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怯和厓海会兄弟在酒馆外面的露天座位上坐下,点了些酒菜。这开酒馆的是位长者,花白的髯须,饱谙世事的双目,看着这一伙人来头不寻常,故而只是上酒上菜,并不随便搭话。洛怯吃了几口,忽然想到陆尹琮会不会也在此处吃过饭,于是问那长者:“老伯,你可见过一众人来此吃饭?”那长者见其相询,不敢隐瞒,极其恭顺道:“见过。”他这酒馆途经的都是些英雄或强人,所以这长者自然也就懂得“你若问,我便据实回答你不多问,我便不多答半句”的道理,所以他听洛怯问什么,他只答什么,绝不多言一字。
洛怯继续问道:“何时来此?”长者答:“望日。”洛怯“哦”了一声,又问道:“为首的可是个公子模样的人?”那长者回忆那日来的人好像很多都是“为首的”,但其中确有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于是微微点头。
洛怯又问:“那人约莫多大年岁?”长者答:“很年轻,约莫二十上下。”其实乔洛怯问的是陆尹琮,可这长者答的却是张天阡,可两人却又着实年岁相同,这也难怪乔洛怯会误会!洛怯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酒,对同桌的随从道:“那两个先回湖广的兄弟应该可以碰上他们了。”这长者听了这话,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想说什么,终又不言。这时在旁边上菜的一个小二道:“那伙人哪是去湖广啊!他们说去四川!”
洛怯疑惑地看着那小二,问:“什么去四川?”那长者见洛怯生疑,便如实相告:“那伙人吃饭时曾说他们要去四川行省,而且也往西去了,没往南走!”洛怯大疑,心想尹琮怎么突然又去了四川!便问道:“他们有没有说四川的哪一个地方?”那长者摇摇头,轻道:“没有。”洛怯想了想,拉过一个随从轻声问道:“咱们有没有哪位将军在四川驻扎?”那随从亦是低声:“蜀地难行,来去不易,故而四川还没有。”洛怯一听,心中疑惑更甚,那么陆尹琮既然不是去找某位将军,又去四川做什么?
洛怯心想既然有两个兄弟已回湖广报信,自己还是先去四川赶上陆尹琮为好,免得他单枪匹马,以致受到官府迫害。当即打定主意,便不再说话,喝起酒来。
“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密洒堪图画,看疏林噪晚鸦。黄芦掩映清江下,斜缆着钓鱼艖。”峡谷深幽,歌声传出来却仍带着五分的得意劲儿,洛怯放下酒杯,偏头望去,只见两条鲜红影子从峡谷里突然出现,快得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兵,再一眨眼,那两条影子已经到了眼前,却是两匹高头大马!
马上两人一齐勒马,洛怯定睛一看,这两匹马都是高身膘肥的良驹,一经羁勒,都是立即住步。马上两人下来,都是极其精悍的模样,刚才唱曲儿的便是这二位。他们边招呼着小二去喂马,边不住地微微斜眼打量这一行人。洛怯看那小二端着一个水槽,竟飘出了阵阵酒香,放到那两匹马跟前,那马低头猛喝,喝得高兴,猛地抬头呼喇喇一阵长嘶,似是非常满意这酒。那小二又端出两大盘肥牛肉放到地上,还抱出了一大堆干草。却见那马嚼了两口干草,仿佛难以下咽,又噼里啪啦吐了出来,有些气愤,鼻子呼呼喘着粗气,又开始大嚼肥牛肉。洛怯心中惊奇,再仔细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这马本身的颜色是鲜红色,可它们的身上竟似也缓缓流着鲜红色的液体,仿佛是鲜血!血与马本身颜色混为一体,所以洛怯恰才没有发觉。可见那马浑不在意,这马主人也恍若没有看到似的。
小二极其活跃,和那两个汉子说话,问道:“镖头大爷,这镖局最近的生意怎样?”一个汉子道:“还好还好,没什么大活儿,不累人。”“是啊!”那小二乐呵呵地接话:“小的看这次的活就您两位大爷,就知道不是什么大镖。”一个汉子道:“这镖大不大和送的物件大不大没有关系!就看这物件重不重要。像是咱们这次送的是个小玩意儿,可是要紧着呢,催得又急,咱们就得请这马出来咯!好在它俩不负所望,很快便送到了。”那小二接口:“那是!这两位马元帅可真是千里马啊,小的上次见过一回,这次就知道怎么招待了!”又扭过头对洛怯他们说:“这马真的,快得没说了!当世第一良驹,它俩都是第一!”小二油嘴滑舌,眉飞色舞,显是在奉承那两个镖局汉子。
洛怯凝神望着那马片刻,轻声对大伙说:“咱们去四川,你们先往西走,我马上赶来。”却见二三十人呼啦啦全起了身,都听洛怯的话,拉过自己的马先行向西而去。
洛怯问那两个汉子道:“爷们儿是哪儿人?”一个汉子道:“咱们是湖广的。”洛怯“哦”的一声,又问:“不知两位大爷在哪个镖局供事?”那小二抢着道:“湖广的梨远镖局,多有名着呢,大爷没听这两位大爷刚才来时唱着那么好听的小曲儿吗?”洛怯笑道:“但凡镖局出来,都要喊上自己的号子,这个梨远镖局竟是以唱曲来标明自己,当真是有趣得紧!却不知是为何呢?”一个汉子道:“镖局主母本是梨园中唱曲之人,所以总镖头将镖局的名字定为“梨远”,平时走镖时也是以唱曲代替喊号子的!”那汉子待要问话,却听那小二又抢着道:“据说镖局的钟总镖头当年就是听到了那梨园中女子一瞬的婉妙歌喉,才娶其为妻的!后来镖局的名字也给定成了梨园的谐音“梨远”,看得出他们夫妻情意甚笃呢!”旁边的一个汉子瞪了小二一眼,那小二殊不敢再说,忙地进去了。却听一个汉子问洛怯道:“大爷是哪儿人,在何处供事?”洛怯“嘿嘿”两声笑,拿起酒杯喝酒,并不答话。
蓦地里,乔洛怯突然手腕翻动,酒杯里的酒立马变成一股激流泼向其中一个汉子,那汉子大惊,闪身避开。另一个汉子大喊:“快上马,这小子要夺马!”洛怯叫道:“兄弟还挺聪明!”话音未落,双脚点地,已经斜身飞起,半空中长剑出鞘,直向其中一个快要上马的人肩头劈落!那人不得不回身避开,抽出长剑,虚劈几招,想要迫得洛怯离去。可洛怯何等功夫,长剑出手,一个“清波流转”,剑尖嗡嗡直响,向那人圈转过去
,倒把那人给逼退了数步。洛怯抓住马缰翻身上马,未及坐稳,反手一个“白虹贯日”向那汉子面门刺去。他虽剑招狠辣,可是只是虚张声势,无意伤人,一旦那人无法避开,他便住手,目的只是要让那人远去,他好得时机驾马奔走。
却见那汉子又是向后避了几步,洛怯刚要伸手去拉住另一匹马的马缰,只听半空里“嗤”“嗤”两声响,似是什么暗器飞来,直穿洛怯后心!洛怯猛地从马上飞起,在空中向上抟了几个圈,避了暗器,又骑到了另一匹马上。突然又是两枚暗器飞来,洛怯焦躁,向前翻去,双手反手一手一枚,抓住了这暗器,斜眼一瞧,却是两枚细针,每枚细针上竟都镶有一片花瓣。他反手挥过去,大喝:“还给你们!”两枚暗器自他手里打出威力大增,那两个汉子都是踉跄闪避。
洛怯趁其躲避,骑在一匹马上,拉着另一匹,向前狂奔。这两匹马真是神速,那两人的叫骂声洛怯还没听到半句,抬头一望,已然看到了前方兄弟们的马匹。再一回头看,自己原来的那匹马也跟了来,只是被这两匹马给远远地甩成了一条影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