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声音没有褪去。
我爸压低嗓音:“这事情,要不要跟川儿说,我怕自己”
我爸的状态很不好,可以说颓然地很,嗓音沙哑听着略微有些疲惫,我依旧懵逼,没有从那只怪物的震慑中回过神来。
外婆说不能跟我说:“如果告诉她,她会彻底崩溃的,她的母亲居然是一只血人。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
“可是绾绾的神智清晰,也就月圆之夜会有所变化,只要看好她,她不会害人的。”我爸激动得很,他说跟我说也没什么。
我爸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该有自己的思虑。
他是高估我了,此刻的我浑身都在颤抖,两只脚根本连站都站不稳,被沉砚搂在怀里,死死地攥着,他抱着我。生怕我会从这儿摔下去。
屋子里那血人的喘息声越来越小,最后像是安眠了一般,没了响声,那两道血红色的眼眸也没有了。
我抬头看向天际,一道白从天空破出,天亮了呢,一切是不是又要恢复如初。
外婆叹了口气:“要彻底改变绾绾。就得走那一步。”
“不行,妈,不可以。”我爸急忙阻拦,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但是里头的氛围变得很诡异,我爸一直在重复什么就算不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能背着我做什么。
我听得稀里糊涂。可是言辞之间,还是能听出来,我爸其实很关心我。
这些年,借着他工作繁忙,常常不在家里,我跟我爸之间变得有些淡漠,甚至有人开始说我爸在外面有了三儿才不愿意回家。
这会儿我才明白,原来一切症结,都在我妈身上,我猛地想起那个血人,浑身上下渗透出鲜血,红了一片,皮是卷起来的,跟烫伤似的。
那惊恐的眼神。略微有些瑟瑟,我不知道我妈刚才看到我了没。
但是私心里感觉,我妈的退缩,是因为恐惧。
她看到我的时候,心底生了一丝恐惧,或许是残存的理智吧。
“用小川的血替绾绾换血,这是唯一的法子,川儿是绾绾的孩子,她有必要为了绾绾着想。”外婆冷声,那话语略微有些冰冷,见我爸反对,外婆却说了那样一番话。
吓得我浑身都在颤栗。
“如果当初,把川儿做成鬼婴,绾绾身上的症状都会传给她。那时候,要不是你的阻拦,绾绾早就好了。”外婆哽咽着开口,一句一句,犹如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在我的心口。
我疼得很,难以呼吸,难受的很,挂在沉砚的身上。
眼泪无声,顺着脸颊落下来。
外婆说我妈怀我的时候,他们就商量着要我来继承我妈的症状,做成鬼婴之后,就可以彻底解了我妈身上血人的症状。
外婆说我爸自私,当初他的阻拦,害得我妈现在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妈。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背着绾绾做这些,她也不愿意的。”我爸说就算利用了我,我妈清醒过来也是不会乐意的。
“您知道,她多期待这个孩子,明明知道她的身体,怀个孩子十有**就是鬼婴。就是死胎。”我爸激动地很,说什么所幸还是生下来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的出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总以为我跟旁人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孩子,可没有想到背着我的却是这样血淋淋的真相。
像是有个人拿着一把镊子,一点点撬开我的皮肤似的。一点点戳在我的血肉里,犹如钉入骨髓的疼痛。
沉砚抱着我,他就那样看着我,唇语跟我说:“我在,川儿不哭,一切都过去了。”
我摇头,眼泪犹如决堤的水一般,涌出来。
这不是过去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的心口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着。
屋子里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我听到外婆轻声道:“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你也去找找川儿,绾绾交给我。”
“妈,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爸轻声道。外婆却说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也不用说这样的客套话。
“药也是绾绾自己吃下去的,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抛弃自己为人的资格,她明明知道,嫁入祁家,不能是人。就把自己变成这样一个怪物。”
外婆在哭,哭得幅度很小,她说她从小疼到大的姑娘,偏偏是个倔脾气。
“你可千万不能负了绾绾,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知道,金水秦家的手段。”外婆沉声,跟我爸说。
我爸愣了一下,长久的沉默,他像是背负了很多似的,他说他不会负了绾绾,只怕绾绾会忍受不了他,只怕绾绾会不再需要他。
“胡说什么。”外婆清冷的嗓音,在我耳边炸裂。
我妈现在的脾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有的时候也有些莫名其妙,大抵都跟这药性有关系。
我爸刚要走,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跟我外婆说:“就只有那样一个法子吗?”
“药是你们祁家给的,问也得问问你父亲才是,那年冬天,你母亲倒是厉害。一个人偷摸着进了秦家。”
外婆嗤嗤地笑着,我看到我爸愣在那儿,脚步也不动了。
我爸妈是自由恋爱,爱得水深火热,难舍难分,但是双方父母都不看好对方,尤其在双方都知道背景的情况下。
外婆说当时我奶奶偷偷地去了秦家找我母亲。跟我母亲摊牌,说什么想要嫁入祁家可以,祁家素来的媳妇儿只能是鬼媳妇。
“你母亲拿着一把刀子,抵在绾绾的脖子在,她这个傻姑娘,也不懂得反抗。”外婆冷冷地开口,“就这么想去你祁家做小媳妇。”
“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绾绾。”我爸轻声道,他像是被重重的稻草压在身上似的,说话都有些沉。
外婆说现在不需要承诺什么,要看就看往后,她说那时候。我奶奶去找我母亲,我母亲居然傻傻地用刀子在脖子上抹出一道口子。
“秦绾是真的想死,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这般。”外婆笑了,笑声特别刺耳。
就像是在感叹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女儿,却万般不想想他们二老。
我爸差点给外婆跪下,过去的事情。他的确亏欠了太多太多,他说就是拿命来抵
,也抵不过。
“走吧,千万别想你母亲那样,不拿绾绾当回事。”外婆轻声道。
随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屋子里没了别人,我听到外婆咕咚一声,靠在墙壁上,她跟我母亲坐在一起,都坐在地板上。
紧接着便是低低的哭声,外婆压抑了太久,终究还是爆发了,她哭了很久,那哭声幽怨的很。在屋子里回荡。
我就蹲在那儿听着。
“秦绾,要不是你姓秦,我怕是也不会管你,你说你,为了祁家那小子,吃了多少苦。”外婆哽咽着开口,“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我是真的管不住你了。”
屋子里传来珠子落地的声音,外婆靠在那儿坐了很久,她亲自照料我母亲,抱着我母亲睡着的身子,等了许久才听到母亲醒来,一脸无措地问外婆,她怎么会在这里。
“又犯病了?”我母亲的声音。她很茫然无措,“这梦游症,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给你约的医生,你也要去看,都是心底的毛病,释怀了也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外婆轻声道。
我妈叹了口气,说她身上好疼。
“昨晚梦到了什么?”我外婆问了一句。我妈以为她是有了梦游,从家里跑到这儿,看来每一次我妈这样,外婆他们的借口都是梦游,也让她见怪不怪了。
我妈摇头,说脑袋疼得很,想不太起来了。只是有一双眼睛,特别熟悉。
“好像是川儿的眼睛。”我妈凝声。
外婆怔了一下:“什么?”
“对了,妈,你打个电话给川儿看看,我怕”我妈说她上一次梦游,见到的人是我爸,果不其然。等她醒过来之后发现我爸倒在血泊里。
她说她梦游的时候,没有什么知觉,就怕做了什么事儿。
“我想不太起来,但也害怕,要是伤了川儿的话。”
外婆给我打电话,我手机早就没电了,静静地躺在裤兜里。
我妈焦灼的很,说什么都要先回去,我跟着沉砚离开,路上依旧心事重重,我没有想到我那样安静平和的家里,居然也是波云诡谲,暗藏玄机。
“不用多想,都是他们那一辈的事情。”
“沉砚。你说我妈她”我吸吸鼻子,深呼吸一口气,把身体里的浊气排出去,才感觉自己稍微轻松了一些,“如果真的走到最后一步。”
“傻姑娘,你在乱想什么,姑且不说需不需要用你的血。你外婆他们可有很多的事情瞒着你。”沉砚低声道,说我就是太急性子,有些事情是该看看才行。
他是老道的人,可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难免慌乱,而且那种疼痛,是直击内心深处,触摸到灵魂的疼。
都说人心隔肚皮,为什么要隔那么多张肚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