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中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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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夏。”两个人对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黎夏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夏小心进来,然后阖上门扉,目光里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真的是两位哥哥,我是随易国世子而来的,你们又是怎么成了景王的乐师?”

    黎夏目光望着面前的两个中年人,擅琴的是他的大哥黎泽,略小一些的是他的二哥黎川。

    “说来话长。”两人望着黎夏叹息说道。

    ……

    夜色渐浓,暗得有些深沉,已是四更天了。

    荆长宁的房间里一只烛火摇曳,烛火一节一节短了下去,道道烛泪垂落。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荆长宁起身迎了出去。

    “你回来了?”她望着面前的黎夏问道。

    黎夏目光对上荆长宁,目光有些躲闪:“我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

    荆长宁摇了摇头:“我没有追究你去了何处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忧,你既然回来了,那便去睡吧,再有两个时辰天便该亮了。”

    说罢,她转身回屋,飘摇的烛火刚好燃到最后一节,棉芯摇晃着熄灭在烛泪之中。

    黎夏望着荆长宁转身而去的背影落入在黑暗之中,竟有一种萧索扑面而来。

    荆长宁掖好棉被,却觉心头隐约乱了起来。

    宫女,墨凉,乐月,黎夏。

    良心,死生,过往,孤寂。

    她好像从来未曾问过,黎夏他究竟是什么人,她不过是在丹国的市集之上偶然间赎下了他,他又有怎样的过去?她似乎从来不曾知晓。

    隐约的,像是有一道距离铺就在他们面前。

    这个世道,总有太多难以付诸言行的苦楚。

    无声无息,屋外渐渐浮起一道白色,不知何时,天已亮起。

    今天,便是冬至了吧。

    正像映衬了荆长宁心中所思,屋檐间寥落飘下几片白雪。

    是初雪呢。

    文天子十七年的第一场雪。

    “荆先生,可醒了吗?”

    屋外传来易禾的声音。

    “醒了。”荆长宁起身穿衣,对镜整理仪容,只见铜镜间的少年眉眼璨然,神色极是坚定。

    不论前方有多少飘摇。

    她守着一颗心,总能走到她要去的地方。

    ……

    未及会盟之所,便听见编钟沉闷而厚重的敲击声。

    荆长宁随在易禾身侧,随着人群走进会盟之所。

    那是在林王宫之外的一处旷地,旷地之上搭建了一处极高的高台。

    映入眼帘的便是编钟。

    荆长宁在丹王的宫殿之中也曾见过编钟,在宜良王后的生辰宴上也见过女子以小槌敲击出悠扬清脆的乐音。

    身侧,易禾望着不远处的编钟,心中忍不住荡漾起来。

    当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摇头轻叹了声。

    易国的编钟不过是在木架上悬着的十余只,重者数十斤,轻者只有数斤,刚好能够奏出五音。而林国的编钟根本不用木架悬挂——钟架本身亦为青铜所铸,架柱铸成人形,如力士托山一般,威武雄壮,且架上编钟一排排耀人眼目,看上去何止百余?其中大者约有半人高,只怕有千斤之重。

    此刻,天空仍在飘雪,洁白如絮的雪花将天地笼罩出一种料峭寒意。

    天地之间,编钟扬起雄浑的乐音,仿若洪水决堤,扑面而来。

    雪花随风散落,却见十余大汉赤膊,手抱彩绘大棒,浑身涂满朱红颜色,边舞边撞击大钟。其间又穿梭四五个美貌女子,以细棒撞击小钟。女子只有轻薄红纱遮身,舞姿开放,各种春光欲遮还现,

    大汉和女子的舞步穿插起来,和谐之中气势如虹,令人心神荡漾。

    易禾收回目光,心下了然。

    林王这是人还未出现,想从气势上便压人一筹啊。

    他轻轻地笑了笑。

    “真是有趣。”他自语道。

    转眸,便对上了荆长宁含笑的眼眸,其间没有一丝惊慌失措,除了平静便是一种熟悉的张狂与顽泼。

    “是挺有趣。”荆长宁接话道,“大冬天的穿成这样万一冻死了多有意思。”

    易禾笑了笑,拉着荆长宁的衣袖便走到一侧跪坐下来。

    黎夏在两人身后撑起纸伞,雪花悠扬,渐渐在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

    “哇,想不到林王也是个会享受的主。”

    荆长宁抬眸望去,只见一袭红衫的景华左拥右抱,目光灼灼而露骨地在那群敲打编钟的美人身上来回晃悠,就这样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来。

    “梅婷儿,孤昨夜那么努力。”他邪邪望着一个女子的肚子,伸手轻轻抚了抚,“这娃儿应当是塞进去了吧。”

    那梅婷儿正是昨天在大街上被景华用一块玉佩“勾引”来的那个美貌女子。

    梅婷儿带着初为人妇的羞涩,赧然低头说道:“王上放心,婷儿一定替王上生一个白嫩娃娃。”

    闻言,景华公却摆了摆手:“不对呢,不是为孤生,是为你自己生,孤向来不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这娃儿是孤给你们的补偿。”

    说罢,他转头将邪魅的目光暼到一侧的另一个女子身上:“巧儿,你这身子大概有三个月了吧,小心些别着了凉,这天寒又下了雪,真不知这日子是怎么挑的。”

    荆长宁只见那梅婷儿眼眸隐约有些低落,她低着眸,手轻抚自己的小腹,像是在思索期待着什么。

    再来的便是那羽国公子羽眠。

    只见一雍雅少年身穿月白衣衫,慢步在雪中不急不缓地行走,身侧,一女子身穿湖蓝色的棉裙,眉黛如画,正如月下回风,清水芙蓉。一把纸伞之上持在葱白的指间,悬在雪影之中,伞面上是娟秀的空谷幽兰。

    “好一对璧人。”荆长宁叹道。

    “璧人吗?”易禾悠悠道,“羽国这位公子是个与世无争的闲散之人,而他身侧那位女子则是四大名姬中的江瑟江大家,年前羽国骤生水患,江瑟远赴羽国,救济灾民,与公子眠一见钟情,至此成一段佳话。”

    荆长宁眼眸亮亮,极是有意思地看着这雪中两幅画面。

    景华左拥右抱,羽眠与江瑟琴瑟和鸣。

    然后她转头望向了一侧的易禾。

    “你好像也到了该纳妻室的年纪了。”她挑了挑眉,眼眸中一道狡黠亮色,开口幽幽问道。

    易禾一怔,旋而正脸望向荆长宁,作揖认真说道:“易禾只比先生虚长了两岁,说来先生其实也该纳上几房妻室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