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他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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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还能再吃到世子做的糖水。”

    宁怀因未叫下人在旁伺候,而是亲自给她布菜,“当初就是因着公主那句话,我才来的京城,如今若是想吃我做的手艺,自是方便的很。若是公主想,我天天给你做也无妨。”

    宁怀因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上面漂着几块小小的干山楂,“只是不知,在公主府上任职,给多少月银啊?”

    永宁接过那茶捧在手里,冲他眨眨眼,“那要看世子伺候的好不好了。”

    宁怀因也倒了一杯,放在唇边欲饮,“自是比公主府上的良家子要好。”

    “啊?什么?”

    “没什么,”宁怀因饮了一口茶,开始给永宁夹菜,“公主休息不好,先吃些笋干爽爽口。”

    却见永宁撩了袖子去盛汤,宁怀因有些诧异的笑了,接过汤勺给她盛汤,“公主几时改了习惯,喜欢饭前先喝汤了?早知道做些开胃的汤来。”

    永宁这才意识到,她跟着陆晅久了,又被陆晅这个大变态天天喂饭,每每吃饭前总要被逼着先喝一碗汤,慢慢的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没人提起,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她心下瞬间生出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来,这陆晅虽然离开了,但留给她的印记却比比皆是,关键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哼,等回了府,一定要好好问问莲子自己有哪些不同,全都一一改回来。她还是她,没人可以改变她。

    本来要喝的汤,这会儿也没了喝的**。她将那汤碗推倒一边,说道,“没改习惯,只是许久不喝你做的糖水,这会儿嘴馋,就忍不住想先喝……七公子可莫要笑话我。”

    宁怀因很高兴,“这怎么会笑话公主。公主喜欢喝我做的糖水,我……我欢喜还来不及。”

    宁怀因的手艺很好,做的菜式都偏清淡,很适合她现在的身体。最后喝了一碗糖水,光荣结束战斗。但吃完饭了宁怀因还不放她走,又拉着她逛园子,景致好是好,但贵人家的园林精致大都差不多,无外乎假山流水,楼榭歌台,要说起来她还是更喜欢昨晚的竹林里那种自然景观。

    逛完了园子,却还不放她走,又拉着她下棋,她的棋艺却是一般般了,也就比她外祖要好那么点。她想着要是宁怀因一直赢,那赢她超过三局她就走,她这么好强,一直输有什么意思;若是宁怀因有心讨好她一直输,那输她超过三局她也走,溜须拍马的人多了,知道人家故意让自己,便也没意思。

    可她万万没想到,俩人跟说好的似的,一来一回的输赢,说来巧了,每次宁怀因赢她,也只赢她两子,每次宁怀因输,也不超过两子半。等下完,已经是到了傍晚了。

    这回永宁总算知道什么叫高手高手高高手了,人家不但能决定输赢,还能决定输赢的方式。她都寻思着要是古代有赌棋,她肯定压给宁怀因,保证回回都赢钱。

    “天色不早了,”宁怀因慢慢收拾着棋盘,“公主饿不饿?想吃什么?”

    喂喂这一副肯定了我要在你家吃饭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永宁干笑了两声说道,“额,既然天色不早,那我就……”

    “做虾饺好不好?今天厨房刚捕回来些河虾,很是新鲜,和着猪油做成馅料,加些新鲜的笋皮,用一层澄面皮包着,皮薄而软,是半透明颜色的,虾肉爽口弹牙,咬一口就汤汁四溢,”宁怀因微笑着,暮色的余晖照在他脸上,“如何?”

    永宁沉默。

    “……好吧……”

    宁怀因,算你狠!

    永宁从大门口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宁怀因在漫天的星子之下对她默默微笑着,她叹了口气,叫莲子扶着走了。

    宁怀因的糖衣炮弹攻势,真叫她招架不住!

    宁怀因站在大门口,微笑着看着永宁上了马车慢慢走远,开口道,“云家的罪臣被送走了么?”

    旁边一人躬身答道,“禀告世子,今儿一早大理寺的人就过来提人了,那小子哭着喊着要等公主回来之后再走,被大理寺的差役蒙了头就带走了。”

    宁怀因依旧看着永宁离开的方向,眸中温柔浅浅,“罪臣之身,还想再见公主?痴心妄想。是谁要整的云家,可查出来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却是回答,“这……属下还未查出来。”

    “嗯,没查出来就算了,”公主府的马车在街头转了个弯儿,消失不见了,宁怀因拂袖,转身进了大门,“总归就那么几个人,不难猜。”

    “王府里如何?哥哥们可还舒心?二姨娘可还顺利?父王的身体……可还康健?”

    那人别有深意的笑着说,“世子放心,一切顺利。”

    “嗯,那便好。”

    复又对一旁的管家说,“明日里记得再去捕些河虾来,公主很喜欢。哦,再去早市买些春笋来,要新鲜的。”

    “哎……”宁怀因仰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我还想邀公主去游湖呢。”

    世子府和公主府并不远,都在东城区,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永宁下了车,两天没回窝,都有点陌生了。

    管家站在门口迎她,“公主回来了,这两天是去哪儿了,好叫奴才担心。”

    永宁这才想起来没跟家里交待,便说,“我……去了宁世子府上做客,一时忘了说,下次派人说一声便是,不用给我彻夜留门。”

    永宁一边走一边活动着脖子,心想着赶紧回屋里换身衣裳,却觉得院子里有些不寻常,左右看了看,“这两天,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管家上前道,“并无什么事,只是有两个丫鬟上门说是公主回京前的奴婢,前来求公主收留,公主不在,奴才便派人打发走了。”

    永宁微微一滞,“可是两个操着扬州口音的丫鬟?”

    “正是,这几天天天来,明天想必还会来,公主要见见么?”

    “唔,不必了,”永宁继续往里头走,“她们要还来就跟她们说,她们的主子是定安候,不是我,自己分清楚。”

    “是。”

    一进屋,永宁便叫莲子伺候着脱了衣裳妆贴,“果然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瞧您这话说的,公主府要还是狗窝,老百姓的房子岂不是破萝了。”

    莲子打来一盆热水,给她浸了帕子,又把

    水绞干,热腾腾的给她敷到脸上蒸脸。这是大梁女子常用的美颜方法,有条件的还会在水里头放珍珠粉和玫瑰油,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就趁烧水的时候用蒸汽蒸蒸了。

    永宁双手扶着热毛巾,莲子在她身后给她拆发髻,“主子,奴婢看那么多好看的首饰呢,您怎么就只挑了这两支。”

    “不急不急,”永宁闷闷的声音从毛巾底下传来,“平白无故的,就受人家那么多恩惠,凭什么呢?受恩惠多了,总要还,主子我懒,不想记着还,索性就不受这恩惠了。”

    “可是……奴婢看着,宁世子好像还挺喜欢您的啊。”

    “喜欢我?”永宁把毛巾递给莲子,叫重新换一张热的来,心道他是不是个直的都还不一定呢,“何以见得?”

    “您看啊,他自己撑着眼皮子照顾你一整晚,施针喂药都不假手于人,光这份心,咱们就得多想想啊。依奴婢看,宁世子以前在南藩的时候就对您挺好的,那么厚的话本为了您都能背下来呢,如今又封了世子,按理说这位分也配得上您了。”

    施针喂药不假手于人,还守着我一晚上……这事儿,好似陆晅也干过,但是陆晅就喜欢她么?这可不好说。

    “合着你这意思我就扎世子堆儿里不出来了啊,喜不喜欢的再说,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你主子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嫁人了,就这么着乐乐呵呵的当个尊公主,也不错。何苦再伺候旁人看旁人脸色。”

    “呀!”莲子一惊,“您说您不打算嫁人了?这可怎么使得!”

    “嘶……莲子你手轻点,我头发都要拽掉了。”

    “哦哦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不嫁人又如何?”毛巾凉了,永宁把巾帕丢进木盆里,从妆台上的木抽屉里拿出一盒子荷香玉露来擦脸,“我跟你说,你可别说漏嘴了说给我母妃,要是说了,以后你就再也别想让我带你看小哥哥去了。”

    “奴婢不说……可是,主子啊,您若是不嫁人,真是白白了您这幅好样貌,镇日里清心寡欲的,岂不是跟个姑子似的,到老都是老黄花闺女?”

    永宁笑睨了莲子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说的要清心寡欲了,我这院子里十个良家子是干嘛的,你忘了缇夫人了?”

    “你明白了,合着你要当缇夫人第二呀!”

    “那可不。”

    “那……那奴婢支持你!缇夫人那日子过得,是个女的都要羡慕!”

    哎,说道面首,永宁便想起来了府里头还有一位负着伤呢,便说,“明日你替我去一趟云公子的院落,看他怎么样了,再带些药材去。”

    “哎,奴婢记着了。哎,公主,缇夫人有温公子做正房,您呢?看上哪个了?是云公子么?”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永宁将梳子往妆台上一扔,“以后再说吧,我可困死了,明天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永宁起得果然很晚,于是永宁便叫莲子先带着东西替她去云画屏那儿慰问一趟,叫了原来在外间儿的海棠进来伺候,把小姑娘高兴坏了,以为自己要得升迁,连连表忠心。

    永宁笑,不过梳个头,有什么忠心可表的?

    这厢头发刚簪好,左右今日也不打算去哪儿,便没上妆,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准备去吃饭,这请帖可就来了。

    永宁还没换衣服,还穿着一身浅晚霞紫的系襟小纱衣,外头披着同色的大袖衫睡袍,伸出素手拆开了拜帖,竟是宁怀因的,邀她去游湖,拜帖先到,人估计马上也就到了。

    但这会儿她还没吃饭呢,宁怀因想必也没吃,少不了要留人吃一顿。不过吃一顿就吃一顿吧,她昨天在人家里吃了两顿,还回来就是了,只不过她可没那么好的手艺做一顿佳肴出来。

    估摸着宁怀因来的时间,她又得重新梳妆:顶发高梳,髻鬟梳的紧紧的,珠钿稀疏然精致,那支鎏金扁簪想了想还是又插上去了。水绿翠玉水滴耳环,耳边鬓角挑出的长长两缕发丝逶迤而下,配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的缎子小袄,漂亮精致的像年画里的抱鱼娃娃。

    待她梳妆好出来,宁怀因已是在大厅等着了。刚一见她,眼睛就笑得弯起来,“公主昨日想必是睡得好了,今日姿容便格外妍丽。”

    夸人的话哪个不爱听,宁怀因这番话可算拍到正地方了,永宁假装矜持的用团扇挡住下半脸,扑闪了两下眼睛,“还好啦……也只是一般好看而已……”

    宁怀因想必就是抱着蹭饭的心而来,永宁也只是开口客套了两句‘要不就在我府上用饭吧’,这货就摇头摆尾的答应了。

    这菜才上桌,永宁刚扒拉了一口米饭,就看见莲子在门口缩头缩脑的猥琐。

    “莲子,”她开口说道,“可是有事禀报?”

    莲子被叫了名,只好进来,整个人皱着脸像个苦瓜,说道,“并没有什么事,奴婢只是看需不需要奴婢伺候。”

    莲子这丫头向来是个马大哈,很少露出这种神情,便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莲子的嘴哆嗦了半天,才哆嗦出来一句,“是云公子的事情。”

    永宁眼皮子一跳,现在怎么说都是在宴请宁怀因,要是她这般急匆匆的跑出去找面首,总觉得不大好。她脸上有些红,对莲子说,“先找管家公去一趟,我待会儿就来。”

    莲子心道这找管家也不管用,但她也知道现在说不合适,便打了个千儿退下去了。

    “那位云公子……”宁怀因转着手里的酒杯,“可是之前皇上赐的良家子?”

    永宁摸了摸脸,颇为尴尬的说,“啊……是……”

    “呵……”宁怀因笑了一声,但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别扭,“公主对他们倒是上心。”

    永宁只感觉头上的汗一滴滴的落下来,这……这她该怎么说来着。是应该豪迈的说‘我的男人我做主’还是玩世不恭的说‘哎呀哪有对你上心’呢?永宁讪笑着喝了口茶,决定装哑巴。

    这顿饭吃了许久才结束,两人又聊了会儿。可就在永宁和宁怀因争辩河鲜到底是清蒸好吃还是红烧好吃的时候,一个人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只见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竟是玉茗。玉茗跪地痛哭道:“公主!您救救云兄吧公主!”

    永宁和宁怀因对视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宁怀因了然的——

    得,这八成又是一个面首——的神情,心道怎么今天面首团都冒出来了,便问道,“你先起来,云公子他怎么了?”

    玉茗说道,“云兄他昨日,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大理寺?”永宁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你慢慢说,怎么回事?为何管家不曾告诉我?”

    “具体的事情臣也不甚清楚,只是昨天公主不在府中,无人做主,云兄都说了要等公主回来定夺,却被那些人给拷走了,”玉茗膝行几步抱住永宁的腿,“公主可要救救云兄啊!”

    永宁冷不丁的被玉茗这么一抱,他身材本就高大,这么一抱几乎要把永宁从座位上拽下来,吓得莲子连忙上前推他,“哎哎你干嘛呢!快放开公主!快给我放开!”

    可那玉茗就是抱着永宁不撒手,嚎啕大哭的仿佛死了亲娘一样。

    只见宁怀因哼了一声,起身走到玉茗旁边伸手一点,玉茗便软绵绵的松了手倒在地上。

    “你是公主府的人,我原本管不着,”宁怀因将永宁扶起来,“可你如此冒犯公主,便不能轻饶。”

    永宁拽拽宁怀因的衣袖,“他也是一时情急,你不要担心,我没事。”复又问向地上的玉茗,“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茗正想开口,宁怀因却说,“那个云公子,是否是从扬州来的?”

    永宁点点头,“正是,难道是因着这个?”

    宁怀因瞥了那玉茗一眼,“我先前倒是听过这个消息,扬州的五品道台听说因为亏空公款,中饱私囊,被御史大夫向皇上参了一本,听说……”宁怀因微顿,“这云道台不过小小的五品官儿,却贪了有上万两的真金白银,其中不乏朝廷给流民的拨款。不知公主是否知道前些年扬州水患,水患本就死了不少人,后又大疫,朝廷特给扬州拨了三十万两白银,却……具被这道台贪了,一时间饿殍遍地,流民失所。”

    “皇上知道此事自是龙颜大怒,前些天便下令斩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贪官,这位云公子既然是云道台的儿子,自然也要连坐的。不过皇上慈悲,整个云家只死了那贪官一个,剩下的大都发配流放了。”

    “公主,”宁怀因扭头看她,“这就是事情的原委。”

    玉茗呆呆的坐在地上,泪水还挂在脸上,这会儿看,却怎么看怎么滑稽。

    “皇上处置云家乃是天经地义,你这般叫嚣着要公主救那罪臣,是何居心,”宁怀因居高临下的看着玉茗,“还是你在怂恿公主,为了一个戴罪之身的良家子,与圣上相对?”

    “我,我没有!”玉茗怔了怔,连忙辩解道,“我没有啊公主!您要相信我啊公主!我只是……只是与云兄交好……不忍看他这般香消玉殒。”

    香消玉殒?宁怀因双眼眯了眯,唇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那也应该知道分寸。公主,”宁怀因看着脸色苍白的永宁,“如何?要去替他说情么?”

    永宁有些乱,她万万没想到,她不过两天不在府上,便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与云画屏虽不相熟,但怎么说云画屏也是她公主府上的人,这般不管不顾的就把人拷走,实在不给她面子了些。

    但就算她在府上又如何呢,云画屏家族出了事,他是肯定逃不掉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痛恨连坐,但这不是现代,这是千百年前的大梁,而且平心而论,若是在商鞅年代,云画屏就不止被流放这么简单,贪污了那么多,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她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小帝姬,她也想像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雷厉风行叱咤风云,风风火火的闯到皇帝面前分庭抗礼,口若悬河,最好能一举废除这种残忍的连坐制度。

    但是,她不能。而且她也没这个能力。更何况如今做主的,根本就不是萧远。真正做主的那个人,她唯恐避之不及。

    此时她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叫嚣着叫她赶快到萧远那边说项去救云画屏,一个说着不过区区一个面首而已,不值得她出力不讨好。

    永宁从未曾像现在这样感到挫败过。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玉茗,他抱着希望来求自己,但她却竟然连救的心思都没有,她为自己感到羞愧。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永宁呆坐在梨花木的凳子上,宁怀因站在她身旁,玉茗跪在地上,期待的看着她。

    “呼……”永宁长出了一口气,“云公子他,现在何处?”

    宁怀因说,“这会子,若是没出发的话,应该是在大理寺地牢里关着。”

    水浒传里头林教头受的那些苦,想必大梁也有。旁的她做不了,但看一眼,替他打点打点,叫他路上好过些,还是能做的。

    永宁慢慢站起来,脚下有些不稳,但还是扶住桌角站直了,“莲子,叫人备车,我们去一趟大理寺。”

    莲子捏了捏手绢,说了声‘哎’,便出去了。

    “公主,”宁怀因上前扶住她,“我陪你去吧。”

    永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多谢世子了。”

    “公主,公主……”玉茗膝行几步,“您……要去救云兄么?”

    永宁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宁怀因似是看出了她窘迫,揽住她说道,“是与不是,都不需与你禀报。且记住自己的身份。”说着,便揽住永宁离开了。

    玉茗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瞬间瘫软在地。

    “云画屏……我可是已经尽力帮你了……”

    “你救我的人情已还,至于你有没有那个造化……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因为公主府与世子府离得不远,宁怀因是走路过来的,这趟去大理寺,永宁便叫宁怀因和她一同坐到了马车上。

    这一路上永宁都怔怔的不说话,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宁怀因在旁看了许久,壮着胆子握住了永宁的手:

    “公主,不必担心。这次主审官是蔡上元,之前是南藩人士,与我有过几面之缘,许是能帮上忙。”

    永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此来只是为了见他一面,替他打点一番,也好叫他免了那些苦。再多的,”永宁低下头去,“我却也帮不了什么了……”

    宁怀因继续宽慰道,“公主且莫要自责,天灾**都是不可避免的,且他能有这个恩德叫公主再帮他打点,本就已是不可多得的福气了

    。”

    “多谢你,我好受了很多,”永宁对他微微一笑,“只是恨我太无能……”

    宁怀因只握紧了她的手,“莫要再说这种话了,纵使你贵为公主,但也并不可事事都能管得了,这都不是公主的错处。前面快到了,公主打起些精神来吧。”

    永宁挤出一个苍白的笑,不再说话。

    大理寺离东城区稍稍远些,等到了,永宁已稍微恢复了些元气。叫宁怀因扶着下了马车后,永宁抬头,只见朱红墨黑两色的建筑,飞檐翘角,威严挺立,大门口两旁是两排红色的栅栏,一左一右各一石狮子,面目狰狞,似要将人吞吃入腹。

    宁怀因很快便出来,给的消息却是,云府的人在刚刚不久之前就已经出发,这会子怕是已经出城了。

    “如何,公主,要派人去追么?”

    永宁想了想,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劳烦世子,还帮我将上路的人拦在城门口。”

    永宁坐着马车到城门口时,莲子从帘外说押送的队伍就在外面,永宁却有些不敢出来。最后还是宁怀因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公主且去吧,宁七在呢。”

    永宁看着宁怀因,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好。

    云家的宗族大都在扬州,便从扬州出发,因着云画屏在京城里,便走的要比其他云家人要早。云画屏低着头站在驿站的桌子旁,手上捆着镣铐,头发胡乱的在头上扎着揪,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整个人都不复往日的光彩,连额心的那颗妖娆的红痣都暗淡无色了起来。

    不过所幸是身上没有什么伤,想来并未受刑,大抵到最后还是看了她这个公主的几分薄面,没有过多为难他。

    云画屏听见脚步声,一抬头见是永宁,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干燥而有些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喊出声时眼里已经蓄了泪,“公主……”

    堂堂七尺男儿在她面前落泪,纵使她心里与云画屏并不相熟,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此刻心里也不免有些泛酸。

    “想不到……画屏此生还能再见公主一面……”云画屏喃喃说道,眼睛因为泪水显得有神了许多,“画屏已是知足了……”

    永宁看着云画屏,哀哀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究竟是说我无能救不得你,还是说些安慰的话语。父亲被斩首,全家都被流放,此情此景,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若是永宁有先知的功能,她就会庆幸她没有救云画屏,因为只要她出手救了他,陆晅立刻就会派人杀了他。

    永宁从莲子手里接过一个包袱递给他,“这是一些银两和衣服,还有些吃的。你……”永宁低下头不敢看他,“多多保重。”

    云画屏伸手接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轻轻剐蹭过她的手背,“多谢公主了。”

    “人我已经打点过,他们不会为难与你。”

    此时,一个差役朝永宁行了一礼,“公主……小的们该上路了。”

    永宁点点头,终于敢看向云画屏的眼睛,“保重。”

    云画屏红着一双眼,声音微哑,“公主,我们此生……还会再见么?”

    却不等永宁回答,又或是怕永宁回答,云画屏将包袱挂在身上,将牵引绳交给差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永宁站在城门口目送着人群远去。云画屏,天高水远,我们或许不会再见了。

    不得不说,经过这件事,永宁低落了很久,真的是很久,久的她月事都推迟了。

    这天,永宁刚绑好了月事带,正气若游丝的瘫在塌上躺尸,缇夫人就来了。

    “啧啧啧啧……”缇夫人照例是摇着她那柄羽毛扇,一摇三摆的扭进来,嫌弃的看了永宁一眼,“瞅瞅你这模样,亏那些个眼瞎的还能叫你大梁绝色,我瞅着还没我这个半老徐娘漂亮呢。”

    永宁呲牙咧出一个笑容,“姑姑这么美,永宁哪里比得上呀。”

    “得!赶紧打住,叫谁姑姑呢~!再叫一声,我可就走了!”

    “啊……成成成,缇夫人,缇夫人还不成么……”

    “嗤,这还差不多。哎我说,”缇夫人一扭身坐在了她床边,“没想到永宁公主这么痴情,为了个面首,竟一病不起,妥妥的病了大半个月,真是牛啊。”

    永宁诧异,“我哪儿有一病不起半个月!”她只不过是懒得出门,在府里头宅着罢了,怎么就成为情所困了。

    缇夫人撇撇嘴,“这可不是我说的,外头可都这么传的。那云画屏公子,倒是因此名声大噪,听说边疆那边的贵女们,都翘首以盼,好看看这位叫大梁一绝色折腰的公子长得什么样儿呢。”

    “这倒也好,省的他到那边再出什么事儿了。”

    “哟,还真是痴情。”

    永宁在床上翻了个身,小腹就一阵胀痛,“什么痴情啊……我左不过是觉得自己无能,没护住自己的人,觉得愧疚而已。”

    “哎,缇夫人,”永宁支起下巴,“要是温公子家里面也出事儿了,你会怎么做?”

    “唔,那要看是什么事儿了。比如说今儿这事儿,倒还值当我跑一趟,毕竟他是我半个正宫么。”

    “感情夫人不是来看我……是为你那情缘说话来了,”永宁长叹一声,“说吧,我什么都不管嘴上没毛一女子,能帮你什么忙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缇夫人靠在床架上,“你上次从我府里头出来,是不是去了西市大街的福满堂。”

    “对啊。你怎么知道?”

    “嗨……你在那儿,是不是叫个叫温傲的给调戏了?”

    永宁侧目,“不会……那温傲也是你的面首吧?我说缇夫人,你这什么眼光啊。越来越不行了。”

    “嗤,就他那怂样儿,哪儿有资格当我的面首,”缇夫人很是嫌弃的摇着扇子,“是我们家阿温,那温傲是阿温的胞弟。阿温名叫温西铭,是温家老爷子的五子,两个人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在一处养的,感情要稍微那么要好些。”

    “所以……你是来干嘛来了?”

    “那位英雄救美的宁世子,怕是想要替你出头教训教训,那温傲未曾入学为官,在温家开的铺子里做了个管事,这几日呢,铺子里总是有人找麻烦,前些日子还走水了。这不,求到阿温头上来了,”缇夫人冲着永宁笑了

    了一笑,颠倒众生,“我们家阿温难得跟我开口,我这怎么着也要跑一趟不是?”

    “我被调戏了,还不能报复回来啊?”

    “那怂货是可恶,我先抽他个几十鞭子,然后送来与你赔罪,如何?要知道那声音还是温家的,那温傲只是个小跑堂。”

    话都说到这份上,况且那天的事情她早就忘了,但是拿乔还是要做足了。永宁趁机狠狠敲了缇夫人一笔竹杠,气的她只说永宁小白眼儿狼。

    “哎我说,温家老爷子虽是从尚书位置上退下来了,如今温家是不如以前,但好歹还有好几位子弟在朝做着侍郎什么的。温家的公子你都能抢过来做面首,”永宁啧啧啧道,“永宁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说道这儿,缇夫人一贯漫不经心的脸上却慢慢黯淡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却说,“却是难为他了……”

    瞅着缇夫人这模样,想必期间有什么隐情,永宁想知道,但缇夫人看似不怎么想说,她也就作罢了。

    “缇夫人,倘若温公子有朝一日也落了难……你当如何?”

    缇夫人此时已经又挂上了往日里那副烟视媚行的模样,说道,“连坐的不管是死罪还是活罪,我都救不了,至多只能替他多烧些纸钱,要么像你一样,多打点打点了。”

    “你就没想过找皇上说情么?”

    “找皇上说情?”缇夫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万化年间,也就是太祖在世的时候,有位公主的驸马家族获罪,驸马被连坐,那位公主在宫门前嚎啕了三天三夜都未能如愿,足以可见太祖铁血。这是祖上的规矩,一旦连坐,就连驸马都不能幸免,你觉得……区区一个小小的面首,就能叫皇上改变心意?别做梦了。”

    永宁叹了口气,“哎……就不能不连坐么。”

    “你这话,与我私底下说说就罢了,可莫叫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听到了。连坐乃大梁铁律,任何人都不能更改,也不能妄议。这是太祖的原话,我今儿说给你,你可别再犯浑。”

    哎……万恶的封建社会。

    永宁悻悻的把头埋到枕头里,颇有些蔫。

    “你这可不行啊,没了一个面首,剩下的不还有九个呢么,我把舞蹈教习借给你,你多和其他九人亲近亲近,保管你生龙活虎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我还是算了。”

    这时,莲子从外面进来,手上捧了一张拜帖,对她说道,“公主,宁世子又来了。”

    从送完云画屏那天开始,宁怀因就天天都来报道,她因为心情低落不好受,整个人不洗脸不刷牙的颓废的很,这模样见不得客,便回回都打发了他回去。宁怀因也不介意,每次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了。说来这每日带的东西也不重复,都是亲手做的点心或者菜肴汤羹,应该是一做好就送来了,从食盒里端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永宁在缇夫人揶揄的眼神下接过那拜帖看了一眼,上面说五日后是他的生辰,希望永宁能出席。

    掐指一算她颓废也有半个多月了,这春都打六九头了,她也应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

    “宁世子还在门口么?”

    “是。”

    永宁想了一下,当即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但是到书桌前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一根毛笔,最后索性用描唇的毛笔沾了胭脂,细细的在贴上回复了一番。之后又重新折好,交于莲子,“把这个交给世子,说届时一定会去。只是今日身子不适,便不见他了。”

    莲子接了回帖出去,永宁又倒在床上趴好,缇夫人也跟着歪过来。

    “你这可真够风雅的,还用胭脂回信,你这可比印个什么红唇胭脂印儿要有文化多了。”

    “什么风雅不风雅,我这不是没毛笔了么。”

    “我说你怎么对我挑的面首不感兴趣呢,敢情这儿有条大鱼呢。也是也是,宁世子的风貌可比那几个面首要好多了。怎么,你瞧上那世子了?”

    “没影儿的事儿,就是他帮我挺多的,人家过生辰,特意邀我去,我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吧。”

    “嗤,男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对你没那份觊觎的心又怎会对你这般好?我跟你说,可趁早做了打算,别到头来被人再算计了。”

    “我夫君宁寰就是南藩的世子,我若再找这位宁怀因世子,我这是要掉世子堆儿里了。”永宁把头转到另一边,露了个后脑勺给缇夫人,“况且我也不想嫁人了。跟你一样,自自在在当个公主多好。”

    缇夫人听完,面上慢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这种人人嫌弃的角色,没想到你也羡慕。也罢也罢,”缇夫人慢慢摇着扇子站起来,“事情我也说完了,你找个机会与你那世子哥哥提一提,可别忘了。”

    “哎,这就走了?我镇日里闷得慌,你就留下来用膳如何?”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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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问题如下:

    1,陆晅在边疆的头等大事是什么?

    2,被魏紫应偷偷藏起来的永宁的步摇叫什么名字?

    3,永宁‘召幸’云画屏的地方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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