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寒风呼啸着灌入耳朵,恍若鬼哭狼嚎。
全身发僵,她闭着眼睛先动了动手脚,还好,骨头都没事,睁开眼,眼前一大片白色,满是积雪。
思绪流转,刚才摩托车颠簸摔倒,山坡上的积雪滑落下来好像把她和魏二叔都给埋住了。
魏二叔……
她急急起身,左右环视,白雪皑皑,寂静无人。
“魏二叔,魏二叔……”
简华大喊起来,提起右脚迈出去,一步,脚却直直陷进了雪中,积雪厚达膝盖处。
这么厚的雪!简华微微诧异,转念一想,刚才山坡上雪都滑了下来,现在厚点也是正常。她踩着雪一步步走出去,艰难转了一圈。
结果,简华立在寒风中傻眼了。
她身处一片树林,前后左右全都是树,树枝光秃秃,被积雪压得弯下来,这不算稀奇,最主要的是,这些灰朴朴的树杆全都很粗,很粗,触目所及,最细的都需要两三人合抱,树也很高,高得她要抬头仰望,还看不到顶。
不就摔了一跤嘛,怎么从山道上到了这地方来了,她们青峰山可没有这样粗的大树啊!
她目光转动,前面还有块大石,五六平米大小,一人多高,大石底下还陷着个坑,正是她刚才躺着的地方。
魏二叔呢,简华再次大喊起来。
没有人回答,声音远远荡出去,只有枝头积雪滑下,发出索索的声音回应着她。
简华失魂落魄,飞跑两步在大石周围扒起雪来,手指很快被冻得通红麻木,倏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在雪中露出一角,她急忙扒开雪堆,正是她的那个铝合金医药箱。
简华把医药箱抱在怀里,茫然不知所措。
没有魏二叔,她一个人到了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陌生林子里。
呆坐一会,全身发冷。
不能这样干坐着,走出林子,找到人就好了,简华安慰着自己,把医药箱斜挎在身上,围好围巾只露出双眼睛,又掏出口袋里的羊皮手套戴好,一步步走出去。
她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块大石,随便定了个方向就朝前走。
天空白茫茫的,看不到太阳,她也辨不清方向,只祈祷着这个方向是正确的,能遇上人救救她。
是的,救救她,简华心里很清楚,如此严寒,在野外露宿一晚,她肯定会冻病,这个天气病了,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长期的学医,爷爷首先教会她的就是冷静。
此刻最好爬上大树先看看周围的地型,可对着那光光的树杆,简华摇了摇头,她爬不上去。一步步往前走,同时寻找着是否有树洞。
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行走,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简华觉得她都要被冻成冰棍了,突然,眼帘中闪过一道红影,她一惊,忙看了过去,一条蓬松的红棕色尾巴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度,一只小动物似被她惊着了,沿着树杆飞窜上去,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松鼠!简华一喜,看到松鼠就想到坚果,这只松鼠刚才好像在树底下翻找什么东西,她忙磕磕绊绊跑了过去。
确实,树底下的积雪被挖开了一些,露出一颗颗圆型的褐色果实来。
褐色果实有鸡蛋大小,表皮光滑,她辨认不出是什么干果,试着剥开,壳很硬,最终用牙齿咬了开来,里头的果实淡黄色,沾了点试吃,有些类似板栗,带着丝甜味,口感很好。
意外找到食物,简华稍稍松缓了一直紧绷着的心情,先头在赵二牛家吃的一个糖水蛋早不知消化到哪去了,现在见到这干果,腹中响起了饥鸣声。
她连忙弯腰扒开积雪,细细寻找一番,捡到了几十颗圆型褐色坚果,堆成了一小堆。
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只密封袋,把这些坚果全都装了进去,再把医药箱内的东西挪挪位置,把坚果袋塞了进去,背起医药箱,简华再次往前走。
这回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很是幸运得被她找到了一个树洞,她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小心试探过,树洞里没有动物。
看着有些灰蒙下来的天空,简华明白快要天黑了,看来今晚只能在这个树洞里过夜了。
刚才一路走来,只遇见了那只红棕色的松鼠,可这么大的林子,到了夜晚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呢。简华不敢耽搁,先进树洞查看了下。
树洞里有一股沉腐的味道,夹着些淡淡骚味,里头大概有两米多平,顶上稍高些,简华站在里面完全不需要弯腰,再看看洞口,一米多宽,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了。
简华把医药箱放在树洞,先在周围捡了些柴禾拖过来,医药箱内她放了个打火机的,所以倒不担心点火的问题,原想把火堆放在树洞前,后来她摸了摸树洞地上,是一层有些潮湿的植腐层,已烂成了类似泥土样的东西,索性把火堆点在树洞里。
柴禾还挺湿,简华忍痛剪了段绷带,又倒了点酒精在上头,把火堆点了起来,很快浓烟冒了出来,呛得她逃出树洞一通大咳。
过了会儿,火焰大起来,烟就小了。简华把其他的柴禾放在火堆旁先烤着,她又急急在洞外堆起雪球来,在双手冻僵前,一个大雪球堵到了洞口,又把边上的雪挖来塞住缝隙,只在上头留着道空间,看着轻烟往上走去,简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手冷得没有知觉,她不停地互搓,直搓到火热发胀才停了下来。
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树洞内火焰跳动,带来小小的暖意,简华不敢加大火堆,慢慢地添柴上去。
身处陌生之地,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有个这样的树洞能容身,好像又没有坏到极致。简华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把里面的湿意眨了回去,拿过身旁的医药箱,打开,拿出那包坚果,一颗颗放到火堆边烤着。
等待坚果烤热的时间,她仔细整理了医药箱内的东西。
参片一罐,生理盐水注射液一瓶,云南白药两盒,云南白药气雾剂两瓶,破伤风抗生素一盒,消炎药两盒,红花油一瓶,京万红软膏一支,碘酒一瓶,酒精一瓶,绷带五卷、橡皮止血带两根、羊肠线两包、剪刀、镊子、医用针、手术刀、止血钳、温度计、棉花、棉花棒、透气胶等物,另还有打火机一个,中性笔和便签纸各一,德芙巧克力两
块,保温杯一个。
简华拿起巧克力,手指都放在撕口上了,最终又收了回去。巧克力热量大,现在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还要走几天才能出了这林子遇上人,巧克力还是放在最需要的时候吃吧。
她拿出保温杯,旋开盖子,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今儿凌晨赵二牛拍门叫得急,水都没来得及灌上,现在只能抓些雪,放到火堆边等它慢慢融化。
简华收好医药箱,抱膝凝视着火堆,很久都没动一下。一天过去了,家里的老宅子估计被父亲卖掉了吧,等她回家,呵,她还有家吗?
爷爷走了,她就没有家了。
这个父亲,不提也罢。
简华吃了烤得温热的坚果,又喝了融化的雪水,听着外头寒风呼啸,又夹杂着好似动物的嘶吼声,战战兢兢蜷缩着睡了过去。
***
第二日,简华是被冻醒的,睁眼,火堆已经熄灭。堵在树洞门口的雪堆上面露出的一小块天空,泛着淡白色,天亮了。
她起身蹦跳了几下,舒缓因不良睡姿带来的肌肉酸痛感,把柴禾放到火堆上,拿出打火机再次点燃了火堆,就着几颗干果简单吃过早饭,保温杯中灌满水,熄灭火堆,砸碎了门口的雪堆,认了认方向,再次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会陷进雪里,再艰难的拔,出来,昨夜烤干的裤腿,很快沾上雪,被体温融化,变成雪水打湿了牛仔裤,又一点点洇湿贴身的打底裤。
简华一直觉得她是个挺坚强的女孩子,继母说女孩子不需要念很多书,压着父亲不给她大学学费时她没有哭,大学里她听到那个约她的男生对着其他男生笑说只是玩玩时她没有哭,可当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困难地行走,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时,她想哭了。
脑袋发沉,鼻塞喉肿,简华害怕她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她停下脚步,僵硬着手打开医药箱,拿出盐水瓶,拔掉塞子,大大喝了两口,苦涩味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冷冰激得她体温升高了两度。
一瓶盐水分了两次喝完,空瓶子随手丢掉,她走出两步,不知怎的又回去把瓶子捡了起来,放进了医药箱。
会走出这片树林的,会遇见人把她送去医院的,她一定会活下去的。
简华低声喃着,努力地一步步往前,等她感觉已过晌午时,突然发觉林子稀疏了许多,抬头,竟然看到了太阳,阳光照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暖意,可她心底一阵欢喜,快要走出去了,快要走出去了。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看见了一座小山,呃,应该说是个山包,浑圆形,不高。
不由有些气馁,不会山包后面还是无边无际的林子吧,这倒底是什么地方啊!
地球上还有这么大片的原始森林吗?
亚马逊原始森林?
可有落光叶子的亚马逊原始森林吗!
正胡思乱想间,蓦地,听到一道惨叫。
尖锐,频死。
一下把人的心紧紧提了上来,落不到实处。
简华吓了一大跳。
她竖起耳朵,风声中好像又传来几道含糊的人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