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的确名副其实。
他逃走以后,郑成功监军的西路军在凤阳百姓帮助下,仅用一夜时间就修复了被烧毁的临淮浮桥,然后包括重骑兵旅在内,四个旅的大军源源不断地跨过了淮河。紧接着他同样兵分两路,第二骑兵旅与步兵四旅向西奔寿州下合肥,而郑成功自己率领重骑兵旅和步兵七旅向南追击逃往滁州的刘良佐,至此顺军的淮河防线全面崩溃,就连从许昌南下的禁军一个镇也攻克了信阳,从东到西四路大军几乎齐头并进南下直指长江。
南京,风雨飘摇。
“如今扬州危在旦夕,望陛下早日决断啊!”
南京,皇宫天佑殿,也就是原本的武英殿内,前大明礼部尚书,东林党魁首,如今的大顺天佑殿大学士钱谦益,带着一脸的赤胆忠心,对着身穿龙袍端坐在御座上的独眼龙,也就是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说道。
然后一帮南臣赶紧附和。
“钱谦益,皇上横行天下,如今你让皇上向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番邦小国求助,你这是在嘲笑皇上吗?”
李来亨说道。
“对,那崇祯来了咱们大不了摆开阵势决一生死,我郝摇旗从东打到西从北打到南还没怕过呢,哪像你们这些家伙一样,还没看见敌人腿就软了,钱大学士,您是当初投玄武湖时候水太凉给冰着了,所以膝盖到现在还站不直是怎么着?您别怕,那崇祯来了我们肯定护着您,实在不行就是回长安我们也带着您!”
一个魁梧的将领说道。
然后那些顺军将领立刻一阵哄笑。
南京城破,马士英自杀的时候,钱谦益带着柳如是一起去投玄武湖殉国,两人坐在那里感慨了半天,人家柳如是起来喊他咱们跳吧的时候,他说水太凉我年纪大咱们就不跳了。此事不知道怎么被和他关系一直恶劣的李来亨知道了,最近已经给他传得几乎南京尽人皆知,好在钱大学士人家是君子,不会跟这种无聊的家伙计较,风度俨然地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郝将军,南京乃是我大顺都城,当此国难之时,诸位将军应抱定与南京共存亡之决心,为圣上,为咱大顺血战到底,何故轻言离开。”
熊文举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
“大顺都城是长安!”
另一名顺军将领似笑非笑地说。
“呃?”
熊文举闭嘴了。
南京的确不是大顺都城,大顺真正的都城,至今仍然是关中的长安,而这里的性质依然类似陪都,只不过目前大顺永昌皇帝陛下暂居于此。
实际上这时候南京也分成了对立的两派,真正的顺军将领都主张弃南京回关中,虽然明军已经堵了洛阳,但大不了走蓝关道就是了,南阳不是还没丢嘛,速度快点向西去武昌,再向北奔南阳出武关就行了,大家转战南北十几年哪还在乎这点路,至于南京这边……
南京这边老子管你死活去!
而另一派就是新臣。
也就是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还有前明朝官员们。
他们当然不能放李自成这些人拍拍pi股走了,从之前的战斗来看,虽然顺军一样挡不住那狗皇帝,但顺军至少比那些投降的明军要强得多啊,后者至今还没和那狗皇帝打过一场呢,全都是望风而逃或者而降,更可恨的是还杀了将领投降,而顺军那些主力,都只是力战不敌,不论刘芳亮还是蓝应诚,那也都是真正战死沙场的,他们终归还是靠谱一些啊!
他们要走了,那这江南就真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但江南士绅没牌打。
他们想拉住李自成就必须让李自成看到希望,看到能够保住南京的希望,但问题是就连南京城里卖菜的老太太,都知道这大顺朝要完了,钱谦益一帮无非就是拿那些虚名的东西,拼命让李自成感受到帝王的威严,顺便想着点帝王的义务,别忘了他们也是他的大臣,这江南也是他的江山,千万别不负责任,但李自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像过去的崇祯一样被他们当猴耍,之前李自成已经表现出要跑路的意思了。
好在这时候,龚鼎孳给了他们一根救命稻草,然后钱谦益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这是一个能拿来忽悠李自成留下来的实实在在东西,万一李自成真就信了呢?红毛人的确飘渺,雇倭人也不知能否成功,但能用这两条拉住李自成,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收获。钱大学士和那些党羽们这几天就一直在忙这个,甚至刚才还搞出了数千耆老贤达伏阙请愿的事情,请求大顺永昌皇帝陛下千万别抛弃臣民,就像当初北京士绅们趴在承天门前,哭着喊着摄政王别走时候一样,话说在这一点上,南北士林倒也的确一个德性了。
“高将军,天子所在即为都城,如今天子在此,南京当然也就是都城。”
一名文官说道。
“那天子换一个都城有何不可?”
高将军说道。
“都别吵了。”
李自成不耐烦地喝道。
“传旨,让袁宗第先撤回来,刘良佐增援扬州,命令左良玉立刻反攻许昌,他几十万大军让吴三桂的两万人吓得不敢动弹,他自己不觉得丢人吗?还有李本深,张应元,都让他们增援扬州,以刘良佐为淮扬节度使节制各军,既然你们也说了,如今国难当头,那就齐心协力起来,另外再告诉刘良佐,他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扬州城,把他的家人都带到皇宫里来,朕先替他照顾着。”
紧接着他说道。
呃,他实际还是准备跑路。
袁宗第是他亲信,可以说心腹大将,但刘良佐这种烂货也就是炮灰而已了,李本深是高杰的外甥,高杰被刘泽清弄死,余部归他统帅,左右也无路可走,原本历史上他降清,但这时候哪有清可降?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回归闯王旗下。李自成倒也没难为他,但这支军队在顺军里面数杂牌中的杂牌,也是去当炮灰的,张应元是左良玉的部下,带着部分军队来凑份子的,同样现在也去当炮灰吧,李自成把亲信换回来,把一堆死了也不心疼的炮灰扔扬州……
这目的也就不用说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奏明,日前一个从北京逃出来的红毛人到臣那里,说是在北京见过那妖孽所用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认为可以帮陛下铸造出同样的,而且那妖孽使用的冲天炮他说也很简单,包括开花弹都能够在南京铸造出来。”
一名文官突然上前说道。
“什么?”
李自成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不是在吹牛吧?”
李来亨问道。
“李将军,此人叫汤若望,乃是多年前就在北京的红毛人,和徐光启等人都是老朋友,之前就负责为崇祯督造大炮,而且还曾经从澳门为崇祯聘请红毛人专门教导军队用炮,可以说崇祯的军队中红夷大炮的铸造使用,此人都出力甚多。只是他们信耶稣教,本意是为传教而来,那妖孽禁止他们传教,他也就只好逃离北京南下了,若陛下允其传教,那么他不但愿为陛下铸炮,还愿意为陛下同样从澳门招募红毛炮手。”
那官员说道。
呃,他说的是汤若望。
汤若望之前无论顺军还是清军占据北京时都没离开,在多尔衮那里还很受尊重,但杨丰进北京后,下旨禁止传教,而且还要抓他下大牢,幸亏他见机得快逃出了北京,然后一路向南逃到南京来,他在江南士绅中也有一大堆熟人朋友,想找个地方容身并不难。
不过他是耶稣会的,跟新教的荷兰人关系恶劣,实际上是葡萄牙系统,而另外这一区域的另一个主要欧洲势力西班牙,跟荷兰至今还没签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所以荷兰人仍旧是在跟西班牙国王作战的叛逆,而葡萄牙在几年前刚刚由布拉干萨王朝的若昂二世发动里斯本bao动,开始和西班牙长达二十八年的独立战争,所以三家全都处于战争状态。
呃,这时候的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号称地球王。
同样对于东方的贸易,三家也是互不相容,甚至经常互相炮轰一下对方港口,比如荷兰在这段时间里就经常去炮轰澳门,所以汤若望倒真是意外乱入的,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钱谦益的另一根稻草,话说钱大学士哪知道红毛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能知道红毛人不是一个国家就已经算知识渊博了。
“那铸炮需要时间,我们此时哪有时间等?刘良佐守不住扬州明军可就进长江了,那时候想撤也不容易了。”
李来亨说道。
“李将军,正是因此所以我们才要雇红毛人的战船,只要他们的夹板船过京口,那明军就算打下扬州也出不了瓜洲的,李将军或许还不知道红毛人那些夹板船的厉害,都是一尺多厚的橡木制成,每船载数十门红夷大炮,一次轰击就能让咱们的战舰粉身碎骨,真可谓船坚炮利。”
钱谦益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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