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后悔,今天为什么没有带两个打手跟着。原本以为自己揪了吴家那小娘皮,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本来还担心陈奥是个外乡人,打完了人一走了之,自己报仇无门。现在得知了对方的姓名,又知道陈奥就是本地的知县。卢管事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知县初来乍到,跟一般的官儿不一样,居然上来就打。喜的是,自己在梁府虽然地位不高,好歹也是梁府的人,并不怕什么七品知县。
他现在就要回府,叫上两个人,去找回这个场子!
笑话,梁府的人被人打了,在梁城真是岂有此理!这口气,能够咽得下去么?
卢管事越想越恨,来到城东一座广阔的院落,径直从小门进了院子。
这院落外面看来普普通通,高耸的白墙将里面的景象都遮住了。但一进了门,却是别有洞天。园子里各种假山奇树,应有尽有。树木掩映着几十进的房屋。整个宅子占了上百亩的地,就是宅子里的花园,恐怕也要逛三天,才能看完。这就是梁城最大的府邸梁府!
卢管事冲进一间小院,忽然愣住了。
青石铺就的小院里,正有一个青年公子,短衣打扮,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与人比武。
二人使得是拳脚,只见那公子身边围了三四个汉子。但是这些汉子不但近不了身,反而连连中招。只听着院里“啪啪啪”声音不断响起,那是青年公子的手掌落在汉子身上的响声。
这里是梁府护卫居住的院落。卢管事本想来找两个熟识的,去教训教训陈奥,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他!
又过了三四招,那几个汉子胳膊上、脸上,都已经是红红的掌印,衬着黝黑的皮肤,格外滑稽。
青年公子似乎尽了兴,把拳脚一收。那几名汉子也不追击,恭敬立在一旁,丝毫没有因为被打而生气。
一个中年汉子忙端着毛巾上前,笑道:“少主把这路钧天剑化入掌法,果然神妙非常,令人大开眼界!”
那被称作少主的青年公子对这奉承马屁听得多了,冷哼一声,冲卢管事一指:“你过来!”
他虽在打斗时,也能眼观六路,早就看见卢管事立在一旁的踌躇模样。卢管事不过是个管牲畜的,平时很少得见少主人。这时候听闻呼唤,忙不迭小跑上前。
“卢得贵,你来这里做什么?”青年剑眉一耸,虽然脸色淡然,却是不怒自威。
卢管事大名就叫卢得贵,想不到少主居然记得清楚。他一时又是受宠若惊,又是胆战心惊,支支吾吾说道:“小的……小的……没什么事……”
他当然不敢乱说自己的私心。这梁府少主,卢得贵可是清楚得很。凡是他认为无利可图的事情,绝不会去做。而卢得贵这件事,纯粹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偏偏打着梁府的旗号,还赔进去一头耕牛。若是让少主知晓,自己还不得少层皮?
那少主却冷哼一声,一双眸子盯着卢得贵,似乎要把他心里的话都看透。
卢得贵难以承受这等压力,扑通一声跪下了,照实说道:“不敢瞒少主,是……小的在街上受了侮辱……想……想来找帮手……”
少主早就看见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这才会有这么一问。此刻听卢得贵回答,与自己猜测的不差。
他扬了扬声:“哦?在梁城,还有人敢动梁府的人么?”
卢得贵听他口气,似乎对自己并无责怪之意,顿时气势壮了,大声道:“可不是嘛!那小子打在奴才的脸上,就是打在少主的脸上啊!”
少主呸了一声。旁边那中年武师冷笑道:“卢得贵,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把自己的脸与少主的脸相提并论?”
卢得贵慌忙纠正:“是是是,奴才说错话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啊!那小子打我,就是在损少主的面子啊!”
梁少主对这等话并不感兴趣,冷然问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到底有什么事?”
卢得贵连忙答应着,将街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不过他却将自己要抢吴萍儿为妾的事情,略去不提。
梁少主始终不发一言,连表情都如古井不波,一丝触动也没有。听完了讲述,他忽然冷笑一声:“卢得贵,你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你假装好心,借牛给吴老头,却又暗中指使那赖皮狗杀了耕牛,撺掇吴老头卖肉,再捅到官府。你为了什么?为钱?为人?”
卢得贵闻言,两腿不由得颤抖起来。这件事他自忖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少主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下就猜到了。
到此刻,他再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少主沉默了半晌,旁人不知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敢打断。“哼!”青年忽然开口,“这等雕虫小技,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用着费这么大劲么?”
蹲了一顿,他又道:“你说,那个叫陈奥的,是新任知县?这样的青年公子,断案很有手段,还敢动手打你……梁城可是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知县了……这新任知县一个月前就该上任的,我还以为他不敢上任了呢!原来……”
旁边的中年武师,乃是梁府护卫统领。他沉声道:“少主,要不要……”说着比了个手势。
少主摇摇头,笑道:“这人有点意思。带上我的名帖,去县衙请知县大人来府上。我要为他接风洗尘!”
陈奥在街头逡巡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驴,只得徒步走向县衙,边走心里边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连县太爷的坐骑都敢偷!等我到了县衙,召集衙役全城搜捕!
正想着,抬头就见一幢大宅院。门前两尊石狮子,瞪目而视。两扇朱漆大门敞开,当中门楣上一块匾额,上书“梁城县衙”四个大字。
陈奥心头一喜,终于到了!
然而细细一打量,却让他一头雾水。只见这县衙大门朱漆剥落,门口不要说没有站岗的衙役,就连站岗用的水火棍,也随意丢在一边。
一旁的鸣冤鼓居然破了个大洞,牛皮撕开随风飘舞。鼓槌断折,另一半不知被谁偷回家烧火了。
瞧见这破败情景,陈奥还以为来到了荒宅。他耐着性子走进大门,绕过黯淡无光的沧海红日照壁,远远看见正前方县衙大堂屋顶上已经
生了几丛杂草。
大堂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水火棍扔在一堆,也没有人收拾。地上不知积了多久的灰尘,陈奥走过,便随风飞扬。
陈奥看见这等情景,心里就是一凉。这都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像个没人住的鬼屋似的。难道我就要在这种地方上班?要在这里开始我的事业?
笑话!
陈奥叹了口气,把包袱往大堂公案桌上一放,往那太师椅上一坐。这县太爷坐的地方,比平地高出几个台阶。他居高临下,可以俯视宽敞的大堂,倒真找到了几分威严气势。
陈奥又起身踱到后堂,见后堂是一座花园。园子不大,里面也有很久没有修缮了,杂草丛生,枯枝败叶落了一地。
园子里几栋房屋,有的敞着门,有的关着,还有的居然连门也掉了,就这么搭着一块木板。
我的命就这么苦么,以后要在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上班?陈奥感叹一声,开口喊道:“有人么?有人么?”
院子里没有人回话,但陈奥侧耳倾听,却分明听见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循着声音,走进一间敞开大门的屋子里,就看见这屋里人还不少。
两个躺在墙角,正在呼呼大睡。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正在掷骰子赌钱。还有两个在一边,盯着一口大碗,原来在斗蛐蛐。
那两个斗蛐蛐的人还在说话。“好像是有人喊冤了,你去吧!”
另一个说:“凭什么,你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