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若换了一人去做,自然就不同,对于钟离雪颜,月神从不曾拒绝反抗,可西岭千秋……
西岭千秋阻碍他做事,那就是惹他心烦不快,西岭千秋让他喝苦涩的汤药,那就是对他哄骗欺瞒!
对旁人,月神绝不是此般模样,小脾气实在太多!也不知心中到底有何依仗,怎就认定了西岭千秋不会与他计较。
等把西岭千秋给撵走,月神熬过了那几日,钟离雪颜也离开,他又后悔起来。
仿佛这偌大的月神庄,只剩下一个他。
总归是害怕寂寞的。
于是,当沐清提出请月神去观看庄里羽翎卫的晋级考核,月神点头答应。
沐清不过是随口一提,就如同往年一样——每每总是被回绝的,却不想这一回,月神心中着实无趣。
那是因为,月神在心里装了一个人,可那个人注定与他无缘,所以,心里头有一个地方,空了。
万羽楼的演武厅今日格外热闹,小白羽、青羽、灰羽亦或银翎羽卫,都想要通过考核,更进一步。而在其中,有一位小白羽格外惹眼。
他的脸上还残留些许少年人的稚嫩,但眉目之间却满是自信与坚毅,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气势也教人明白,这是一位高手,且身经百战。
自然是身经百战,打从三年前惹怒月神,被月神用那一句“再呆三年”压在这小白羽的位置上,他从不曾有一刻放弃修炼。当一招一式都操使的熟练,他自己要求与银翎羽卫一同执行任务。护法知晓他的能耐,也明白他心志,便破例让他参与。
几次在生死一线钟离雪颜在月神庄停留了七八日,西岭千秋比她先一步离开。
间游走,不是不怕,怕的却不是身死魂灭,只怕再不得见那一人。
而今,终于又到了这一天。他要坦坦荡荡的,通过考核,成为月神庄的金翎羽卫!
此时与他过招的是慕剑天,金翎羽卫里有名的快剑。慕剑天招招压制他,他却并不急,只稳稳当当地应对。真正在血海里闯荡过,他知道,这样的对战,更重要的从不是一时的胜势。
慕剑天知晓自己短板,更加快了出剑的速度,眼中却有一抹欣喜,这位小白羽,本就有晋级金翎羽卫的实力,却被月神压在此处三年。旁人只道他不懂事,惹恼了月神,耽误了自个儿前程,慕剑天却看得出,经过这三年历练,这位小白羽,才是真正配得上金翎羽卫的名头。
月神之翼,月神之灵!
月……
演武厅忽然像是吹进一阵邪风,打从进门的地方,羽翎卫仿佛失了心智迷了魂魄,怎就忘了上一刻在做什么,纷纷愣在原地。
今儿这日子,月神是该来的,但他极少出现在这里,偏偏今天,他就这么踏进万羽楼。
生而为人,化而为羽,结而为翼,守护月神庄,守护月神,这是羽翎卫的宿命。每一代月神庄的庄主,都是一代天骄,纵然武学资质未必绝世无双,也自有打动人心的能力。更兼之,似乎月神庄的传功教习总是将忠字写的最大,每一位羽翎卫,都将庄主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排在自己性命的前头。
偏偏,这样的庄主,与他们并不亲近。
不曾心寒意冷,只觉得怜惜月神。
这位冠绝天下月神庄的庄主,总是过得那么不快乐。
许闲月对月神不好,但她对月神的护持,就抵得过那些加诸于身的伤,旁人没有苛责的理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怜惜。“怜惜”二字本不该用在月神身上,可人都有心,有血有肉,谁不知冷暖悲喜?
月神幼时与羽翎卫关系还亲厚些,那时长老们在,与他传功,他也将羽翎卫当做陪练,可年岁渐长,长到旁人都以为他要带领羽翎卫强势踏入江湖,宣告月神庄地位的时候,他却一人一剑,孤身踏进了万丈红尘里。
身后只有沐清,仿佛一道月影。
“啊……”
一声尖锐的叫,忽而又仿佛被折了脖颈的鸟,兀自断腔。
但足以将一室静默打断。
仿佛时光曾经断流,而今不再驻足,继续前行。
月神是唯一清醒的人,他看向演武厅,那里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被人刺中了一剑,胸前正在汩汩往外冒血,一双眼却看着他的方向。
看着他。
月神只想,怕是学艺不精的。白衣裳染了血,往常看了觉得美,今日看着,也不过如此。也亏得他这半年平复了心性,若是当初在逍遥界,他见了……
呵,月神不曾想起逍遥界,也不曾想起澹台君言。他不能,也不敢想,他只觉得,看世间一切,都是不过如此。
月神身后的沐清,心知肚明,这位小白羽,只因见着月神,失了心智。
失手刺中小白羽,慕剑天有些疑惑,他背对着大门的方向,专注于使剑,并不曾发现月神到来。他那一剑平凡无奇,没想到小白羽居然不曾避开,直挺挺受了那一剑。
看眼小白羽还愣愣的,慕剑天无奈,伸手灌注内息于指尖,替小白羽点了几处穴道,免得这大意的傻孩子流血致死。再回过头,慕剑天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主。”
恭恭敬敬向月神行礼,慕剑天心里却替小白羽叫苦,三年一过,这傻孩子怎么又犯了这样的大错?
庄主容颜绝世,但万不能多看,更不能让庄主发现。庄主本就因着许姨娘,厌恶他自己,又岂能再让这张脸,招致许多麻烦?
慕剑天比月神大十多岁,月神刚习武的时候,慕剑天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那会儿,慕剑天也时常帮助沐清,看护月神,亦或替月神读几句剑谱心法。月神自然记得他,只说:“无须多礼。”
便径自走开。
倒不曾对小白羽说些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何必在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