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奥落后他半步跟着,正好可以看到赵恒的侧脸。后面是云露和段刚。赵恒把所有跟随的内侍都轰走了,一言不发地往皇宫深处走去。谁也不知道他想去哪里,段刚看了一阵,却是有些明白了。
这条路是通往一处冷宫的,除了去那里,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陈奥则小心地观察着赵恒的脸色,试图弄清楚赵恒现在心里的意图。他现在觉得自己果然像个猥琐的奸臣,不停地去揣摩上级的意图。但为了活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陈奥想来,赵恒应该是不会杀他们的。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怎么说也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云露更是想要刺杀赵恒。就算他脾气再好,恐怕也不会就此罢休。
陈奥只希望通过自己良好的态度和表现,让赵恒处罚的力度稍微轻一点。因此,刚刚在安顿梁小雅等人时,着意交代他们要好好听从霍统领安排,不可惹是生非。陈奥知道,赵恒之所以要把他们留在皇宫,不会是想害他们。赵恒真想杀人,没必要这么麻烦。赵恒只是想看住这帮人,以免他们再生事端。
陈奥当然也害怕冯虎等人冲动之下,会让事情更加棘手。因此,他才多此一举。果然,赵恒见他乖觉,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了结。陈奥心情有些忐忑地跟着赵恒往前走,全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走了半晌,周围越发冷清。这里地处皇城角落,原先是一处供年老宫女和失宠的妃嫔居住的院落。这些年来并没有人居住,平常就算宫人打扫卫生,也很少会来这里。
赵恒径直走进一间院子。陈奥看见院子里的屋里还透着亮光,不禁有些奇怪,心想,赵恒这是带她来见谁?
正想着,赵恒站在门口,淡淡地说道:“到了,进去吧!”
陈奥正犹豫该不该推门进去,就看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盆水,从屋里走了出来。宫女陡然看见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忙将盆放在地上,朝赵恒跪拜。
赵恒摆了摆手,问道:“赵姑娘还没安寝吧?”
那宫女答道:“姑娘刚刚洗漱,还没有歇息。”
陈奥心里一阵狂跳,一下子就想到屋里人是谁,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门口的动静早已惊动了赵菱。赵菱知道这里平时不会有人,唯独赵恒会偶尔过来。【】经过这些天,她心情淡然了许多,见到赵恒也有礼了许多。赵菱虽然还不知道皇帝抓她做什么,却知道自己想要有机会逃出这里,必须得表现得好一些。
赵菱知道赵恒到了,忙迎了出来,转过屏风,第一眼就看见了陈奥,脸色顿时一变。但她摸不清楚情况,便不敢贸然相认,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朝赵恒敛衽行礼。
赵恒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进屋里,找了个位子坐下。赵菱忙去为他倒了一杯茶,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陈奥,急切地想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陈奥也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偏偏摸不准赵恒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朝赵菱眨眨眼,努努嘴,打着暗号。但赵菱却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只好驴唇不对马嘴地交流一番。
赵恒哼了一声,说道:“赵菱,陈奥今天为了救你,居然想要带人强闯朕的禁宫。这份情意,可不多见啊。你们总算见了面,就没什么想说的?”
赵菱闻言,面色一变,想不到陈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在她看来,强行闯宫可以算是最愚蠢的办法。
她霍然回头,正撞见满脸笑意的陈奥。陈奥听赵恒的口气,似乎是不禁止他跟赵菱打个招呼。他正想着来个见面“惊喜”,赵菱却劈头盖脸地骂道:“陈奥,你怎么这么蠢!居然做出这种事……”
陈奥干笑两声,道:“当着这么多人,你给我点面子嘛。”
谁知赵菱说了一句,眼圈一红,不由自主地淌下眼泪。怎么说陈奥也是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赵菱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陈奥见她不施粉黛,神情楚楚可怜,忍不住上前搂住了赵菱的肩膀。原本有一肚子话,结果这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菱抽泣了一阵,忽然推开陈奥,对赵恒说道:“陈奥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我。陛下如果要处置他的话,就请连我一起治罪吧!”
原来赵菱以为陈奥的行为触怒了赵恒,赵恒把他带到这里,或许就是让他再见自己最后一面。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观望的云露,此时也不禁有些触动。陈奥为了赵菱,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赵菱也愿意与陈奥同生共死。这样的感情,让云露既羡慕又感动。
赵恒哼了一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陈奥只好猜测着说道:“陛下,你别听赵菱瞎说。今天的事是我做的,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赵菱毕竟是您的亲侄女,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呢!”
赵恒拍了拍桌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陈奥,你真当我舍不得杀你?”
陈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总算定了下来。他已经可以肯定,只要不出现别的变故,赵恒是不会要他的命了。陈奥好歹也在江湖上厮混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这点揣摩人心的本事也还是有的。只是既然不想杀他,那么带他来见赵菱是什么意思?
陈奥正感疑惑,却听赵菱奇怪地问道:“什么亲侄女?陈奥你说什么?”
赵恒叹了口气,摆摆手道:“陈奥,这件事我说出来,你就告诉她真相吧!”
陈奥忙答了一声是,便仔仔细细地把他从曹义那里得知的大秘密一五一十告诉了赵菱。最后他还顺带把今天的行动说了出来,既是告诉赵菱,也算是向赵恒表示,自己仅仅只是为了救人,绝没有歹意。
这番话涉及几十年来的恩恩怨怨,要解释清楚,也颇为费劲。陈奥说得口干舌燥,眼睛时不时盯着赵恒手边那杯凉茶,却又不敢开口讨要。
陈奥一个人讲了半晌,门外更漏已经显示过了二更天了。冷静了这许久,赵恒似乎心情好了些,指了指茶杯,说道:“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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