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经过短暂的休整,继续上路。这一来辽军提高了警惕,宋军再想搞个突然袭击,就没这么容易了。这一天一直走到天黑,也没有再遇上意外。
陈奥一直在揣测龙青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路上默然不语。宣宁听陈奥说了这件事,立刻就想到自己在战阵中听到的那声呼喊,也许就是出自龙青苹之口。想来龙青苹认出了自己,却因为自己脸上多了一道纹身,而不敢相认。
入夜之后,两人凑到帐篷里商量了片刻,就听帐篷外面传来竜竜窣窣地脚步声。宣宁警觉更高,眉头一紧,便冲出帐篷。陈奥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揪了起来。
但过了一会儿,陈奥就看见宣宁与另一个人一同迅速闪进了帐中。行军路上,陈奥只能住单人的小帐篷,实际上就是几根木棍搭起一片牛皮毡。此刻挤了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陈奥定睛一看,只见与宣宁一同进来的那人身披灰色披风。披风的兜帽将头脸遮住了。陈奥正感到奇怪,来人就小声说道:“陈奥!果然是你!”
“龙青苹?!”陈奥也有些惊讶,万万想不到龙青苹中午刚刚袭击了粮队,这时候居然还敢独自闯进军中。这小丫头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龙青苹摘下兜帽,露出了本来面目。陈奥已经吹灭了帐篷里的蜡烛,以免被外人看到里面的人影。因此帐篷里有些昏暗,但陈奥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龙青苹风尘仆仆,十分辛苦。
宣宁道:“辛亏龙妹妹机警,一下子认出了我。否则要是动起手来,非得让别人发觉不可!”
龙青苹见了宣宁,也是又惊又喜。她们之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女人之间似乎就是有一种奇怪的联系,很短的时间就能培养出极深的感情。
两个女人相互之间感慨唏嘘了一阵。陈奥赶忙打断她们,问道:“小龙姑娘,你怎么会跟那一队宋军在一起?”
龙青苹有些幽怨,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陈奥一听,怎么都觉着这话里面有些歧义。但好在帐中三人也没有太在意。当下,龙青苹将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情娓娓道来。原来那天她与赵菱分别,独自前往那座山崖下寻找陈奥的“遗体”。
由于她找路下山花了一番功夫,因此在她到达之前,陈奥已经被宣宁救走了。起初龙青苹还以为陈奥的尸体被野狗吃了,着实伤心了一阵,又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了陈奥所穿的铠甲。她本想将这副铠甲带回去,与赵菱商量一下,给陈奥立个衣冠冢,寄托哀思。
但这个念头刚一转,龙青苹立刻就想到,这铠甲分明是被人割开的,而地上却没有血迹。也就是说,陈奥极有可能还活着!于是龙青苹立刻在附近寻找起来。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奥这时候,居然已经到了辽军的大营中。后来辽军一路南下,龙青苹也被迫四处奔逃。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寻找陈奥。后来辽军受阻于澶州城下,便分兵四处攻占劫掠周围乡镇县城。许多地方的屯兵被辽军击溃,又自发地组织起来,对辽军进行袭扰。
龙青苹寻思着,如果陈奥没死,极有可能就在这些乱军中。于是她这才混进宋军队伍里,想要碰碰运气。结果稀里糊涂,跟着那队宋军来劫粮,却又稀里糊涂地遇到了陈奥。
龙青苹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就找到了陈奥。不过她白天逃出辽军包围后,就一直没有远离,始终跟着大部队。直到夜幕降临,这才摸了进来。
陈奥听完,心中一暖,暗想,还以为大家当我死了,不会再管我了。想不到这个小姑娘还挺有义气。
他握住了龙青苹的手,由衷道:“龙姑娘,你说这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这个朋友,我真没有交错,够意思!”
宣宁在一旁听得满脸黑线。她觉得陈奥怎么平时都听聪明,这时候居然犯傻了呢?龙青苹一个姑娘家,他居然论起了哥们儿义气来了,真是不可救药!
陈奥又谢了一阵,刚想问龙青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带他逃走。却听帐外有人喊道:“赵师傅、赵师傅,你睡了吗?”
陈奥听出那是萧水仙身边丫鬟小兰的声音,忙冲宣宁、龙青苹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口中支支吾吾道:“呃……啊……兰姑娘有什么事吗?”
小兰不好进帐,只能在帐篷外面道:“赵师傅,小姐刚刚回到帐中,想请你过去见一面。”
陈奥心想,这个萧水仙,没事儿见我做什么?不是都已经帮她准备好礼物了么?难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他知道,南宫骏每晚扎营,都会宴请萧庭父女。因此他这才敢与宣宁大摇大摆地在帐中商量。但今晚萧水仙回来得似乎早了一点。
但萧大郡主邀请,陈奥也不敢不去。他只好向宣宁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一边答应着小兰,一边披上一件披风,便出了帐篷。
两人一路朝营帐中央走去。南宫骏和萧庭、萧水仙等重要人物的营帐,都在最中央,受到层层帐篷的拱卫。而陈奥这种不入流的人物,只能在外沿搭帐篷。这也是龙青苹能顺利摸进来的原因。
这一路距离不近,陈奥试探着问小兰到底有什么事。但小兰似乎也不明白,只不过言语之间却是恭敬了许多。陈奥知道,这样的小丫鬟其实也是人精一个,有时候一举一动,都能表现出主人的态度。看她这么客气,远没有前些时候那种呼来喝去的态度,难道是因为那幅画的事情,当真取得了萧水仙的完全信任?
陈奥一路胡思乱想,跟着小兰走进了萧水仙的帐篷。这间帐篷可就要宽敞许多了,不但有床又桌,而且还摆着一扇屏风。屏风里面热气氤氲,显然是摆着盛满香汤的沐浴桶。
就在这时候,一个机灵的年轻小厮端着托盘率先进了帐篷,对里面道:“郡主,厨房送来一碗茯苓鸡汤,请郡主享用!”
陈奥在后面进来,就看见萧水仙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水绿布衫,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潮红。她冲那小厮摆摆手,道:“放那儿吧!”
小厮放下鸡汤,便告退出了帐篷。萧水仙就忍不住嗤了一声,说道:“整日就知道献殷勤,惹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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