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丞盯着手里的牛肉干儿,仿佛看到了眼前自己亲手挖出来的一个坑,顾飞要问什么几乎不用猜,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
“你呢?”顾飞问。
蒋丞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想撒谎,但这事儿他不太愿意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自己不像一个男女通吃的渣子。
顾飞问完以后就慢慢喝酒了,没有再追问。
这个善解人意的态度却让蒋丞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己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能说似的。
“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有一个,呃,女朋友……其实也不能说是女朋友吧,我们班的……”
“女的?”顾飞有些意外地转过脸看了看他。
“嗯,”蒋丞又点了根烟,屋里的炭火已经旺了起来,暖暖的气浪一阵阵扑过来,把身体里的酒精温到了一个正好舒服的程度,让人突然觉得说点儿什么也没关系的那种程度,“我前桌。”
“哦,”顾飞还是看着他,“我以为你……不能接受女生呢。”
“说不上来,”蒋丞仰头枕着沙发靠背,“我吧,也没交过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感觉,我就是……”
蒋丞清了清嗓子,看着在眼前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转动着的天花板:“一直就对男的……但是她追我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行,我烦她不是因为她是女的,是因为她就是烦。”
“你看谁都烦,”顾飞笑了笑,“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随时随地都能跟人打起来。”
“我是脾气急,平时都尽量控制吧,控制不住就操|你妈随便吧爱谁谁,”蒋丞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我烦她真不是因为我……你知道吧,有些女生作起来你给她对儿翅膀她直接就能扇火星上去。”
“我不了解,”顾飞让他说得笑了半天,“我一直不愿意跟女生接近。”
“看出来了,你今儿是怕易静坐你车吧,”蒋丞偏过头,“哎哟那一通逃啊,你也不怕她看出来了尴尬。”
“总比给她机会表白了又被拒绝强吧。”顾飞说。
“也是,”蒋丞冲他一竖拇指,“好人。”
顾飞把他夹着烟差点儿都戳自己脸上了的手往旁边扒拉了一下:“你跟你女……朋友,已经分了吗?”
“嗯,来之前分的,其实统共也没在一起几天,”蒋丞把烟掐了,拿过顾飞放在旁边的外套,往兜里摸了摸,“我看她也没什么留恋的,联系了两回,就没再理我,估计另寻新欢去了吧,反正高中生谈个所谓的恋爱,跨个年级都算异地恋了,长不了。”
“薄荷糖么?”顾飞问,“在那个兜里。”
“哦,”蒋丞换了一边,摸出了两颗,剥了一颗放到嘴里含着,清凉的味道顺着嗓子鼻子脑门儿打开了一条混沌的通道,很快又消失了,“其实你说你不愿意跟女生接近,也不准确,丁竹心不是跟你挺近的吗?”
“嗯,她算例外吧,”顾飞拆了一袋花生米,拿了一颗慢慢搓着皮儿,“她家以前住我家楼上,我经常上她家玩,我爸一打人,我就跑她家去躲着。”
蒋丞轻轻叹了口气。
“她家算是……我小时候的避风港吧,”顾飞把花生扔到嘴里,“我一直都怕我爸,他吼一声,我一晚上都睡不着,睡着了也是一夜恶梦。”
“她比你大几岁啊?”蒋丞问。
“五岁,”顾飞说,“其实那会儿她也没多大,不过她很会安慰人,也很有主意,我就觉得她像我的靠山一样。”
“老大的老大啊。”蒋丞感慨着。
顾飞笑了:“我小时候性格也不太好,没什么朋友,就跟她能有话聊了,以前碰上什么事儿,都第一时间想跟她商量。”
“是么,”蒋丞倒是有些意外,顾飞看来也不是天生这么淡定的,“她的确是挺……给人感觉挺厉害的。”
顾飞没说话。
“你现在……”蒋丞看着他,想到那天丁竹心发给他的消息。
“现在联系不多,”顾飞说,“人和人的关系,总会变的,没有什么关系是一辈子不变的。”
蒋丞差不多能结合丁竹心的态度听出顾飞这句话的意思,喝了点儿酒学霸的思维就是敏捷,而且说话也不会考虑太多,。
“她喜欢你吧?”他问。
顾飞挑了挑眉:“是太明显了还是你太敏感了啊?”
“我智商高你至少一百多个王九日。”蒋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一脑袋王九日,”顾飞笑着又拿了一颗花生,“不太合适吧,他脑子里可都是易静……”
“滚!”蒋丞迅速把指着自己脑袋的手指对着顾飞。
顾飞笑着没说话,蒋丞叹了口气,喝了口酒,感受着一路烧到胃里的爽快,跟他一块儿笑了笑。
“哎,”蒋丞摸了摸自己脑门儿,“她知道你的事儿吧?”
“嗯,表白拒绝出柜,一次性完成。”顾飞说。
“真他妈狠。”蒋丞看着他。
“所以我说了,一开始就离远点儿总好过拒绝。”顾飞说。
“……是啊,”蒋丞闭了闭眼睛,“想想就觉得真费劲。”
“有什么费劲的,你不是还交过女朋友么。”顾飞说。
“不,不一样,”蒋丞摇头,这会儿一摇头,立马天眩地转,他赶紧停下,“我不讨厌女孩儿,漂亮的我还挺愿意看,但是我没有……冲动,你知道吧,对漂亮女孩儿没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这是很不应该的。”
顾飞拿着杯子笑得酒都洒出来了:“你对帅哥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么?”
“有啊,”蒋丞感觉这会儿酒也喝开了,话也说开了,就着晕乎乎的劲儿,一晚上忽扬忽抑的心情奔放得很,像是要发泄似的简直肆无忌惮,“你没有吗?”
顾飞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想说没有?”蒋丞眯缝了一下眼睛看着他,“太不诚恳了。”
顾飞喝了口酒,本来想缓缓心情,但一口酒下去,反倒烧得有点儿情绪放浪,所以说酒这种东西,真是不光解千愁还能解千衣。
蒋丞的酒量不差,喝到现在了也没倒,就是
是喝成了另一个人。
“爷们儿点儿。”蒋丞侧过身,一条腿屈着放到了沙发上,胳膊撑着沙发靠背。
又是这句,顾飞叹了口气,“是啊,有。”
“这就对了,”蒋丞笑了起来,估计是有点儿晕,他侧过头枕在自己胳膊上,“多正常的事儿。”
“嗯。”顾飞点点头。
是挺正常的事儿,只是如果蒋丞知道自己对着他都“正常”好几回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吧,”蒋丞笑了一会儿停下了,声音有点儿低,“今儿晚上可能是真的喝多了。”
“也不是天天喝多,”顾飞往下滑了滑,靠着靠背,仰头枕着,“偶尔一次没什么,我……”
话还没有说完,蒋丞有些发凉的指尖点在了他耳垂下,他愣了愣,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蒋丞喝了这么一晚上,手指居然是凉的。
这一小点儿冰凉慢慢从他耳边滑到脖子上,再勾到了锁骨时,他才猛地转过了头看着蒋丞。
“对我也有过吧?”蒋丞偏着头又问。
这一刻顾飞有种应该去厕所接盆儿凉水泼到蒋丞脸上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一直避之不及的蒋丞,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假酒。
顾飞往桌上的酒瓶上扫了一眼,56度的大二,要赶上搞活动一整箱12瓶也不过就是一百多,李炎不至于贪便宜买到假的……
蒋丞的手指在他脸上弹了一下:“问你话呢。”
“没有。”顾飞回答。
他承认蒋丞这一系列的动作和话,如同把一瓶酒直接打进了他血管里,这会儿的冲动简直能顶穿钢板……但一直以来习惯性的克制让他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操,”蒋丞低声说,“你他妈是怂呢还是有毛病?”
顾飞这一刻竟然无言以对。
“那天拍照的时候,”蒋丞突然撑着沙发靠背站了起来,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对着沙发硬的吧?”
我!操!
顾飞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如同雷鸣一样轰过两声巨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蒋丞会发现这样的细节,而且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这太不符合蒋丞平时的人设了。
“我眼神儿好着呢,”蒋丞手指又在他鼻尖儿上弹了一下,“我不戴眼镜。”
顾飞虽然很吃惊,但这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了:“我眼镜度数很浅的。”
“别打岔,”蒋丞盯着他,虽然能看得出来眼神聚焦有些不稳,但带着的攻击性是一目了然,“是沙发还是我?”
“你。”顾飞回答。
蒋丞没说话,偏头把嘴里的薄荷糖吐了出去。
顾飞想说你挺牛逼的一颗糖能含这么长时间,不过没能说出口。
蒋丞猛地俯下来,吻在了他嘴上。
顾飞没有接吻经验,看蒋丞平时谁碰一下能条件反射把人一手刀劈了的架式,应该也是没有过此类经验的。
不过这种事儿……
蒋丞带着薄荷良味儿的舌尖从他齿间挤进去的时候,顾飞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下拉了拉。
蒋丞撑在靠背上的手滑了一下,顺势搂住了他,手抓着他的衣服一拽,伸进去在他腰上狠狠抓了一把。
这一瞬间,蒋丞感觉脑子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没有什么感受,也没有什么想法,连我操好爽这种念头都碎在了空气里。
仿佛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已经虚无,没有触觉,全身上下唯有唇舌,还有下半身那个万恶之源,像是脱离了意识和控制,自行发挥了所有潜力。
顾飞的回应很激烈,蒋丞飘散在四周暖浪里的脑电波好几次想狠狠一口咬下去,仿佛只有这样的对抗,才能把身体里那些汇聚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热越来越不能忍的渴望全都释放出去。
听觉偶尔恢复的时候能听到喘息声,自己的,顾飞的,分不清谁高谁低谁轻谁重。
触觉偶尔恢复的时候能感觉到掌心里顾飞紧实光滑的皮肤,和顾飞的手在他身上抚过带起的阵阵电流。
两人倒在了沙发上,蒋丞的手摸进了顾飞裤子里,顾飞也一把扯开他的裤腰,一直到这时,身体里所有的器官才重新复活。
那种强烈的,从未体验过的,从小腹往上,穿心而过的颤栗瞬间淹没了他。
炉子里的火很旺,能看到跳动着的火苗。
蒋丞坐在地上,靠着沙发。
脑子里还是很晕,整个人都有些疲惫和发软,因为酒精,也因为极度兴奋过后……仿佛身体被掏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到地上的,反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坐这儿了,顾飞靠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沉默着。
屁股能感觉到从地面透上来的凉意,不过他不想动,盯着地上的几团纸和顾扔在地上的酒杯,还有洒出来的还没干透的酒。
过了一会儿,顾飞把一个小垫子扔到了他旁边:“地上凉。”
他又愣了半天才伸手把垫子拿过来,垫着重新坐好了。
“要烟么?”顾飞又问。
“事后烟啊?”蒋丞转头看了他一眼。
顾飞笑了笑没说话,把烟盒递了过来,他拿了一根点上了,叼着继续发呆。
“你不想回去的话,”顾飞说,“可以睡这儿,这个沙发能打开。”
“几点了?”蒋丞问。
顾飞摸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我手机不知道塞哪儿了。”
蒋丞往旁边看了看,也没看到自己的手机。
两个人的手机本来都扔在沙发上,这会儿全失踪了……他脸上顿时有点儿烧得慌,就撸一把,也能撸得如此惊天动地,感觉这沙发也就是已经断了腿儿,要不今天没准儿就是它的断腿儿之日……
这沙发的腿儿以前是怎么断的呢?
蒋丞脑子里顿时闪过一通不良画面。
不要脸!
顾飞在沙发上被搓成了一团的那块布下边儿找到了他俩的手机。
蒋丞接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不到12点。
这时间要早不晚的,现在回去,已经不想动了,可要在这儿过一夜,似乎又有些漫长。
顾飞倒
是没什么纠结,坐到了炉子边儿,从旁边的纸箱里翻了几个红薯扔进了炭火里。
“你饿了啊?”蒋丞问。
“嗯,”顾飞拿个棍儿在火里扒拉着,把红薯埋到炭灰里,“你吃么?”
“这能熟吗?”蒋丞有些担心。
“城里人不懂了吧,”顾飞说,“我们乡下人吃红薯都带炭。”
蒋丞笑了:“滚。”
激情过后身体掏空于是感觉有点儿冷,蒋丞把旁边一张小凳子踢到炉子旁边,准备坐下烤烤火。
余光扫到地上的纸团时,顿觉一阵尴尬难耐,老觉得随时就会有人进来并且随时就能看出来这他妈是干过什么的纸。
他飞快地走过去,不分你我的把纸团全捡了起来,转了一圈儿没看到垃圾筒,手里抓着这么一把东西的感觉并不好受,于是他把纸扔进了砖炉里。
纸团立马变成了金色火团,腾起一阵黑烟。
“操?”顾飞愣了,“你把什么扔进去了?”
“刚那……纸。”蒋丞说。
“用过的啊?”顾飞看着他。
“啊,”蒋丞也看着他,“废话没用过的我扔它干嘛。”
“这下边儿有吃的呢,你把那玩意儿扔进去……”顾飞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已经烧死了。”
“我靠,”蒋丞被他说得一阵无语,“平时没看出来你那么讲究啊。”
“我不讲究,我都懒得收拾那个纸,”顾飞说,“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
蒋丞都不想说话了,坐到他旁边,瞪着火苗发呆。
酒劲儿没过去,但是发晕的感觉慢慢弥漫开来,已经变成了发软,坐这儿都感觉有些累,他蹬着地把凳子往后挪,伸长腿靠在了墙上。
现在没有尴尬,只有些说不清的细微茫然。
一直到红薯熟了,他俩都没有说话,但似乎都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顾飞拿了个纸碟垫着,把一个红薯递给了他。
外面一层都是糊了的硬壳,剥开之后香甜的味道窜了一鼻子。
“挺香的。”他说。
“嗯,”顾飞给自己也拿了一个,“我小时候,喜欢躲个没人的地儿,刨个坑,生一堆火,这么烤红薯吃。”
“你小时候很寂寞嘛。”蒋丞说。
“是的,”顾飞点头,“有二淼以后就不寂寞了,烦死。”
蒋丞笑了笑。
吃完红薯,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温度,蒋丞开始犯困,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了。
“你睡吧,这有被子,李炎拿来的,好像也没用过,”顾飞往炉子里加了炭,起身从旁边的破柜门儿里扯出了一个袋子,“我……一会儿回去了。”
“……现在回去?”蒋丞愣了愣。
顾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袋子里:“只有一床被子。”
“……哦。”蒋丞应了一声。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他实在困得受不了,于是起身过去把沙发拖出来放平了,往上一躺,顿时觉得一阵舒服,又扯过被子盖上了。
顾飞坐在旁边没有动,他眼皮打着架,也懒得再问,直接闭上了眼睛。
感觉快睡着的时候,沙发轻轻动了一下,顾飞坐到了旁边。
“你不回去了?”蒋丞睁开了眼睛。
“你没睡着啊?”顾飞回过头。
“没。”蒋丞说。
“我也不想动了,”顾飞拿了个垫子往脑袋下边儿一垫,躺了下来,“挤挤吧?”
“嗯。”蒋丞把被子往他那边匀了点儿。
本来挺困的,顾飞躺下来之后,他却睡不着了,明明困得泪流满面却睡意全无。
要失眠了。
“醒着吗?”顾飞在旁边问。
“嗯,”蒋丞说,“睡不着。”
“择席啊?”顾飞问。
“不是,”蒋丞叹了口气,“你手机呢?”
“怎么了?”顾飞转过头。
“我帮你把弱智爱消除那几关过了吧,”蒋丞说,“一般这么无聊弱智的游戏我玩几把就能睡着了。”
“靠。”顾飞笑了,把手机递给了他。
其实蒋丞说是说这玩意儿弱智,后面的关卡也很难,顾飞能玩到这儿本身也挺厉害的了。
他自己也并不是想过哪关就能过的,运气还是很重要。
像今天这种喝了酒,发了疯,运气估计也被射掉了的情况下,这个弱智爱消除就变成了讨厌爱消除。
顾飞一共攒了20多颗心,他用了一半,才过终于过掉了第一关。
“哎,”他小声叹了口气,“今天不太顺,这么久才过了一关。”
顾飞没有出声。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发顾飞偏着头,居然已经睡着了。
“日。”蒋丞有些恼火地把他手机往旁边一扔,拉了被子躺好了,过你大爷的关。
屋里的灯没有关,虽然这破灯不是很明亮,不过看顾飞的脸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
他瞪着顾飞的侧脸,看着顾飞的侧脸一点点出现重影,再一点点模糊成一片,最后四周慢慢暗了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