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果儿看他老爹掏出那几枚祖传宝物出来,眼睛都瞪得直了,乖乖,这次不得了,连镇派之宝都用上了。他不由吞吞口水,惦记这个东西老久了,可爹那个守财奴,连摸都不让摸一下。
这三枚玄青铁板,唤作天机起卦令。也就是只有在起天机卦的时候,才能用出这铁板来,而若然这三枚铁板打关,就算你响头磕足数了,风火雷都来了,你也没那个资格起天机卦。
还有这天机卦,不是你所起就能起的,那必须得有生死攸关的大事。祖师爷他老人家毕竟也是很忙的,你这样平白无故地去叨扰他,他厌烦了,伸个手指头把你捏死,那都是有可能的。
老头一副郑重其事,活脱脱一个专业的神棍,把三枚铁板往天上抛,落在地上铺好的乾坤八卦布上。每抛一次就去看那铁板的正反,有几个是祖师爷画像,几个是咒文都暗暗记录下来。那必须得心里面记住,不得拿纸笔来记。万一你没记住或记差了,那这次卜卦不但失败了,祖师爷还要责罚你。这样一共抛六次,就能得到一个天机卦象。
刘果儿听他老爹讲过起天机卦的事由,所以活波好动的一个小伙子,硬生生地给憋得个大气不敢喘一口,拿着两只狗眼,在他老爹身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扫来扫去。惟愿这老家伙记性不要比狗屎还糟,不然祖师爷责罚下来,咱爷俩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那老头扑腾了六次之后,默默点头,在心里掐算了一番,而后轻手轻脚地把镇派之宝请回了黄布口袋里。又磕头给祖师爷谢恩,磕了七七四十九个响头之后,这老头扶着嗡嗡作响的额头直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成了。”
刘果儿一声雀跃,蹦起三尺多高,奔上前去把他老爹死死抱住:“我的个亲爹啊,您可真是我的偶像啊,我简直是爱死您了!”
刘神仙磕了半天的头,老腰生疼:“要死要死要死,你的赶紧给我松开,老子喘不过气来了。”
又踢又打,才把那家伙的狗爪子撒开了,刘老头看那小子眼里带着汪汪的桃花眼,心下一阵恶寒,看了看表道:“现在还早,咱们先溜达一圈,五点左右,就在嘉庆大厦门口等他。”
早先片刻。
在嘉庆大厦十六楼的一个办公间里,李余的心念突然一动。
他心中诧异:“不好!有人在用秘术卜算我的方位!”他随即敛了神光,隐了命数,便似蛟龙入海,翔龙入云,要将自己隐藏得干干净净。然而此番却不比往常。仍他百般潜藏,那神念便似这清清之天,茫茫之海,你藏得再深,也只瞒得过外人的双眼,却逃不脱这天与海本身。他的行踪就这般被探查了去。
李余微皱眉头:“何人有此能耐,叫敝人也无处遁形?也不知此番是福是祸?”
想起吾师曾言: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吾辈中人,事来即应则可。既然此人一心想见敝人,那敝人去会会他,也是无妨。
正做了计较,突然头顶一重,原来是有人在拍他,回过神来,抬眼看到杨总,也就是那日喊他交计划书的那老板,正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小李,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走什么神?我最近对你的工作表现非常的不满意啊,你要再这样,也别在我们公司里呆着你。能在我们公司养着的,那都是牙尖嘴利的狗,可不是白吃白喝的猪,你懂我的意思没有。”
李余堆笑:“是是是,杨总您教育得是,咱这就做检讨,深刻检讨。一定好好反思,痛改前非。”
杨总冷哼一声,大模大样地走了,回到自己办公司里,把门狠狠一关。
他一走,底下的人就议论开了。
“你听到没有,他刚才说我们是什么?”
“那么大声,当然听见了。说你是狗呐。”
“切,明明说的是你!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是只狗?最多是只猫。”
“得了吧就你那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丑的个跟死猪似的。”
众人七嘴八舌,窃窃私语,把一个好好的工作氛围搞成了茶话会。
旁边的魏芳拍拍李余,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牡丹亭》的戏票,你上次说不是特感兴趣吗?这次省剧院来公演,好说歹说叫我给买到了。怎样,要不要一起?”
李余接过那票:“你可以啊芳,听说这票忒难搞,你是怎么搞到的呀?”
魏芳一脸自得:“本姑娘出马,有什么搞不定的?你去还是不去,不去我可喊别人去了。哦对,完了我们还可以在码头那间咖啡厅喝喝咖啡,吹吹河风,挺舒服的哦?”
李余凝望向魏芳,坏笑道:“我说芳啊,你是不是喜欢我了?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因为,,,”
那“因为”后面的话死活抖不出来,魏芳急了,问道:“因为什么?”
李余在她耳边阴阳怪气说:“因为呀,我是妖怪变的。你要是喜欢我,和我结婚的话,我就会在新婚夜那天变出原型,把你吃了,连皮带骨一点不剩。”
魏芳听得恶寒,搓了搓一身的鸡皮疙瘩:“瞧你那样,我干嘛要喜欢你啊,你有哪点好的?你到底去还是不去?不去拉倒,本姑娘多的是人陪。”
李余耸耸肩:“我倒是想去来着,可我大爷和小表弟今天要来看我,所以是去不成了。你好好看,完了多拍两张照录几个视频,我也凑凑热闹。”
魏芳一嘟嘴:“哼,谁给你拍,不理你了。”把头一偏,自个儿忙去了,不再理他。
就这样直到五点钟。杨总一边看表,一边穿了外套走出办公室,朝门外走出,走出两步回头训道:“都给我多加点班啊,你们最近业绩不行啊。我就先走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应酬。”说着便甩门出去。
走了约莫三五分钟,靠窗的小张跟个特务一样一直盯着动向,他突然一声哨响:“上车了上车了,解放了同
志们呐,为了革命的胜利欢呼吧!”
顿时,死气沉沉的办公间成为了欢腾的海洋,大家载歌载舞,同时紧锣密鼓地开始胜利的凯旋。
李余挎了包,看了看魏芳。那家伙还在生闷气,对着李余一哼鼻子:“骗子!什么大爷啊小表弟的,能编点像样的吗?”
李余无奈笑笑:“你爱信不信。”说着转身出了门。魏芳也随后出去,二人一前一后的,也不互相搭个话。电梯里,李余稍稍站得近了,魏芳就像沾了脏东西一样,躲得老远,这姑娘脾气不小。
走出大楼,李余抬头看了看天色,暖阳高悬,清风微来。最近闷热,今儿还是个少有的凉爽天气啊,适合出行约会,难怪魏芳那丫头会这么不高兴。
正琢磨着了,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大爷和一个小毛孩子。那一老一少都笑眯眯地看着他。李余看那老头,目光极其锐利,毒得跟个蝎子似的,像个电钻一样在自己身上钻来钻去,那小的呢活脱脱一个市侩小人,跟个泼皮无赖看花姑娘一样坏笑着看他。那两人一见他,就十分亲热地屁颠屁颠跑过来,那老的二话不说捞起他的手:“高人哪,可算是等到您了,咱爷俩在门口蹲点蹲了个把钟头了。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刘名荣山,是个看相算命的,这是在下的犬子刘果儿,来,果儿,给高人打声招呼。”
刘果儿带着科学家一般辩证怀疑的眼光,又把李余上下看了一遍:“老爹,真个是不世出的高人?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刘老头结结实实给了果儿一个脑崩儿:“退下!”又满脸赔笑,“高人勿怪,高人勿怪,我这个儿子啊,他小时候生得不好,脑子出了点问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李余干笑两声:“那个,老大爷,您这高人前高人后的,是在说我吗?我看您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可怜巴巴的小白领,不信您问她。”
说着她拉过了正好打这儿经过的魏芳。魏芳看了一眼那两人,果然是大爷和小表弟,这小子居然没骗老娘,她顿时爽朗了,笑着招呼:“大爷好,小表弟好。我是李余的,,,的好朋友。”
刘老头是个油得里外都透的老江湖,立马谄笑:“哟,这姑娘生得太好看了。你看这白嫩的小脸儿,这小身段,这瘦胳膊瘦腿,真是个美人啊,美人。”
魏芳最喜人夸她漂亮,一下笑得脸红,花枝乱颤道:“大爷您真是太会说话了。要是李余那个臭东西能有您一半,那可真是老天开眼了。大爷,小表弟,我今儿有事,”她甩了甩手中的戏票,“这不快要开场了?就不能作陪了,您几个好好聚聚,改天我再来请您们,去川菜馆子里吃点地道的川菜。”
说着就拦了个出租车,上车前还特意扭过头来:“刚才跟你闹着玩的,本姑娘可没工夫跟你生闷气。我待会儿给你多录两段让你也乐乐。”便上了车。
刘老头拿胳膊推了推他:“小老弟,这姑娘对你有意思啊,老夫看她五官长得端正,是个过日子的主,屁股也大,能生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哟。”
李余干笑,这事儿怎么约描越描不清了?
刘老汉见他愣着,又厚颜无耻地来扯他的手:“走,老头子我请你,咱们还是到四方饭店去,整点好的来吃吃。”
李余皱起眉头,这老头怎么跟个混球无赖一样烦人?话说这吃人手短拿人手软,这不明摆着有事儿来求自己吗?
他推脱道:“那个就算了吧。我说老大爷呀,咱真不是您老口中的什么高人,您开开眼,放过我吧?”
刘老头不乐意了:“小老弟,你这样就不实诚了。你老大爷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来哄我。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这隐藏得工夫做得够深,但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老夫。老夫是谁?刘半仙啊。这不,你尽管隐了自己的命数,还不是叫我给找到了是吧?”
刘老头自个儿抖了出来,那就省得李余再去追问了。那么先前探他行踪的人,果真就是这个老头。这样就推脱不过去了。看这老头虽然没有什么凛然正气,不过也不是奸邪之人,人家这么好说歹说的来请自己,于情于理,都只得帮他一帮。打定主意之后,李余叹一口气:“好吧,既然前辈说到这份上了,那晚辈无论如何,都是要尽尽绵薄之力的。不过前辈,晚辈真不是什么高人,也只是略略学了一点皮毛的术法而已,这帮不帮得上忙,还要另说。”
刘老头顿时如释重负,心头大石头落地了:“肯帮就好,肯帮就好。来,咱们到四方饭店边吃边说。果儿,前面开路!”
刘果儿领诺,像个孙猴子一样,把手反搭了个凉棚,遮在眼前东看西看,三蹦两跳地朝前走了出去。
刘老汉欣慰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个年轻人,仍旧是有如云蒸雾绕一般,混沌不明。
缘分,这一切都是缘分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