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拧开门把手,一推开门,心里惊了一下。三四个男领导在一间房子里。搭了个小桌子,上面好几个歪歪倒倒放置的空酒瓶子。
屋子里满是酒味儿,烟味儿环绕着,烟雾笼罩赵雪屏息着进入房间,“指导员儿,你找我有事儿?”
“连长这儿,有个任务布置给你!”胖胖的指导员儿磕磕绊绊的说,指着一旁正看着黑白小电视的瘦高男人,喝酒喝到舌头都捋不直了,“这个任务,说难也有一定挑战,但是!你要记住,这也是个机会!”
“呵呵,你说半天也没说到点儿上!”一旁半坐在床边角落,一直用遥控器捣鼓电视机的男人插话。
赵雪牵着笑,干巴巴的在旁边等着,内心算是惶恐与不安。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喝醉酒的男人,听到他们这些领导。一句一个脏字儿的往外飙脏话,一改往日白天里衣冠楚楚的斯文模样。
“就是让你帮我写个讲话稿。明天八点有表彰大会!我要出席。”
“啊?我不了解咱们军区的情况,要怎么写啊?”赵雪硬着头皮只管问出声,她虽然有点害怕领导,但是并没有其他人那种特别严重的阶级尊卑观念。
特别是只要一生气,或者真的很不高兴时,她就真的有种不管不顾的决绝感。
“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回去慢慢儿想想。就是考验你呢。”连长是在场官儿最大的一个,自然谁也不用管,说走,带头儿就走了。
留下赵雪和喝醉的指导员儿面面相觑。
“我不会写啊,领导。”赵雪皱着小眉头,哭丧着脸。
“你当然不会!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写个屁啊!”指导员声音很大。醉的不轻。
“那我怎么办?”赵雪心里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间房。可是连长布置的任务她根本完成不了。双脚像生了根一样迈不开步子。
“我给你找个模板,照着改改算了。你们那点儿能力,算个屁啊!”
赵雪飞奔着回到自己住的那间破屋子。虽然是个脏乱差的破地方,可是经过刚刚见识过完全不同两面的人性,她跑进屋子。关上门,反锁。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坐在床边,环视了下这件小破房儿,竟奇异的生出一股子归属的安全感
赵雪趴在床边,回想今晚的一幕幕,喘着气儿,感觉更不能容忍这个地方了。
她铺着刚刚指导员儿喝醉着给撕的稿纸,拿着笔,发现自己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得快到不正常。
虽然没有怎么耍酒疯,可是赵雪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喝醉酒的人,真的挺可怕的。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
她不想下班了还在半夜突然被袭击,然后心累身累的去考虑令人难受的乱七八糟的工作
“撕啦”在连续撕掉了三张稿纸之后,赵雪猛的从床边站起,走出房间,往外面走去
“陈刚,你在么?能出来下么?我找你有事儿。”赵雪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儿,终是举起手,敲响了陈刚宿舍的房门。
“哦哦,好好。”陈刚在屋里听到好听的女声想起,心里还挺高兴的。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开门,“你进来吧!我们屋里没人,他们都还没回来呢。”
“不用了,”赵雪摇着头,“你能来我屋里一下么?我有事儿和你说。”外面太冷了,说话也不方便。万一过一会儿他们屋里的另外两人回来了,更没法儿说话了。
陈刚跟着赵雪踩在雪地里,走回不远处,她住的小房子。
“刚才指导员儿喝醉了,大晚上的让人把我叫过去,让我写什么稿子。我哪儿会啊!”赵雪压低声音,这隔墙有耳的事儿,来到这儿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屋子里根本不隔音。
陈刚看赵雪眼眶都有些发红了,他自己其实又何尝想待在这种地方呢!一个条件和环境差到连许多在这儿待了四年的老兵都没有一丝眷恋的想要离开,漫山遍野的雪覆盖着地表本来的相貌,远处的山头是一座矿区,大风一刮起。时常有矿山上黑色的煤灰铺天盖地的夹杂着白色的雪颗粒,吹的空气中没有一丝新鲜的空气。
大部分男兵都不想待的地方,她一个小姑娘,又是明显被家里宠的没有吃过什么哭头儿。还能坚持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事儿,你就写个两百多字儿交差就好。明天的事儿,发言讲话有问题。让连长他们自己想去!”陈刚觉得这领导也太难为人了。
“我真搞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指导员儿虽然喝醉的不行,还说了些难听的脏话,但是好歹给了我一份样本儿。可是这表彰什么的大会,主题什么的我都不清楚啊!哎”赵雪敢肯定,她来到这地方叹的气,比她以往人生中,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你别想那么多!能坚持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陈刚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和你同来的两位女兵,好像已经主动申请退伍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赵雪被碰到,敏感的缩了下肩膀,她不喜欢也不习惯,来自于异性的碰触。即便只是别人觉得他们似乎足够熟悉了,才有的动作。但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刚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所给她的震惊更大!如果那两个女兵都走了的话那整个军区的年轻女兵,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我也快坚持不下去了!”赵雪掩面,渐渐痛哭出声,眼泪说着白嫩的青葱细指滑下,落在一层灰的地面,很快混成一滚儿小泥球一样的黑乎乎的一团儿。
“你要是真的难受,就大声哭出来!把心里的委屈都释放出来!”陈刚自己都想哭,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直再坚持着。
“我不敢大声哭!”赵雪哽咽着,“我怕被有心人听到,跟领导告状!这里的人,心眼儿多得可怕!”
陈刚听了,不再劝她,是啊。他们都很清楚,这里不论年轻的,年老的,所有人都削减了脑袋,想往好一点儿的军区调,所有人都被磨炼得长成了筛子一样的心眼儿。
“你看我的手,这指甲里。从来到这儿,就没有干净过!”赵雪伸出自己的双手,白皙的皮肤上,在粉嫩的透明指甲处,是碍眼的黑灰一样的东西。
“我一天清理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一伸出来就没有干净过!”赵雪说着
,豆大的泪珠还在往下滚。
陈刚看着她干涩的唇瓣。想起刚见到她时的水润模样,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酸涩是怎么掩下的。
赵雪哭着,誊写着样文儿上修改过的发言稿。
“你的字儿写的很漂亮啊!”陈刚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逗她开心,他之前在a军区时就打听过,赵雪和他一样,只有初中学历。可是这一手漂亮的字儿,他却是比不了的。
听到陈刚的话,看着稿纸上娟秀的一行行字形,赵雪一直以来压抑着自己,拼命不去回想的那个人,一下子满满当当的充斥着大脑,他矜贵的一举一动,永远耀眼的样子还有只对着她的,少有的温柔
陈刚看着赵雪停下笔,楞在哪儿,看着自己稿纸上的字儿,一动不动。以为自己成功转移了她的心思,还在一旁紧接问着,“你这是练的什么字体?很适合小姑娘,写出来真的很好看。费了不少功夫吧!”
赵雪眼泪想断了线的珠子,一帘儿一帘儿的往下落。贵胄的男人好听的声线,言犹在耳,劝她练习字儿的那些话语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想念所有的他!或严厉,或温柔,或微笑的他
赵雪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珠,将写到一半儿的稿纸撕下,团成团儿,扔在泥土地上。重新起了一页,写信给家里。
“爹,娘,我能回去么?我不想在这儿待了能让我回去么!”
赵雪正写着。突然信纸被一双黑乎乎的大掌盖住。
“划掉这句话!重写!”
“我不!”
“你呀!别任性!快删掉!”陈刚说着,用食指去捣赵雪的太阳穴。
赵雪被点了一下,立马躲开。她现在觉得老实人也不怎么好了,这陈刚有时候也太自来熟,还总是喜欢管着她。
这“管”和那人的不一样,他有时候自己做的都是不对的,懂的也不太多。还总是喜欢说各种大道理。
赵雪以他为老实人的代表。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觉得老实人适合当丈夫了,有时候的唠叨絮叨,真的有些让她无奈!
“你干什么呀!”赵雪躲开后,紧锁着眉头,对他刚才的举动,显而易见的表示出不乐意。
陈刚上去突然用指甲去捣她太阳穴的举动,在骨子里很保守,不愿与人有什么肢体接触的赵雪眼里,明显触犯了她的底线。
看着陈刚还自以为,一副为她好的架势,赵雪突然有些烦,觉得自己找他本身,应该就是错误!
不该和他说太多!他有时候说话做事儿,赵雪真的有些不认同。
赵雪毕竟主动去找的别人,现下即便不想再和他同处一室,也不好赶人走。她不再说话,背过身子,接着写寄给家里的信。
“那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陈刚刚才自作主张的伸出手去点赵雪的太阳穴,看她很不高兴,也觉得好像做的有些过了。
赵雪站起身。“好好,谢谢你了今天。”她送陈刚走到门口,即便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但是她明白还有的礼仪和感谢,一定不能少。
“没事儿,你看你又开始生分了。你就是有时候太客气了。”陈刚走到门口,还对着身后的赵雪说话。
赵雪:“”她心里忍不住无声的抱怨,就这样跟陈刚客气着,他还总不把自己当外人儿,现在已经开始在她面前说话,做事儿都有些随意了。
那要是不客气了,还能得了!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第二天还有更大的冲击力,等着她去承受!
第二天一大早。赵雪就听到有人敲门。
“你今天来得好早啊!”赵雪挂着笑,勉强的笑脸相迎。
“我起得早,洗了衣服,就想着挂在你屋里。行不?反正你现在一个人住。”
赵雪再一次陷入无语的沉默中,心里想着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什么!她不断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叫陈刚的一脸憨厚的男人。在刚来西北军区这里时,帮过她,一定要忍让再忍让!
“好,你进来吧!你看能挂在哪儿,自己随便找地方吧!”赵雪点头,让开门口位置,让他提着还在滴水的毛衣进屋。
看他一个人自在的找个铁钩子。挂在床边,嘴里还唠叨着,“我明天找个铁丝之类的东西,从你的床铺到窗户这里,搭一条铁丝,方便撑衣服。我们屋里人多,都没地方挂。”
赵雪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点头。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请过别人帮忙,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陈刚看她只知道点头,嘿嘿一笑,“看你头点的快掉了!像呆头鹅一样的。”然后走到赵雪面前,随意的说,“谢谢你啊,小娘们儿。哈哈。”
赵雪实在忍不住皱起来眉头,这称谓,她觉得极其粗鲁,甚至隐隐有种被侮辱、耻笑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到这种流氓的称谓,她真的特别厌恶。
“哎呀,我的鞋里不太舒服,我做你床这儿,弄一下啊?”
说是请示询问,可是赵雪根本还没开口,就看到他自己已经“很自觉”的坐在她的床上。赵雪的小嘴儿长了张,然后识趣儿的闭上了。
她看着陈刚自顾自的脱下棉鞋,然后脱掉袜子赵雪扭开了小脸儿,不想再看。这种粗鲁的样子,她真是没怎么见过。他们村里的老爷爷,都没有这样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