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死的时候, 他以为死的是沈初夏,便叫王霄派人去查过那晚抬舆的四个舆夫。可等王霄的人找到那四个舆夫时,四个都死了, 而且是服了同一种毒药, 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人虽然死了, 但王霄他们还是查了一番, 却没发现与这四个舆夫接触的人有异常之处, 甚至查了他们的家人,也没有线索。
汪直派出去探查桃娘身世的那几个侍卫,王霄也去查了, 没有发现有可疑之处。加之那四个舆夫死得如此蹊跷,梁洹与王霄都觉得,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四个舆夫中的一个身上。可惜的是, 没有能够揪出幕后之人。
如今,他们又对沈初夏下手了。
最让梁洹感到恐怖的是, 他居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沈初夏。不过, 不管是谁, 他一定要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好她,他不能再一次失去自己所爱的人。
他从王霄手中拿过那枚牛毛针,仔细瞅了瞅,除了感觉特别细之外,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抬起头,望着王霄,问道:“王霄,你能查出是谁向昭妃母子下的手吗?”
王霄顿了顿,说道:“陛下,暂时可能有些困难。”
“为何?”梁洹沉声问道。
“回陛下,当时车队停留之时,御林军们不停来回走动巡逻,昭妃遇害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当时昭妃所乘仪驾附近有哪些人。”王霄向梁洹细细道,“再说了,这落牛坡,左边是草坡,右边却是密林。若是暗害昭妃的人藏在密林之中,趁马车停下时出手,这时候等臣等回去寻找的时候,那下毒手的人早已跑远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件是查不出来了?”梁洹声音冰得刺骨。
“陛下请稍安勿躁。”王霄见梁洹面色发青,忙说道,“也不是查不出来,只是要多用一些时日。”
听到王霄如此说,梁洹缓了缓面色,问道:“哦,你打算如何查?”
“自从就从这针上入手。”王霄指了指梁洹手上拿着的牛毛针。
“这针有古怪?”梁洹又仔细看了看那针。
“陛下没发觉,这针细如发丝,比普通的牛毛针细一些?”王霄说道。
“是比一般的针细了许多。”梁洹赞同道。
“臣觉得,这针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必定是世间少有的暗器高手所制。”王霄细细所说道,“只要小人找到制针之人,便可顺藤摸瓜,找到向昭妃娘娘下毒手之人。”
“此法可行。”梁洹点了点头,“那你速速安排下去,务必早日查出幕后之人。”
“是。”王霄应道。
给王霄交代完,梁洹便回去找沈初夏母子。此时,梁岷已经被沈初夏哄住了。今日他醒得早,加之刚刚也闹腾累了,便趴在母亲的肩头上,睡着了。
“阿蔓。”他上前,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嘘。”沈初夏回过身,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吵着梁岷了。
“我们回去吧。”梁洹轻声说道,“还要赶路呢。”
“嗯。”沈初夏点了点头。
梁洹小心地从沈初夏身上接过梁岷,让儿子趴在他肩头继续睡,然后用另一只手拉着沈初夏,往坡上走去。申则牵着皇帝的马,紧紧跟在二人身后,王霄等人便在后面收拾残局。
虽然先前那经历了那么一番惊心动魄,但此时沈初夏心底的波澜已经慢慢平息。劫后余生之后,她看着走在自己前边的梁洹,心头无比安定。
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儿子的父亲。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这世间没有了皇帝,没有了太后,没有了昭妃,更没有了后宫一众嫔妃。有的,只是他们一家三口。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让人安心。她甚至希望这山坡永远走不完,让她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那些多余的人。
可是,没用多长的功夫,他们就从这草坡上走回了大道。当看到那旌旗招展的车队时,她一下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梁洹没有说一句话,拉着她便往继续最前方走去。
“陛下,你拉妾去哪里?”沈初夏忍不住问道。
“去坐车啊。”他头也没有回,继续往前走。
听到他这话,沈初夏一时有些愣神。虽然她所原来乘的仪驾已经不能用了,但内廷局安排有备用的仪驾,就跟在车队后面,调出来用就可以了,可梁洹却让自己去前方坐车。他应该是叫她随他一起乘御辂。
虽然这御辂她也坐过,但与今日的情况是大不同的。今日除在她在,还有其他的嫔妃。别的嫔妃都坐仪驾,她却可以乘御辂,这让比她位份高的孙贵妃和潘德妃如何想?
正在她心思纠结之时,邓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初夏,你与岷儿没事吧?”
沈初夏回过神来,打眼望去,看见邓太后坐在车中,打起帘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她赶紧跑上前去,行了一礼,回道:“谢太后关心,妾与岷儿都无事。”
邓太后望着沈初夏的额头,惊讶道:“哎呀,撞那么大一个包,还说无事?”
“回太后,就刚撞到的时候有些疼,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沈初夏摸了摸自己头上那肿包,疼得她“嗤”的叫了一声。
听到她呼痛,梁洹便叫了起来:“你小心些。”
“陛下,妾没事。”沈初夏回过脸,对着梁洹笑了笑,随即转过脸来,赧然笑道,“不摸它就不疼,摸着还是有些疼。”
“你这孩子,真是心大。”邓太后一脸心疼,又嘱咐道,“一会儿叫洪太医给你看看。”
“是,太后。”沈初夏笑着应道。
“母后。”这时,梁洹也说话道,“昭妃所乘的仪驾已经毁了,儿臣让她母子二人与儿臣一起走。”
“好。”邓太后点了点头,似乎一点没觉得沈初夏与梁洹一起乘御略有不妥,面色淡然地说道,“初夏与岷儿也吓着了,让他们母子呆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多谢母后。”梁洹行了一礼,“那我们便先告退了。”
“去吧。”邓太后一脸慈爱地笑了笑。
沈初夏也行了礼,便与梁洹一起继续往前走去。
她原本还想劝梁洹让她去后面坐仪驾的,可邓太后也说了让她与
梁洹呆在一起,她若还说自己下去乘仪驾,便显得太不识抬举了。
那就享受一下皇帝的待遇吧。
当然,她也不敢真的享受皇帝的待遇。一上御辂,她就把梁岷从他爹肩头上抱了下来,让他平躺在自己怀里。小家伙睡得沉,随你怎么搓揉都不醒。
她低下头,看着那张七分像梁洹,三分像自己的小脸,面上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梁洹揽过她的肩,让她把头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叫道:“阿蔓。”
沈初夏抬起眼,望着他,应道:“陛下。”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与岷儿,绝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梁洹把她搂得紧紧的,似乎怕一松手,她就飞了。
见梁洹如此紧张,沈初夏笑了起来,反过来安慰他道:“陛下,方才不过是惊了马,妾与岷儿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话,他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有人想暗害她的事情告诉她。与其让她知道了而担惊受怕,还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皇宫中,梁洹叫御林军加派了人手在华阳宫附近巡逻,又叫蓝田卫暗中保护沈初夏母子二人,这才觉得放心。
中秋节之日,按规矩,嫔妃们的家人要进宫来相聚。
还在云麓苑的时候,沈初夏便得到消息,她的父亲沈东业已经到京城任职。可是,她并非是原来的沈初夏,沈家众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她也没什么感觉。可中秋这一天,沈东业之妻韦氏要进宫来探望女儿,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面对沈家的人了。
如果韦氏进了宫,只要一跟她说话,便会发现自己不是她女儿。这可怎么办啊?
这韦氏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可不像十几岁的明兰那么好糊弄的,估计生梁岷的时候,进了地府喝了孟婆汤这个梗骗不了她。
沈初夏冥思苦想了半晌,突然想起自己从稽岩山回来的路上,撞伤了头。现在那个肿还没有消下去呢。
想到这里,她计上心头,觉得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辰初时分,韦氏便进了宫来。
母女俩三年多没见了,韦氏一见到女儿,也顾不得见礼,便把沈初夏搂在怀里,“我儿,我儿”地叫着,哭了起来。
沈初夏虽然与这韦氏没什么感情,但看到韦氏真情流露,又想到自己另一个世界里的父母,正在承受丧女之痛,她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待两人哭够了,沈初夏让叫宫人侍候着洗了脸,两人再好好叙话。正好这个时候,梁岷也醒了,沈初夏便将儿子抱过来见了见韦氏。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是假的,但这外孙却是韦氏如假包换的亲外孙。
果然,韦氏看见外孙儿,笑得合不拢嘴。她抱过梁岷,细细端祥一番,笑道:“三皇子长得可真是俊啊。”
这话倒真不是韦氏夸自家外孙。梁洹和沈初夏相貌都极为出众,梁岷更是集中了父母的优点。沈初夏觉得与宫里其他嫔妃相比,别的自己不敢说比她们强,但自己这个儿子的相貌,绝对胜过那三个孩子。
母女二人与梁岷玩了一番,韦氏便跟沈初夏拉起了家长。什么五姑婆过了六十大寿,二姨母家的三表姐又添了一个儿子,沈九郎要开始说亲了,那女方沈初夏也认得,就是西巷叶家的次女,小时候常跟着她一起玩的。
听到韦氏说起这些亲戚和熟人,沈初夏便答不上话了,眼看就要露陷了,她不得不跟韦氏摊牌了。
她将殿内服侍的人都摒了出去,屋里只留下她与韦氏。
见沈初夏把人都支了开去,韦氏便猜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忙问道:“初夏,可有话要跟娘说?”
“嗯。”沈初夏沉着脸,点了点头。
见沈初夏模样严肃,韦氏心头一紧,忙问道:“何事啊?”
沈初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娘,女儿记不得进宫之前的事了。”
韦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
沈初夏望着韦氏,缓缓说道:“娘,女儿失忆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