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先送了赵晴回家，见赵大人亲自把人接进去之后，她才告辞回了江府。
夜色浓重，小路上的嵌进墙壁里的油灯忽明忽暗，言九步子飞快的走着，这一路上她忧思重重。
宣宝帝早年间也是一位勤勤恳恳的皇帝，解内忧，理外患，魏国老百姓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委实是这位皇帝的政绩。
想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因为其性格优柔寡断，懦弱胆曾一度使得大魏岌岌可危，边境战火四起，百姓名不聊生。
但宣宝帝继位后，不过短短七年时间，内忧外患便全部解决，边境安稳，无乱是北地的鞑子，还是南地的夏人，俱都不敢再出兵魏国，隶属魏国的各附属国也都安安分分，每年按时献上贡品。
不知不觉，如今已经八年过去了。
现在的宣宝帝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宣宝帝，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百姓们虽然还流传着宣宝帝当年的英勇事迹，可是这些年来言九虽但她身处魏国的权利中心对这位宣宝帝多多少少也略有耳闻。
爱女色，废政事，即是他这些年来的表现。
大约是觉得没了内忧外患，心里一直憋着的气猛地松了，如今的宣宝帝还愈发的懒惰，尤其这两年愈发的明显，早朝隔三差五说不开就不开了，下面的人能办好的事他便一概不听。
亦因此，魏国如今繁华昌盛的外衣下其实已经满目疮痍。就好似一栋恢弘大气的房子，内里早已被鼠蚁蚕食，腐朽不堪。
只怕一碰就会顷刻倒塌。
所以这一次，宣宝帝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着急的宣逢玉她们进宫？
背后到底有什么人？
李家那场大火的背后还藏着什么？
言九如同雾里看花，有什么东西就待在那里，呼之欲出，可她却始终挥不散那层雾，看不清那朵花。
自李府出事，逢玉被救出来以后，她一直没能同逢玉好好说上一回话，江寒又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对她多谈。
消息的闭塞使得她更加弄不明白此事。
言九叹息，脚步停在自己小院子的门口，但她眼下紧要之事却是哎，她该怎么对裘婆婆交待？
言九把脸挤成了一个包子，长吁短叹了一阵，才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院门。
她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言九一拍脑门，头一仰，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裘婆婆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戒尺，背脊挺的笔直，眼神凌厉，看的言九直发慌。
“裘婆婆”她笑着走了过去，“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裘婆婆抬起眼睑，语气森严。
言九静默不语，认真听着裘婆婆的训诫。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这短短一天就挨了三次训，果真是祸不单行。
这样不行，她不能这样生活下去，也许是时候该向裘婆婆说清楚了。
耳边话语严厉含怒，言九却只过耳没过心，她满心都在想该怎么该怎么说出口。
良久，裘婆婆好似累了，终于停了口。
言九倒了杯茶，递到裘婆婆跟前，道：“裘婆婆，我有事想和您说。”
裘婆婆眼皮抬了一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坐吧。”
已经全然没有方才的愤怒。
言九有些意外，从善如流的坐到了裘婆婆身侧，“我今晚是跟着江大哥去常特使府上看逢玉去了。”
“见到人了？”
言九摇头，“没有，逢玉被带进了宫里。”
裘婆婆闻言却不再言语，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小九啊，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言九挽着裘婆婆的手腕，笑了笑，道：“记得。那时候江大哥离开京城，是秦木兄长照顾的我，我饥一顿饱一顿的，等江大哥回京的时候瘦了不少。江大哥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便去赵大人府上求了您过来。”
裘婆婆也笑了，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瘦的跟个小猫似的，说话的声音也都是奄奄的，细声细气。”
“裘婆婆，那时候我确实是被饿的了，身体很弱，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忆起往事，言九嘴角笑意更深，那时候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后无忧的时光了吧。
“可你恢复的却很快，不过半年时间，你的身体就恢复了，还跟着小川子他们几个一起训练，往往他们已经累得哭着喊着了，你却还是一声不吭的扛着。”裘婆婆拍着言九的手道。
“身体恢复的好是婆婆您照顾的好。至于跟着陈川他们训练，”说到这儿，言九停顿了一下，眼睛看向裘婆婆道：“其实我也很累，可是杨七兄长说，谁要是最后一名，等训练完了就要清扫整个院子，我其实是为了偷懒才一直坚持的。”
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江府，玄字卫的姓氏还是李，她和江寒他们还是住在京郊的一个山头上，玄字卫的院子依山而建，占据大半个山，清扫院子就相当于清扫大半个山头，而且清扫不干净还不让吃饭。
裘婆婆自然了解其中细节，拿起茶盏又抿了口茶，道：“可没有人敢不让你吃饭，那时候小江已然是李特使的得意弟子了，他早就放了话让人监督你一日三餐必不可少，即便你真的是最后一名，小杨也不敢不让你吃饭。”
言九把脸靠在了裘婆婆肩上，道：“那我也不能丢江大哥的脸啊，我求了江大哥好久，江大哥又去求李特使，才给我挣到这个机会的。”
“是呀，小九你记得没错。”裘婆婆侧过脸来看她，“可是小九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们训练呢，不要说是因为好奇，因为新鲜，婆婆不信你这些理由。”裘婆婆目光炯炯，直看的人无所遁形。
言九坐直了身子，双手下滑，握住裘婆婆的双手，“因为，我必须强大。”她直视着裘婆婆的眼睛，毫不怯懦。
她从没想过要把秘密一直隐藏下去，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一点一点的吐出心里的秘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