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蹡——”
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今夜月黑风高,深夜里不断传来的兵器破空之声,带着隐动的寒意。
林思沁立时惊觉,施展轻功,踏入房中,本该在床上打坐的华音不见了踪迹。
鞋子和外衣也不见了,但放外衣的地方散落着随身的玉佩和发簪,看起来像是匆匆离开。
窗外无月,只有角落那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遮盖它的那块纯白色的锦帕飘落在地上。
窗边传来动静,林思沁跳出窗外,看见本该在暗地里守卫的华家仆从倒在草地上,手按住的胸口鲜血涌动。
林思沁大惊失色,连忙点了对方穴道,撕开对方的衣服缠住伤口。
“华音在哪里?”
这人已经说不出话,面前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林思沁立刻追了出去。
她本就天资聪慧,习武天才,数年专注于轻功,如今单就轻功技巧,早不弱于华音reads;。不多时,就追上了离开没多久的华音。
而此时的华音,正与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在树林中交手。
到了此时,林思沁才直观的感受到华音真正的实力。
华音身穿青色的练功服,一根木簪绾发,发丝略显凌乱。
她在树梢轻点飞跃,手中长剑发出的剑芒所到之处切石断树,而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厚重有力,偏偏腾挪之间亦是十分矫健,二人片刻之间已经交手数十招。
林中动静不小,林思沁还未靠近,就感到了迫人的压力。
她定睛观察,见到陌生人身形高大,明显是一个男子,且内力勇猛,招招带风。而华音招式中带着无忧山特有的轻灵与锐气,出手稳健,内力绵长,不多时已占尽上风。
黑衣男子渐渐不敌,左支右绌,终于被华音一剑刺中胸口,撞断树根枝叶,摔在一棵大树树干上,喷出的鲜血洒了一地。
林思沁看那伤口位置,居然和自小给华音守院子的家仆身上的伤一模一样。
真是小心眼儿又记仇。
林思沁腹诽。
华音提着剑,落在他身前,左足踩在他的右手腕,冷冷道:“何人命你前来?”
“哼哼,你可是无忧山大弟子华音?那我就没找错人——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你何不想想曾与谁结仇?”
咔擦——
“啊——”
手腕被踩断,深陷在泥地中。
华音收回脚,剑尖抵住他的喉咙,在对方的哀嚎中,再次问道:“何人命你前来?”
剑身寒光凌冽,杀机迸发,黑衣人终于艰难的止住了嚎叫,咳嗽两声,强忍着痛楚惨笑道:“无忧山弟子,也,也竟如此心狠手辣!大有我圣教中人风范!”
华音不答,只是冷笑两声,手中长剑往微微一动,刺入半分。
“我,我说,我说……”男子有咳了一声,吐一口鲜血,道:“是,是商无……”声音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忽然有微弱的机括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又明显。
“暴雨梨花针?”华音的诧异道,“想不到雷家竟已做出了这门失传多年的暗器。”
“罡气……这是罡气!你是半步先天!我知道了,原来是你……你才是真正的魔秀公子舒祈天!哈哈哈哈哈……他们都错了,以为你被舒祈天收买,可江湖谁能想到,你就是舒祈天!魔秀公子竟然是个娘们儿!”
华音一派淡定:“雷火堂的人,也学会了花言巧语、挑拨离间。”
男子丧气道:“雷火堂?不,我不是雷火堂的人,不是魔教大人。”
华音不语,眼神深邃,高深莫测。
“难怪舒祈天如此神秘,连圣教教主殷无殇都挖不出你的根底,原来你藏身在名门正派,还是无忧山掌山大弟子……真想看看林韵知道后是什么模样……可惜,我今日必定命陨于此,看不到如此奇女子威震江湖……”
华音却收回了长剑,道:“我可以放了你reads;。”
男子愕然抬头,忙望着她,观察她的申请,试探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华音道:“雷家那对双生兄妹被雷家藏在何处?商无邪如今的行踪?”
男子这次没有再耍花样,连忙道:“我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甚至可以奉你为主,为你卖命,只求您救我妻女。”
“你妻女?”华音一针见血,“在商无邪手里?你不是魔教中人?”刚刚一口一个圣教,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男子道:“我本是‘千里顺风楼’的客卿,不甚被圣子商无邪查到了真实身份,被他拿了家小,不得不为他出生入死。不过商无邪阴狠有余,智谋不足,迟早会败在你手里,我可不想一家老小给这个仇人陪葬。”
林思沁听说过千里顺风楼,取自“千里眼顺风耳”的典故,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情报来源,偶尔还承接刺杀、走镖的活儿,只是各项价格都特别贵。
除了门中的弟子,还有外围诸多客卿,所谓客卿,其实就是长期贩卖情报的江湖中人,有时候也接手一些刺杀的任务。
这个人是千里顺风楼的客卿?
为什么说华音是什么“舒祈天”?听他口气,舒祈天是邪魔外道?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林思沁绝非孤陋寡闻之人,反而消息十分灵通,目前无忧山管理情报的三只小鹌鹑对她言听计从,除了管理藏经阁的师叔祖一年到头宅在塔里,山门上下谁和林思沁没有来往?就连四师姐易玲儿和五师姐陆湘都和她“交情”匪浅,巴巴的来变相给她送情报。
然而这个舒祈天……不对,姓舒?
林思沁忽然想到小时候曾见过的姓舒的男子,这些年来,那人的母亲、华音的干娘“易娘”更是逢年过节给她和华音送东西。难道那个人就是舒祈天?华音不过被他连累?
可是,华音为什么要与邪派人物来往,还认了对方做义兄?
林思沁只觉得华音身上围绕了一个又一个谜团。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直觉有什么不好的要事情发生了。
华音与男子之后低声说的许多话,
,林思沁无法靠近听不见,只是伏在草丛后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二人似乎商议完了,男子抱着断臂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又停下,看着华音欲言又止。
华音似乎有些不悦,道:“还有何事?”
男子道:“主人,真的要……这么做?这,这太奇怪了,您藏身无忧山七年,并无破绽,我拿假情报回去亦能轻易掩盖过去,为何忽然暴露行踪……商无邪就在左近……”
华音冷冷道:“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男子脸色一僵,苦笑道:“是!属下逾越了……”
_
林思沁回到小院的时候,院子里受伤的暗卫已经不见了,但林思沁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身外事。她只是失魂落魄的走进房间,坐在床榻上,蜷缩着靠着木床。
感到了久违的无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忽然亮了,温暖的烛光和熟悉的梨花香充满了整个卧房,林思沁的心也仿佛瞬间温暖了起来。
“怎么了,傻乎乎的坐着?”
那人握住了她的手reads;。
“还不睡?可知现在过亥时多久了。”
林思沁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温柔眉眼,半晌方才明白对方华中的意思,喃喃答到:“哦,过亥时了……我要罚抄门规定了吗?”
“今日怎么傻了?往日不是很机灵么?”往常这时候,早就耍赖撒娇推脱了。
华音无奈道:“明日该及笄了,是大姑娘了,行事如此轻佻,让大师姐如何放心你?”
林思沁听见最后一句话中隐藏的离别意味,像是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什么放心?你要走?去哪里?”
华音诧异道:“我不是每年都要出门么?”
林思沁盯着她追问道:“可这次不一样!你,你是不是要回京城成婚?”
华音坐在她身边,道:“不会。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已经与那人解除了婚约吗?为什么这么问?”
“可没了那什么未婚夫,还会有别人!你那个干娘的儿子是不是姓舒?你是不是常常去见他?这次也是要去见他?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华音没说话,右手抵着下巴出神,似乎在思考一些为难的事。
林思沁莫名心慌,偏头问道:“华音,你,你真的要走了吗?”
华音静静看着她,良久之后,直到捏着她的手似乎沁出了些微薄汗,方才慢慢道:“你已经长大了,我能教你的也已经都教给你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尽可以去做了。大师姐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总是陪你。”
“哪里都教了?你说要教我一门全天下做最厉害的内功呢?华音你这个骗子!”
华音伸手给她擦眼泪,被她一把挡开。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华音道:“沁儿,别哭了。”
“我偏哭!易玲儿说的对,你对我的好都是在骗我!你只是怕我比你厉害,故意对我好,却不让我练武!”
华音淡淡道:“你真这么想?”
林思沁赌气道:“对!”
华音没说话,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
林思沁顿时慌了,连忙跳起来抱住华音:“华音我错了,你别走你别走——”
华音:“……”
林思沁把眼泪擦在华音衣服上,抱着华音不松手:“我胡说的,你不准走!”
华音道:“我不是要走,我拿东西给你而已。”
林思沁抬头,见她指着床榻,这才放手,但仍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走到床边,看着她从榻下暗格里拿出那本看了七年的书,递给自己。
林思沁拿着这本书,有些难以置信。
早在好几年前,好奇心旺盛的她就一直想看看这本华音几乎不离身的书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用了诸多手段,挨过揍罚过抄书甚至被华音冷落过好几次,然而从未得手。
她只知道,这本书的封面,写着“辞心诀”三个大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