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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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举入仕,原本是寒门庶子能够入朝为官一展抱负的唯一手段。现如今却有官员弹劾科举舞弊,科考不公。一时间,燕京城内街头巷尾都能听到有人谈论春闱舞弊案。甚至还有本届的落榜举子集合起来到贡院门前静坐,整个京城顿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恨不得草木皆兵。

    霍青毓在书房临摹大字的时候,胡菁瑜就坐在旁边叽叽喳喳。她同昭阳公主交好,昭阳公主又是五皇子的亲妹妹,自然会关心哥哥的差事办得怎么样。

    只是不知道胡菁瑜这会子这么关切五皇子的差事,到底是为了昭阳公主,还是为了五皇子。

    胡菁瑜歪着头打量着心不在焉地霍青毓,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桌案问道:“姐姐想什么呢?”

    霍青毓回过神来,忍不住拍了拍胡菁瑜的脑袋,心中暗笑。

    胡菁瑜被拍的莫名其妙,一边摸着脑袋一边说道:“保恩侯家的莫姑娘下了帖子,请我们明日去她们家吃茶,听说保恩侯府的糟鹅掌很好吃,明儿我可要大饱口福了。”

    话没说几句,忍不住又转到科举舞弊案上,问霍青毓道:“那么大个案子,五皇子如今左不过十六七岁,之前也不怎么在朝上当差,陛下怎么把这件事情交给五皇子了。万一办不成,岂不是害人害己耽误事儿嘛!”

    霍青毓不以为然,随口说道:“圣人下旨人命五皇子为钦差,主要是监察此案。具体的查案办案,自然有刑部官员处置。”

    胡菁瑜恍然大悟,旋即笑道:“也是哦。都怪昭阳成天在我面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连我都忍不住担心起来了。等我下次见到她就这么劝她好了。没想到昭阳那样聪明伶俐的人,也会在这种事情上犯傻。”

    “……不过话说回来,五皇子是昭阳的亲哥哥,她也是关心则乱嘛!”

    霍青毓看着胡菁瑜自顾自的替昭阳公主解释辩白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然而等到第二天众人到保恩侯家做客的时候,霍青毓才发现胡菁瑜的担心不过是寻常,有几位涉及到春闱一案的礼部官员家的姑娘才是草木皆兵。多事之秋为避人言,竟然连保恩侯府的帖子都推了,只抱病在家。

    莫青瑛一面示意丫鬟上茶,一面叹息道:“从前总觉着功勋外戚不如清贵文官风光,武将沙场拼杀,也没有文官容易升官发财,今儿才知道,什么风风光光也不如安安稳稳的好。”

    一句话出口,众人纷纷附议。

    霍青毓听到大家故作老成的话,忍不住心下暗笑。

    莫青瑛却转了话题,向霍青毓询问起许多江南风光来。

    霍青毓打发时间一般同众人闲话了一个下午,等再次回到梁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全家人都坐在老太太的房中闲聊。

    梁国公便道:“……辽东那边传来捷报,说是胡人寇边,齐国公父子带兵狙敌,缴获兵马粮草无数,甚至连胡人领兵大将都俘虏了。原来这领兵大将还是老单于的大儿子,齐国公命人驰报京城,圣人龙颜大悦,已经准了齐国公父子班师回朝的旨意。只怕再有两三个月的工夫,辽东大军就要进京了。圣人的意思……还想亲自迎出京城三十里外,犒赏三军。”

    一句话落,所有人讶然出声。霍老太太啧啧称叹了一会子,忍不住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齐国公府一门将帅,如今齐国公和世子也没有辱没家风。如此一来,到底能冲淡一些姜家兄弟阋墙的丑闻。”

    “不光是如此,齐国公父子班师回朝,齐国公一家人也都能团聚了。想来有夫君儿子撑腰,齐国公夫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胡菁瑜开口补充道。

    又想到什么似的,皱着鼻子说道:“希望齐国公和世子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要向齐国公府其他人那么糊涂气人才好。”

    “糊涂气人也罢,明白事理也好,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我只盼着咱们家的青远什么时候也能班师回朝,咱们也阖家团圆一回。馥儿馨儿两个孩子今年都六岁了,合该进学的年纪,我这个当祖母的都还没见过几面。”

    霍令馥霍令馨是大哥霍青远的嫡出子女,一对儿龙凤胎。因其父奉旨戍守西北,霍家大嫂不想一家子骨肉分离,便带着一双儿女也远赴西北。如今六年多了,也没回过梁国公府几回。着实叫人惦记。

    梁国公夫人一席话叫大家都有些郁郁。

    然而霍青毓坐在下首,却是暗暗震惊。只因上辈子并没有齐国公父子剿灭胡人班师回朝这一遭事儿。霍青毓也不知道这辈子如何就改了。更不知道齐国公父子班师回朝一事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那她脑子里那些关于上辈子的事儿,还准不准了?

    霍青毓忍不住心烦意乱,当天晚上就有些辗转难眠。

    胡菁瑜早留意到霍青毓在吃晚饭时神思恍惚的模样,特地抱着枕头来陪霍青毓聊天。

    霍青毓闻言莞尔,不过自己也没心情睡觉,便把床榻分了一半出来。

    胡菁瑜笑嘻嘻的爬到床上躺好,歪着身子面对霍青毓,问道:“姐姐有什么为难的,不妨给我说说,兴许我能给姐姐出个主意呢?”

    “我只是觉得前路渺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胡菁瑜笑道:“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顺其自然呗,反正担忧了也没办法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既然这样,为什么要为还没发生又不能改变的事情操心?”

    霍青毓忍不住看了胡菁瑜一眼:“你还真是心大。”

    “是姐姐心事太多了。”胡菁瑜像模像样的开解霍青毓道:“其实我觉着姐姐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比我厉害的多——如果换过来,是我处在姐姐的位置,肯定不能像姐姐这般恣意。所以我最佩服姐姐了。”

    霍青毓闻言一愣,旋即任督二脉全通一般的恍然大悟。

    是啊,她重活一世,连扬州最艰难的一段时日都熬过来了,怎么如今到了京城,家人也认回来了,日子也安稳了,却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可不该是自己的做派!

    想通了这些琐事,霍青毓顿时精神一振,笑着说道:“你说的很对。人确实没有必要为了没发生的事儿杞人忧天。”

    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胡菁瑜看着霍青毓重新恢复了神采奕奕胸有成竹的模样,心满意足的勾

    了勾嘴角,缩进被子里就要睡觉。

    霍青毓反而有闲心跟胡菁瑜聊起别的。

    “你明儿要去昭阳公主府上陪公主说话儿吗?”

    “……应该会去罢。”胡菁瑜哈气连天的打了个哈欠:“昭阳姐姐为五皇子担忧,最近也没心情办赏花宴了。我跟她这么好,自该去劝劝她才是。”

    “我听说这次的春闱舞弊案是户部给事中弹劾礼部右侍郎,认为礼部右侍郎张敬之在主持科考期间,有向春闱举子透露考题。话说回来,张敬之可是本朝有名的大才子,三岁能言七岁能诗,十岁就中了秀才十七岁就中了进士,户部给事中弹劾的那位得了考题的士子,也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大才子……两个大才子私相授受泄露考题,还是户部官员弹劾揭发……我怎么听怎么觉着奇怪。”

    胡菁瑜眨了眨眼睛,迟疑问道:“姐姐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有猫腻吗?”

    “有没有猫腻的,我一介女流之辈,又身处后宅,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霍青毓温言笑道:“就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那些文人才子最是清高桀骜,平日里自诩才高八斗,当真会为了一届科举就营私舞弊?”

    胡菁瑜忽的坐起来:“姐姐说的很对。看来我明儿真得去昭阳公主府一趟。”

    霍青毓但笑不语。

    上辈子春闱舞弊案发生的时候,她还远在江南,可是牵扯到其中的却是江南两大才子,因而霍青毓对此事颇有耳闻。

    只听说五皇子奉命监察此案,由刑部出面调查。原本都查证了张敬之大人和科考举子清白无误,此事纯属是户部给事中胡永章同张大人有私愤,所以才诬陷于张大人。此案查明后,龙颜大怒,原本下旨令户部给事中胡永章革职查办,怎奈一直旁观的言官御史却在此事群情激奋起来,一致出面为胡永章辩解。再加上许多落地举子也在贡院外面奔走相告,圣人碍于民怨,不得不下旨将张敬之贬谪到外省,又革去了涉案举子的功名,永不录用。本届春闱也重新开考。

    消息一经传出,那些御史言官和落地举子当然是感恩戴德,可是张敬之大人和落地的举子却是有冤无处诉。

    最终还是五皇子铁面无私,不畏言官民怨,执意要彻查个水落石出,最终不但还了张大人和那江南才子的清白,也使自己铁面皇子的名头远播天下。

    却也在无形之中得罪了太子殿下——盖因礼部右侍郎张敬之张大人真正得罪的人原本是太子,那些言官御史之所以竞相弹劾张敬之保胡永章,也都是听从太子的吩咐。

    陛下正是深知此事,一方面是忌惮太子在朝中的影响力,一方面也不想为了一介官员伤了父子间的和气,所以才顺水推舟。却没想到遇上五皇子这么个执拗的钦差,非得辩出个清白忠奸。

    最后案情倒是水落石出了,却将陛下和太子陷于尴尬境地,又得罪了所有的言官御史,真可谓是使出了全力还不讨好。

    唯有张敬之和那江南才子敬佩五皇子的为人,从此甘愿唯五皇子马首是瞻。那落地的江南才子更是投身五皇子府为幕僚,此人虽风光霁月不善谋略,却颇有人脉,有他从中牵线,倒是为五皇子引荐了许多文人谋士。就连朝中许多耿直官员也倾慕五皇子明察秋毫不畏强权,甘愿为其驱策。倒是形成了不党而党的局面。

    一时间五皇子府内才俊云集,更为几年后,五皇子下江南查办盐引案奠定了基础。

    如今霍青毓借胡菁瑜之口向昭阳公主点出此事,就是想知道如果各家的底牌提前被掀开,五皇子提前知道了此案有太子的手笔的话,还会不会如上辈子一般的铁面无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