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纵,进来吧。”
殿内传来的杨坚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十分严厉,且俨然恢复了几分以往的洪亮,杨广安下心来,迈步走进了临德殿。
临德殿内,太子杨勇、汉王杨谅二人已先于自己赶到了,俱都垂手侍立在阶前。
杨坚居中端坐,似乎正在向杨勇询问着朝政。
只听杨勇答道:“虞庆则今日一早差人送回消息称,摄图一行今日晚间即可抵达汾州城,一路上还算顺利;昨日从江陵传回消息,父皇指示后梁太子萧综继位的诏书已下达至江陵,后梁君臣对此并无异议,待萧岿大丧期满后即可为萧综举行登极大典,父皇勿虑;用兵西疆之事,儿臣已按照父皇的旨意与高颖、杨尚希等人详细拟定了征讨方略,为稳妥起见,还请父皇诏准儿臣日前所请,命杨尚希以兵部尚书身份兼任秦州总管长史......”
“不必再说下去了。”杨坚面无任何表情,抬手打断了杨勇,问道,“关东近日来情势如何?南陈听闻朕欲用兵西疆的消息,没有什么反应吗?”
“父皇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神,这些事能否容儿臣改日再向父皇回禀?”杨勇抬头瞄了一眼杨坚的脸色,关切地劝道。
“讲!”
包括刚刚走进殿来的杨广在内,兄弟三人都被父亲这突如其来近似怒吼地一声给惊得浑身一颤。
杨勇再不敢违拗杨坚的意思,只好继续奏报道:“关东诸州府近来因推行大索貌阅,多多少少还是在民间引发了一些小小的骚动,不过造乱生事之徒至多不过百人,总体局势尚在可控的范围内;南陈方面,只有手握重兵,驻守江北的司马消难一部近来有些异动,儿臣正派人密切关注其后续动向。”
“咳咳。”杨坚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单对杨勇说道,“朕欲用兵西疆,关东局势切不可再生新的动荡。如今朕的身子已无大碍,见地伐,朕欲命你亲自坐镇东都,确保关东无虞,同时严密防范南陈趁我用兵西疆之际,兴兵来犯,你意如何?”
此言一出,杨勇,杨广等兄弟三人俱都大吃一惊:就在短短的十几天前,杨坚还曾传诏命太子杨勇协助自己参掌朝政,统一协调各地、各方,为何十几天后,杨坚病情尚未痊愈,就如此心急地要打发杨勇离京出镇东都洛阳呢?
“父皇,儿臣......遵旨。”杨勇才想开口问明究竟,被杨坚异常凌厉的目光一扫,吓得立马改口道。
“阿纵,你身为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并州总管,目下摄图初附,北境尚未得安宁,朕意,你不宜在长安作太长时间逗留,多则十日,少则五六日,就返回并州去吧。”杨坚把脸转向杨广,冷冷地吩咐道。
“父皇,儿臣在长安还有差使要办......”杨广万没想到,父皇急诏自己入宫,是要打发自己返回并州去,心中一急,脱口叫道。
“朕的话没听清吗?”杨坚不做任何解释,只用寒若冰霜的目光瞪视了杨广一眼,接着交待小儿子杨谅道,“天气日渐炎热,朕和你母后近日欲赴歧州避暑,就由你带人先行赶赴歧州,准备好一切,尔后在那儿等候朕和你母后吧。”
眨眼间,父皇竟一口气将自己身边的三个儿子一个不落地都打发出了长安,这件事来得恁突然,也恁蹊跷了点儿吧。杨广呆立殿中,一点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父皇想要儿臣何时动身,赶赴东都?儿臣手头上尚有许多朝务,需向高仆射,及相关的朝臣交卸。”杨勇毕竟身为太子多年,且又是三兄弟当中的大哥,遇到突发情况,还算能撑得住场面,试探着问杨坚道。
“越快越好。”杨坚轻声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三兄弟从临德殿退下以后,并没有急于出宫各自回去收拾行装,准备上路,而是不约而同地跑向了正阳宫: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问问母后独孤伽罗,今天宫中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伽罗听到杨坚急传杨勇三兄弟到临德殿见驾时,放心不下杨坚的身子,本欲陪同杨坚一同到临德殿接见杨勇等三兄弟,却被杨坚态度坚决地制止了:“待朕见过他兄弟三人以后,他们必会来正阳宫找皇后问明个中情由的,到时你再据实告诉他们吧。”
独孤伽罗因亲眼看过奇士高德进献给夫君的那副药方,也意识到此事重大,决不可等闲视之,又不知夫君紧急传诏三个儿子进宫来,要向他们交待下什么差使,只好耐着性子在正阳宫等候三个儿子来找自己一问究竟。
在正阳宫正殿内,独孤伽罗向杨勇等三兄弟问明杨坚向他兄弟三人交待下的差使,长叹了口气,将高德进献来的那块绢帛首先递给太子杨勇,颇为无奈地向兄弟三人解释道:“你们也别怪你父皇信不过你们,这件事即便换是为娘,出于谨慎的考虑,大抵也会做出和你父皇相似的安排。为娘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这件事不是你们兄弟做下的,多则三两个月,少则十几天的光景,你们的父皇就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杨勇一目十行地将那块绢帛上写的内容看罢,再无话可说,只默默地将绢帛交给了杨广,自己退至一旁,一言不发。
杨广展开绢帛,定睛看去,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自称名叫高德的不速之客进献给父皇杨坚的所谓疗疾秘方,竟然是一封劝杨坚退位作太上皇,立即传位于太子杨勇的劝谏信!
从头至尾看罢了高德写给杨坚本人的这封劝谏信,杨广才恍然想明白了父皇为何急于将自己兄弟三人尽皆打发出长安了:因为,任谁看了这封信后,都会想到,最有可能指使高德写下这封劝父皇退位,传位于太子的就是他们兄弟三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