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惊,抬眼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明白他的担忧,忙解释道:“是靖康三年的。”
王亨顿时松了口气。
他懊恼,是担心这件事发生在靖康五年。当时他奉旨来徽州赈灾,因为一心追查潜县的拐卖女童案,以至于忽略了在青华府洪灾中死亡的几百禁军和工匠,被牛将军瞒天过海,钻了空子,若是赈灾粮再出问题,他可就难辞其咎了。这账簿是靖康三年的,那就与他无关。
梁心铭体贴地安慰道:“靖康五年的赈灾不会有问题。他们为了掩盖几百人的灭口真相,不会蠢到挪用赈灾粮,倘若激起民变,不是送把柄给恩师么?”
王亨道:“青云说的有理。只是我心中总不安,若是当年我稍稍细心些,必能发现端倪,或可提前将这谋反案揪出来,他们也不至于成了气候。”
梁心铭道:“这也难说。当时牛将军夫妇尚未反目,他们一丝破绽也无,案子更无头绪。若恩师追查紧了,他们推出一个替死鬼,一样查不出来。”
王亨道:“这倒说的是。”
又道:“这下李荆山逃不掉了。”
梁心铭道:“正是。”
这些资料不是短期内形成的,最早的可追到十年前,涉及各种钱物账簿记录、来往信件,以及地契房契,还有无数地方官员的涉案证据,牵连江南几大州。
一摞摞的证据不断增高。
统计表格越填越多。
梁心铭关注李荆山,见涉及他的证据越来越多,便亲自誊抄各个案件的表格,整理结果。
“李荆山可以定罪。”梁心铭宣告。
“洪流招供的就足以拘押他了,不过缺少证据而已。现在这些可是证据确凿!”王亨笑道,他也高兴。
接下来,梁心铭不断宣告:
“吕修等八名按察佥事可以定罪!”
“青华县令张雅文可以定罪。”
“宣府知府刘通可以定罪。”
“徽州布政使罗炯可以定罪。”
“溟州地方禁军副将军何光可以定罪。”
……
“严家涉案。”
“方家涉案。”
“青华府黄知府涉案。”
“原青华知府洪稼父子……”
说到这梁心铭停下,看向王亨。
王亨也正看着她。
涉案,是指家族中有人卷入其中。涉案人是家主还是普通人,是有区别的。像李荆山,确定谋反无疑,但黄知府却没有参与,只是被蔡永送的女人利用了。
这些人中,洪稼父子最特殊:他们参与了许多事,但据洪流招供,这都是他父子被逼无奈,又不愿谋反,于是同反贼周旋,表面屈从,暗中搜集反贼的罪证,并追查背后主谋。而据梁心铭他们查证的事实,他父子确实曾暗中阻止反贼一些犯罪行为。洪流还说,他父子搜集的罪证大多在他父亲手上,等洪稼来了,便可将反贼一网打尽。
也就是说,他父子是卧底。
真要这样,他们还立功了!!
王亨自然不希望洪家父子罪无可赦,牵连洪飞,这两天都为这事头疼,只希望他们不要自作聪明才好。
“等洪大人来了再说。”他沉声道。
“是。”梁心铭道。
她站起来,两手撑在桌上,注视着对面的王亨道:“白虎王府是否背后主谋,尚需进一步确认。”
她的口气有些无奈,还有些佩服:这么多官员即将落马,被抄家灭族,但有关白虎王是背后主谋的证据,到目前为止,他们手上只有那年轻和尚梅守成的供词,还怀疑林千梓,并怀疑林千雨就是牛夫人,除此外,别无证据。
今晚查的证据,都不牵连白虎王。
林千梓,可以说是被反贼掳去的。
林千雨,可以说和牛夫人长得相似而已,并没有证实她身份的确凿证据。那木雕少男少女也不行。
“本官倒有些佩服林子程了。”王亨没有生气,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敌人强大,他更斗志昂扬。
梁心铭道:“学生……”
说到这她低头看地下。
王亨问:“怎么了?”
赵子仪已经蹲下身,看桌子底下。
一安忙端了灯给他照亮。
原是梁心铭踩着了一凸起,听见“嘎达”一声响,所以奇怪,等看清楚后,发现书桌下方,左边柜面上弹出一抽屉,里面有几卷东西——却是无意间触动了机关。
赵子仪将那卷宗拿了出来,还有个青铜制的麒麟。
王亨忙问:“你踩了哪里?”
梁心铭用脚碰了碰那个凸起。
王亨又伸脚踏了它一下。
那抽屉便缩回去了。
他忙转身,将身后的石雕屏风恢复原位,密室门关上,然后示意梁心铭再踩。
梁心铭踩后,发现抽屉没弹出来。
她“咦”了一声,很奇怪。
王亨再打开密室的门。
梁心铭再踩,果然抽屉又弹出来了。
王亨解释道:“这小机关受大机关牵制的。之前为师就琢磨过那个凸起,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以为就是个踏脚的设计呢,谁能想到竟然是连环锁。”
梁心铭叹道:“设计真精巧。”
她看向那几卷东西,不由振奋——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且看看是什么。
一安急叫道:“等等!”
赵子仪手已经伸了过去。
梁心铭诧异道:“怎么了?”
一安笑道:“让小的来打开。”
梁心铭方明白他是一片好心,唯恐有毒啊什么的,他先试了,她再看就安全了,不由笑道:“你很机灵。”
王亨也笑道:“他就剩机灵了。”他也正要抢着看呢,一安这举动自然合了他的心意。
赵子仪已经打开了卷宗。
一安:“……”
怎么抢他的功劳呢?
梁心铭道:“多谢大哥。”
赵子仪看了手中的东西一怔,忙将卷宗递给王亨;一安也拿了另一卷翻开,然后递给梁心铭。
才扫了一眼,两人都十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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