿昔日在长安时,时常和王爷府上的焦二爷谈论、切磋过驯鹰之术。据小老儿所知,以焦二爷之能为,虽然不足以驯化猎鹰长远距离传递书信,然则作接信人还是可以的。不如就以他作为接信人,先接下王爷的书信,再转交给王爷要致书的那人,如何?”
他毫不隐讳地说出曾和焦二是酒友这件事,倒令杨广暗吃了一惊。不过,目下他尚顾不得琢磨高连升这个人,点头说道:“高老板所说,的确可以一试。那就有劳高老板将眼力、脚力最佳的那只猎鹰即刻送来晋阳宫,暂借本王一用吧。”
高连升听杨广采纳了自己的建言,显得很是高兴,当即就亲自赶回高记皮货行分号,在业已驯化的三四只猎鹰中挑选了只眼力、脚力俱是最佳的猎鹰,并同驯鹰传信的店伙计一起带回了晋阳宫。
杨广当面看着驯鹰人将装有自己那封亲笔信的火漆封筒牢固地绑缚到猎鹰的脚踝处,口中振振有辞地向这只猎鹰交待了要传信的方向和地点,尔后轻轻拍了拍猎鹰的翅膀,但见这只猎鹰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向着西南方向便飞了出去。
放出猎鹰回长安送信后,杨广仍觉放心不下,又命裴虔通带了自己的口信骑快马赶回长安面见苏威,以备不测。
为表达对高连升借鹰传信的感激之情,杨广命人在晋阳宫正殿排下酒宴,盛情款待高连升,并在酒宴上当场宣布:为表彰高连升在诛杀高宝宁一事上立下的功劳,特免除高记皮货行分号在并州一年需缴纳的榷税。
高连升此番可谓是名利双收,既卖了偌大的人情给身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杨广,又得到杨广的当面承诺,节省下了上万贯的榷税。心中着实高兴,又架不住以杨广为首的一干达官显要频频向自己劝酒,不免喝得高了,未等到酒过三巡,便已醺醺然醉倒不起了。
杨广命虞孝仁带着两名军士亲自将高连升搀扶回家,用手指点着高连升远去的背影,随口问刚刚擢拔到自己身边充做近卫的刘方道:“你看此人的身上,是商贾的味道浓一些呢,还是更像一名细作?”
刘方没想到杨广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低头略一思忖,抱拳答道:“依末将观之,此人身上商人和细作的味道二者兼而有之。”
杨广此时也带了三分酒意,听了刘方的回答,仰面哈哈大笑道:“我正是要你分辩出他更像是哪一种人,你却说他两种人都是,岂不答非所问?”
刘方因斩杀高宝宁一事,受到李彻的举荐,被杨广擢拔到自己身边充做近卫的,初来乍到,和杨广还不太熟,为人行事难免格外地加着份小心,此时听杨广话中之意,似乎对这位借鹰传信的高句丽富商颇具疑心,心中虽暗自惊讶,却不肯主动再问,只劝杨广道:“天已到晌午时分,王爷劳累了这大半日,是不是该回寝殿歇息了?”
“不急不急。我心里牵挂着张须陀,他一日不来并州,恐怕我就一日放不下心来。”杨广挥了挥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盯着刘方问道,“这段日子,紫河镇那边对高宝宁之死没有什么反应吗?”
“末将不知。王爷,要不要末将去请齐安公前来,或许他知道更多的详情。”刘方规规矩矩地答道。
和刘方接触的日子不多,可杨广已依稀从他身上能看张须陀的影子了,遂笑着交待他道:“这么着吧,你传本王的话给齐安公,要他两个时辰以后再来此处见我。到时,要向我详细禀明突厥对高宝宁之死一事的任何反应,不得遗漏一处。你去吧。”
刘方领命走后,杨广的思绪情不自禁地又转移到了高连升身上。
他本以为,高连升会尽力遮掩高句丽和他之间使用猎鹰互通消息这件事,可没想到高连升如此痛快地承认了此事。这不就如同他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他就是高句丽安插在大隋境内的细作了吗?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做细作的吗?
无疑,高连升作为高句丽在位国王高汤的亲叔叔,他的这一身份注定了在别人眼中,会自然地将他视为高句丽的细作、密探,但是他以高汤叔父的身份,能够坚持在长安经商多年,并且从未发现有任何不利于朝廷的举动,不也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了吗?他之所以肯爽快地承认自己和故国之间使用猎鹰在保持联络,不正可说明他心中无鬼,不怕朝廷查究他吗?
无论杨广从正反哪个方面琢磨,都能替高连升今天的行为找到合乎情理的注脚,在无形当中大大减削了他对高连升所持的怀疑。
不过,凭着直觉,杨广仍对高连升在长安时主动接近自己府中的焦二的行为感到疑虑:他若真的只是个在长安经商的异邦商人,用得着刻意结交焦二这么一位无论出身,性情都和自己有天壤之别的人吗?
杨广不得不承认,高连升是他这趟穿越回隋朝,遇到的最令人难以琢磨的人了。他的行为举止往往出人意料,又带着些自相矛盾,以至到目前为止,自己都难以判断出他种种反常行为背后,掩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同时,正是由于高连升的举止行为屡屡令杨广感到费解,琢磨不透,也使得杨广对他越发产生了兴趣,暗自决定再对他进行一次试探,即使仍无法揭露他的真正面目,至少也得通过这一次的试探,将高连升紧紧地抓在自己手中,要他为自己所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