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上年的身影消失了有一会,何回仍是站在原地发怔,释心道:“何回师兄?我们还走不走?”
何回这才似回过神一般,瞧了释心凑过来的脑袋,大步向前走去,释心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是在人烟荒寂的郊外着陆的,走了小半夜终于走到城镇。城门已经封闭,有守卫来回巡逻,释心问道:“我们怎么进去?”
何回不答,反而就地找了一块稍平整的地方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释心想着要是在人间三个月,何回都这样对她爱理不理,那得有多难受,便道:“何师兄,我知道那日我将你打伤,害你没了面子,我向你道歉,但你可以不要总阴沉怪气的吗?这样我们很难一起生活哎?”
何回睁开眼,撩起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你若不喜欢我,可以自己走,齐上年不在,没人逼你一定得留在我身边。”
释心坐到他身边,觉得这次是个机会,好好跟他讲清楚:“何回师兄,我没有不喜欢你,相反,我第一见面就挺喜欢你的,是你一直对我态度冷漠。”
何回懒得与她交流,重新闭上眼睛。
释心见说不动此人,只得打量一下四周。看来今夜是要在这里安置了,便见旁边有一棵树,长得枝叉平整,倒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何回耳边安静下来,却听见一阵阵悉悉索索的磨擦声音,悄无声息地睁开眼,便见释心四肢灵活地攀附着树干爬到一根树叉子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瞧着她这副模样,何脑子里浮现出了当日法阵里释心兽化的狰狞模样reads;。
何回重新闭上眼睛,寂静的夜里便只听得见小虫时不时的乱叫声与树上少女绵长轻柔的呼吸声。
第二日释心从睡梦中被吵醒,揉揉眼坐起来,便见不远处的城门已经打开,进出的贩夫走卒形成一道长而喧闹的队伍。何回也似是刚被吵醒,睁开眼望向人群,随即拍拍肩上的露水站起来,向人群走去。
释心立即跳下树,跟在何回身后融进进城的人潮中,穿过城门,进入繁华的城镇。
进入城镇后第一眼,释心新奇不已。
她不是没在人间行走过。无论是刚从蛮荒出来,还是在小渔村居住的那段日子,她接触了不少人间城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是如此繁华拥挤的城镇,整齐的官道,鳞次栉比的房屋,穿着各式华丽服饰的行人,还有叫卖各式各样货物的商铺。
释心只顾着到处看,等回过神时已经看不到何阎王的身影。释心赶忙拔开人群追过去,跑了没多远,便见何阎王定定地站在原地,戾气迸发,冷热气体激烈碰撞竟在他身边造成了几道小风旋。
刚进城何阎王就怒意大发,什么情况?释心挤到何回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小乞儿捧着一个破碗,跪坐在墙角正对着来往的行人磕头行乞。
人群嫌恶地躲在那乞儿,没有人施舍他一分一毫。而何回身上的戾气越扬越盛,释心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你怎么了?”
何回身上的戾气只增不减,连释心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别提街上的人了。明明是拥挤的人潮,偏偏在何回身边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空圈。
“你这气息,真是……一点都收敛不住吗?”平心而论,释心还是挺喜欢他身上气息的味道,但是这么浓烈的气息,已经快要造出一个寒冰区域了!想到那夜便是这样的气息冻伤了绮陌,释心扣住他的胳膊道:“喂,你倒底怎么了?突然生什么气?你再不控制,周围的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何回眼神寒森森地盯了她一眼,不再看那乞儿,转身离开,身上的寒气也慢慢消融。释心追上去,试探道:“要不我教你收敛气息的方法?”
收敛气息伏杀猎物本就是饕餮的本能,没有比饕餮更擅长此道的了。可何回毫不领情,抬腿便走,无论释心说什么废话,他都不搭理她。
何回对人间的城镇布局十分熟系,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一处医馆。释心认得那牌匾上大大的“医”字,看了里面满柜子的药便也猜到是什么地方,奇怪道:“何师兄,你来这里干什么,生病了吗?”
便有医馆药僮跑来道:“客官,是看病还是抓药?”
何回道:“你这里收草药吗?”
药僮忙道:“收的收的,客官要贩卖什么药材?”
何回从随身带的口袋里拿出一小把枯草,摆到柜台上:“你看看这些值多少。”
释心瞧了眼那枯草,却是九鼎山上常见的草药,被齐上年逼着背了阵子草药书,便也知道这是有安精神,定魂魄之效的草参,在鼎部来说不是多贵重的药材。
哪知那药僮瞧着那几根草参,眼睛都值了,道:“客官稍等,我去请家师来。”不一会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微胖男人被药僮引了进来,应该是这医馆郎中,瞧见何回,立即热情地迎上来道:“这位就是贩芘魂参的客官?”随后眼光便被那一把枯草吸引过去,连连咂舌,“这芘魂参十分珍贵,能有一根全须全尾已是罕见,这里竟有一二……六株,哎呀呀,客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何回道:“你看下这些参值多少钱,我要现钱。”
郎中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象牙小秤,将那几根草参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上去,待得称完了道:“这六根参,一个九铢六圭,一个十铢三圭,一个——”
何回打断他道:“直接告诉我一共多少钱?”
郎中道:“芘魂参市价一铢参十铢银,这里一共五十四铢零九圭,共计银钱五百六十三铢,也就是我算算啊,二十三两十二株reads;。这个价格,客官可卖?”朗中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何回表情,那模样好像何回若有一点犹豫,他立即便要加价似的。
何回很干脆道:“卖。”
郎中立即将那六株小参收起来,命药僮拿钱,吆喝道:“纳芘魂参六根,银二十三两十二株,货收银讫,两相清楚。”
何回接过一把碎银,数也不数便揣进怀里,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那朗中便急急追来,挽住何回衣袖道:“客官别走,以后若还有这芘魂参,小店愿尽数收购。”
何回瞧着那郎中抓上他胳膊的手,脸色蓦地变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那郎中震
了出去,好在还是控制住了力道的,没有伤着那郎中。
只听郎中“哎呦”一声,向后跌到了地上,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跌倒了,被药僮扶起来,还不死心是想与何回谈谈以后的生意。释心一见这阎王何又莫名其妙闹了脾气,赶紧拉着他出了医馆。
出了一医馆后,释心便问道:“你拿那草参换的什么东西?看上去沉甸甸的,干什么用的?是吃的吗?”
何回扫了她一眼,露出鄙夷神色:“你连银钱也不知道?”
释心眼睛一亮:“这便是银钱?我在书上看到过,原来就是这样。听说有银钱可以换很多东西,还能买吃的!”说到吃的,释心鼻子一动,一股热香袭来,寻着香气看去,便见一个卖炒粟子的摊位,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那是什么?我想吃那个,味道好香!”
“想买自己挣钱去。”何回冷冰冰丢了一句,直接迈步走开。钱揣在何回兜里,释心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摊位远去。
“何回师兄,我们现在去哪?”
“找房子住。”
“找房子?”释心才意识到,在人间生活是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相较于她的盲目无知,何回则是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有条不稳。
何回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打听到几个房产中人,依次看了他们手中的几处待租房产,下午便敲定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小宅子,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一共九两四株,拿到了钥匙。
因房子后有几块菜田,毗连一块一丈见方的水池子,勉强算是水畔幽居,释心便也挑不出不满意来。
租下房子,何回便让释心在家中打扫卫生,自己出去采买日居用品。释心见何回行事稳当有序,自然是乖乖听话。若不是跟何回同行,她现在指不定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呢。
释心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抹布,打扫得腰酸背痛时,何回推门而入。
看到何回左手拎着锅碗瓢盆,右手顶着藤编箩筐,腋下还夹着几匹碎花布,释心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何回师兄,你这个样子,跟刚才路上走过的一个大妈好像啊!好好笑啊!”
何回瞪了她一眼:“笑什么?过来搬。”他这模样,就算表情再冷峻也没有任何威慑力。释心笑够了,才丢下扫帚跑过去接东西:“何回师兄,你对人间生活真是了解!”一看就是凡间生存小能手啊!
何回把最重的铁锅甩给她,寒着脸:“你在讽刺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