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欲自己躲在殿外偷听的行为被萧萧、瑟瑟发觉,杨广忙冲鲜于罗挥了挥手,示意他到别处说话。
两个人相跟着出了寝殿所在的院落,来到了座落于晋王府中第二进院落中的正殿。
“怎么样,拦下表兄了吗?”杨广在正殿内居中坐下,问鲜于罗道。
“禀王爷,小的得了您的令,一口气追到宫城门外,却还是去迟了一步,唐国公已入宫去了。”鲜于罗脸上带着歉然的神色,随即补充道,“不过,小的在宫门外一直等到唐国公出宫,才同他一同返回王府的。听唐国公说,娘娘已吩咐下,着有司今日便将公主该有的一应粮米送来咱们府上,王爷再用不着为府上粮米短缺犯愁了。”
事已至此,杨广对此也无话可说。他低头沉吟片刻,问鲜于罗道:“你瞧着染干,像不像那晚藏在安若溪宿房上的那人?”
鲜于罗早得杨广暗示,在脑子里已将自己所见的那道黑影和染干做过了一番认真比较,却终因那晚只仓猝间一瞥,没有瞧得十分清楚,终究拿不准主意,此时听杨广再次问起,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有两分像,可又有三分不像,染干论身形要比那道黑影魁梧些”
“哼,亏你还是本王身边贴身的护卫,论功夫,还不如张须陀一个小小的禁军士卒,论眼力,也如此不济。”杨广不满地打断了鲜于罗的话。
鲜于罗今日在府门处先后两次败在染干手下,自已想想也觉得很是窝囊,如今又挨了杨广的喝斥,更觉脸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当下跪在杨广面前,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记耳光,向杨广发誓道:“王爷教训的极是,小的无用。待明日长孙将军来府授业,小的定跟随王爷一道苦习骑射之术,断不叫染干突厥小儿再在王爷面前逞强耍威风。”
“染干今日败在张须陀手下,我只怕他再不会露面,给你雪耻的机会啦。我也用不着你苦练什么骑射之术,你只须记住一件事即可,那就是自今日起,无论用什么办法,速速给我查明染干的出身、来历,差人把他盯死了。”
“是,小的此番定使出浑身解数,不负王爷之命。”鲜于罗忙不迭地答应着,张眼觑了一眼杨广的脸色,乍着胆子讨好道,“王爷,天已近晌午时分,要不,小的去江南岸为王爷点上几样可口的饭菜?”
鲜于罗一提到“江南岸”酒楼,不由得勾起了杨广强烈的食欲,然而,他回想起方才杨丽华对自己谆谆的嘱托,深知在这当口,自己再不能因小失大,横生事端了,遂无声地咽了口唾沫,打消了要鲜于罗到“江南岸”去的念头,只缓下口气,一面吩咐鲜于罗站起身,一面冲他问道:“那个江陀子,说话的口气也恁大了些吧。难道他也和门上的焦二一样,身上有着份功名、禄位?”
“他呀,倒是做梦都想着天上掉下个功名砸在他的脑袋上。”听杨广问起花匠江陀子,鲜于罗不知是因早上挨了他的拧,还是原本就瞧不起他,嘴角往下一撇,流露出不屑的神情,答道,“焦二叔是放下一刀一枪拿命换来的官位不做,甘愿在咱们府中做个逍遥自在的更夫,为王爷您守家护院,若说起这个江陀子,多少年来,他一门心思地直想着功名利禄,到头来还是娘娘念在他当年有替皇上开门之功的那点儿情分上,才打发他来咱们府上花圃内混口饭吃,他怎么能和焦二叔相提并论?”
杨广听鲜于罗话中有话,沉下脸吩咐道:“你把话说清楚些,什么开门之功?”
“王爷,江陀子平日里很少能到得您眼前,所以您不曾留意于他。”鲜于罗媚笑着答道,“这老儿原是北齐治下定州城内一户种花人家的儿子,他祖父两代以种花、卖花为生,颇攒下了些家底,便寻思着要后辈自幼读些书,也好长大了能为他江家改换门庭,因此,这江陀子打小便跟随先生读书,十几年下来,积攒了满肚子的学问。”
杨广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心中有气:前些天,我有心在府中找个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指导着温习功课,应付太学考校,为何没听你们说起,府里还隐居着这么一位宿儒?
“江陀子学成长大以后,就满定州城地攀附世家权贵,千方百计地央求他们能出面举荐自己出仕、做官,可定州城内的豪门世家一听说他出身于花农寒门,连个见面考验学问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就这样,一直到江陀子年近四十,仍然只是一介白丁,平时读书修学之余,也跟着父亲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日子过得挺滋润,但是,江陀子心中始终不曾忘记求取功名,为自己家中改换门庭。
终于等到了北周攻灭北齐的这一年,当今皇上被北周武帝派至定州担任总管。
王爷,您有所不知,定州城有四座城门,一年三百六十天,却只开东、南、北三座城门,唯独西门从来未开过。当地传言,北齐开国皇帝高洋曾亲临定州,查看了整座定州城后,曾说过定州西门开,当有圣人来这么一句话。
江陀子在定州听说当今皇上将要到定州任总管的消息后,暗地里起了幸进之心,便摸清了当今皇上驾临定州的时辰,趁守门的军士不备,偷偷打开了定州的西门,迎接当今皇上入城。
事后因为此事,当今万岁屡屡受到北周君臣的猜忌,几经周折,才最终开创下大隋的江山社稷。后来,皇后娘娘一心惦记着当年在定州开启西城门,迎接皇上入城的有功之人,特意命人将江陀子从定州接至长安,准备央皇上授他以官职。
然而,这江陀子命中注定当不成官,自他开启定州西门被人发现之后,他一家就受到北周朝廷的盘问质询,逼他承认是受了当今万岁的指使,有意开启西门,炮制圣人神话。江陀子连惊带怕,居然变得癫狂了,逢人便以老夫自称,稍不称意,即拳脚相加。
皇后娘娘见他疯癫至此,无奈之下,念及旧情,就将他打发到了王爷府中做了一名花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