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他很是老实了几天,等风头过去又故态复萌,本丸太平静对这只惊吓鹤来说实在有些无聊。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总是收到投诉的审神者最后将这把刀安排进长期远征队里这才换得本丸的宁静。
“主公,对鹤丸很宽容呢。”有刀在她耳旁感叹,这么闹腾的刀她都不惩罚一下,看主公还不以为意的样子似乎他们之前真的把主公想得过于冷酷了点。
对此,审神者回就得从容:“你不能对一个笨蛋要求太苛刻。我既然可以养一把手废刀,自然也能再养一把脑残刀。”
这苛刻的话语落在正坐她旁边喝茶的莺丸耳里,也只是得来一记浅笑。避过她的讥讽,莺丸看着走廊外的庭院轻松道:“虽然已经是冬天,本丸的生机却越来越足了。主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猜到了不是吗?”审神者低头饮茶。
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都开始降小雪,秋季里还很闲适的走廊早此时早已经不是什么休闲地。作为刀剑,对于会冰冻折断它们的冰冷有着天然的畏惧,所以除了有活要干都不会轻易出来。
有心想让主君换个景趣,比如春天秋天啥的,哪怕是热一点的夏天也行,但脑中只要浮现出她死抠灵力的嘴脸,这个念头才出现就被掐死了,还是老实过冬吧,四季自然循环其实也不错,哈哈哈。
虽然不是本丸中的良心企业,但这个本丸也不是黑心作坊,作为屋舍里面积最大的大书院,应审神者的要求,这里早早燃起了火炉,和进入冬日的外面相比,整个屋子就像春天一样温暖,这也导致了大部分刀没事都聚在了这里。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到处奔来跑去的短刀也是凑热闹的嬉笑玩耍。
反正主君也不在意。
处理完公文的审神者今天破天荒的没去起居室,而是带着三日月一起下来坐在大书院里取暖。
比起之前为了赶进度而总是频繁出阵,已经稳定下来的本丸不再需要她那么拼了,留在本丸的时间又多了起来,所以这才有了上面的一幕。
“主~公~”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捏着女人的腔调,另一头有着艳丽外貌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酒瓶向她招呼,“别喝茶了,来一起喝酒嘛!”明明只看脸会觉得那是个美女,但再瞧瞧他高大的个头,和摆手时衣袖滑下露出的精壮胳膊就会知道,那是个汉子没错。
“次郎,喝酒就安静点。”坐在他旁边的太郎太刀按住这个酒鬼弟弟,低声劝道,“会吵到别人的。”
“唉,好吧好吧。”似乎是看审神者一点反应都没有,次郎无奈地点头,“因为人家不是真的妹子,就这样生气不理人,主公真是小孩子脾气。”
太郎:“……”他不想告诉弟弟,主公不理他是因为他身上散不去的酒臭味。
“主公是女孩子,别总招呼人家喝酒。”一旁有着紫色长发的大汉也在后面劝,那形体块头比旁边两人也差不到哪去。
“蜻蛉切说得对。”穿着绿色运动服的棕发青年点头附和,随后意识到什么,“诶,不对。为什么我非得坐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喝酒?”
“啊哈哈哈,别走嘛御手杵,外面这么冷你出去干嘛!”一把拽住要跑的青年,次郎自来熟地又给人家怀里放了一瓶酒,“来来,一起喝一起喝,人多喝酒才热闹嘛!”
“别,别灌我酒!我都说了自己除了穿刺什么都不行,要是醉了怎么办啊!”
长武器组正热闹得不行,唯一没加入的就是在跟今剑那些短刀们一起玩耍的岩融了。
审神者对这些喧闹充耳不闻,自顾自喝着茶,无形中将一切隔离的气势虽然从未明确言明却无人敢忽视,与角落里独自坐着还不时被骚扰的大俱利形成鲜明对比。
一直守在旁边的莺丸表示要不是主公这里茶水点心实在太好,他还真不愿意过来蹭啊。烛台切那家伙,太偏心了。
身为千年老刀,一期一振之前看出的东西莺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人家小女孩要刻意保持距离,他作为尊重主人的刀有什么理由不遵从。这具人形姿态被主人排斥便意味着失败,特别是在主人拥有那等实力的时候,时之政府让审神者赋予刀剑心灵和形体的本意在这座本丸里就有点可笑。
不过,失败并不代表无用,敌人无穷无尽,刀剑也在不断收集,只凭主君一人终究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他们的人身依旧具有价值,但也只是用来战斗的价值,别的方面,主人不需要,那便都是无用的。
可惜,这个本丸里能看清这一点的刀,真的很少。
莺丸捧着茶杯再度看了主座上的少女一眼,那老成又冷漠的样子,和同样失忆的骨喰有些像又很多不像。骨喰没有她这等气度,也没有她这等自信,更不会因为缺失记忆时常失落,哪怕是失去所有记忆她也能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前行,没有一点犹豫和彷徨。
她的个性强硬又充满掌控欲,御下从严又赏罚分明,整个本丸在她手中犹如铁桶被掌握得滴水不漏,简直……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君王般。
但也仅仅是像了,若是真的君王,鹤丸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哪里还能去远征。这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姑娘,即便将整个本丸按照心意调整得循规蹈矩,在面对已经有些出格的他跟鹤丸也没有真正出手惩治过,或许,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本丸每天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吧。
“主公这一次,是将之前控制的灵力全都放回本丸里了吗?”莺丸轻轻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
审神者这才抬头瞥他一眼,和这把刀对话有时就会冒出他还挺名副其实的念头,声音确实好听,就是手残了点。
“嗯,放开了。”她坦然道,“最近修炼到了瓶颈,留着也没什么用,想到本丸的刀越来越多,索性就放开了。”修炼无用,自然就没理由留在起居室,还不如带着佩刀一块下来蹭吃蹭喝蹭暖气了。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莺丸闻言笑了,“明年的春天能去那棵大树底下赏樱了呢。”
“什么什么?赏樱?哪里哪里?”有听到樱花字眼的小短刀冲过来,“主公,你们在说赏樱吗
?去哪里赏?”
审神者低头喝茶,莺丸笑着解释了一遍本丸的现状,所有刀在知道某个一直光秃秃的山坡来年春天会有草地和樱花都很高兴,连连谢过审神者让他们新年后又有个好去处。少女却对这些欢天喜地的刀感到有些奇怪,又不是人类,过个新年有什么开心的,真算起来你们全都过了不知道几百上千次的新年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倒也没错。这个时候离新年,已经还剩下一周了。
新年啊……
脑中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高耸入云的佛塔,威严的宫殿,浩浩荡荡的祭天队伍,最前面一身黑缎金边气势尊贵的男人……背影是谁来的?
“主人!”紧闭的大书院屋门被人打开,有冷风灌进来,一下子让审神者回过神,门口站着的是一脸焦急还在喘气的加州清光,“主人!出阵的队伍回来了,但是山姥切重伤了!”
有不少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听闻有刀受伤都有些担忧。
“除了山姥切呢?还有谁受伤了?”审神者一边问一边向他走去,之后转头瞅了一眼莺丸,“三日月宗近麻烦你照看一下。”
“请主公放心。”莺丸笑着应下,目送着加州清光和审神者的离去,看着障子门再度合上后又将视线转向了被搁在刀架上的三日月宗近。
像这么好的主人,真的很少啦,也希望这座本丸里的刀能更加清醒地理解到这一点才好。可或许就因为她对刀剑的这片赤诚,反而会让身边离不开她的刀剑将她拖入泥沼。
“真希望你一直不要出来啊,三日月。”隔着主座,莺丸低低轻叹,“如果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你若出来,就意味主君对刀剑的态度不复从前,那就是这座本丸真正变天的时候,到底是好是坏再也没谁能预料。
而另一边手入室里,审神者已经听出阵的刀剑汇报过情况,非洲队常遇检非是很正常的事,这阵子出阵的队伍最少都会遇一次检非,今天稍微厉害点,遇上了四回,刀装被打光大半,三名轻伤,两名中伤,一名重伤,如此阵容不得不提前回府。
审神者先给伤势轻的治疗,把这些刀剑都打发走,这才重点料理重伤员的山姥切,每次给这把刀手入她都觉得心累。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管我了……”因为重伤虚弱,山姥切的声音都减弱了不少。
“那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闭嘴。”熟门熟路地拉开他护着本体的手,审神者拔出打刀开始查看刀身受损的状况,“每次出阵都给我挂重彩,你还有理了?”
“反,反正像我这样的仿刀,也就只配这么……”
“闭嘴。”简直听烦他的仿刀论,“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没不好用过。仿刀又怎么了?只要有心,别说是仿品,就是不上台面的次品也能比真品风光。”
山姥切被她的话惊得瞪大眼睛:“这种事……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亲儿子都能是别人的私生子,何况物品的真假正仿。人类能干得出来的事,你这把刀是想象不出来的。”确认完刀损,审神者拿着打粉棒开始加入灵力修补。
突然涌现的力量让金发的打刀青年不由闷哼一声,然后脸就红了。
“这把刀是真做得不错,以你诞生的那个时代,能做到这种工艺已经很了不起了,执着于那把不知在哪的斩妖刀不如好好为我做事。”他躺在手入床上不动,听着那清脆冰冷的声音语调平板地损他,一如即往,“刀做得这么好,人却总是这么破烂,你对得起你的本体么?真是白瞎了你那张小白脸。”
“不要说我漂亮!”山姥切迅速炸毛。
审神者冷冷看他一眼:“没说你漂亮,只是说你有张小白脸。”
“我不是小白脸!”
“你还不如小白脸,至少小白脸比你有自信。好歹人家还知道穿得人模人样出去勾搭富婆,你就天天裹块破布过日子吧。”
“唔……”
一边因为手入身体被治愈得浑身舒坦,一边却被审视者用毒舌在精神上打击得半死,山姥切只觉得冰火两重天,最后只能伸手拉过头上的被单盖住脸咬着唇,任凭审神者怎么损他都不说话了。
手入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在山姥切的感觉里像是过了好几年,他就知道,一旦受伤就会变成这种情况。
“修理好了。”把刀塞进他怀里,审神者凉凉地看他一眼,“就算是仿刀如果它锋利实用,外形整洁,我也会高看它一眼。如果它整天邋里邋遢满身污垢,就算是正品也没人喜欢。回去把衣服收拾齐整了,让我看见上面再有那些洞,你死定了。”
手入完毕的山姥切此时红着脸像是被欺负过的小媳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得审神者开口让他走连忙抱着本体一边惊慌地回头看她一边踉踉跄跄逃也似的跑了。
对,还有这个行为,那表情次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这些神经病刀。
完全没想过反省自己毒舌的审神者霸道地认为错都是他们的,她无论是行为还是思维都很正确。
待到只有她一人留在手入室后,少女低下头蹙眉思索了一番,最近才好了这么一阵,霉运又开始笼罩队伍了,今天试探着让一支队伍去厚樫山捞新刀就变成了这样,而夜战的队伍也是卡在池田屋一階上很久,看来明天她还是得跟着一起出阵。
走出手入室,审神者直奔大书院的方向。半路上却看到在假山旁焦急打转的五虎退,这把小短刀在看到她时倒是一改平日的怯懦模样,冲上来就抓着她的袖子。
“主公大人,救,救救我的小老虎!”短刀小少年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自家主君。
审神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只虎崽不知为什么陷在假山的缝隙里,还要命地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它,它们出来玩耍,我,我一没注意就发现少了一只……然后……”五虎退说得零碎,审神者也懂了。
再度看向缝隙里这作死贪玩的一只时眼神都变了:“这么蠢的宠物还是扔了吧,留着有什么用。”
五虎退一听立刻急了:“不,不能扔!它,它们都是我的同伴!”
“同伴?”这个词让审神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拖后腿的这种?”这些虎崽在审神者眼中就和装饰品没
什么两样。
“才不是!”五虎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声反驳,“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同伴!”
“性命相托?”审神者抬抬手,眼前的假山开始摇晃,随后那几块卡住虎崽的石头便自动向两边移开,不用五虎退动手那小老虎像被无形的手拎着一样扔进他怀里。
虎崽安然无恙,五虎退的脸上也出现欣喜的笑容,主公大人虽然说话总是不好听,可是总会好好回应他们的请求呢,要好好谢谢她。抱着小老虎,他感激地抬头,就见审神者低头看着他怀中的虎崽,眼中少有的浮现出悲伤。
“什么才值得性命相托?”她似叹息一般,随后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人会背叛,兽会噬主,唯有手中刀剑,才最值得依靠。其余,皆是虚妄。”
她,只信任拿在手中的武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