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爸妈应该是一起去饭后散步了。
这一刻,她才发现,只有回到这个地方,她才能重新感受到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手机里还有一大堆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黎娇挑着几条重要的回复了下,哪怕感情受到挫折了,日子也还是得照过啊。
她原本想刻意避开那个人发来的临时消息,可还是不小心瞄到了那几个黑黑的问号,密密麻麻地跟在冒号之后,扎眼的很。
就好像是在严肃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接收他的消息,又像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脸,他的拥抱,他身上和她一样的好闻的味道,以及那张惨不忍睹到足以让她终生难忘的床。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傍晚,她留在他租的房子里死活不肯走,他趴在她身上气喘吁吁,手上挠着她的痒痒,嘴里一个劲地骂她,
“黎娇,不用你老撩拨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咯咯咯地笑着,反问他是哪天,他叼着她的脖子,小声在她耳边回答,结婚那天。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模样来着?肯定不会是像现在一样愁眉苦脸,她肯定是笑的满脸幸福,欢天喜地、满心期盼地憧憬着两人甜蜜美好的婚后生活。
感觉到眼角慢慢正变得湿润,黎娇赶忙用双手捂住脸颊,却怎么也挡不住一串串无声滑落的眼泪。
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黎娇拼命地告诫着自己,明天,只要躲过明天,也许她就能忘掉他了,所以,她没有必要再为了他、为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不值得的事情而伤心流泪。
只要她能保证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她就有把握明天不会和他见面,因为他一定没有勇气找到她家里来。
他怕她的父母。
她永远也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她和蔼可亲的爸爸妈妈在他眼里会那么令人恐惧。
难道就因为她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而他的妈妈只是一个小时工?
说实话,她从来没在乎过这个,从头到尾,她真正在意的一直都只是他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他的家庭reads;。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因此而自惭形秽,甚至抗拒与她父母见面,也抗拒她和他妈妈的见面。
以至于到了如今,两个人都快要谈婚论嫁了,两家的父母也没有一起坐下来仔细谈过儿女的婚事。
还以为今晚注定难以入眠,然而奔波了一天,黎娇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上,便累得沉沉睡过去了。
黎妈回家后,先进屋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为她掖了掖被角。
哎,回来就好。
*****
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廖廷钰脑子乱,心更乱,一时间也没了继续游览和拍照的心情,他勉强又待了两天,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免得被人看出他神情的恍惚。
休息够了之后,他收拾收拾回到b市,打起精神,准备完成此次回国担任在肩的重要任务——
看望并管教他的亲外甥。
下午4点,实验小学。
于梓童跟着大部队一同走出校门,门外等着许多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他边往外走边伸长脖子向远处看,可当他走到往常司机叔叔站着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他疑惑地努了努嘴,又伸长脖子扫视了一大圈,还是没看见。他正要掏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步步生风地走到了他面前,于梓童沿着那双大长腿向上一看——
哇!是舅舅!
他兴奋地搂住廖廷钰的腰,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舅舅,舅舅”,像只小猴子一样激动地往他身上爬。
廖廷钰一只手按住泼猴一样躁动的外甥,眸子里染上了一丝笑意,他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走,臭小子,跟我回家。”
再次见到将近一年不见的舅舅,于梓童高兴得不得了。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没有片刻消停,叽叽喳喳缠着舅舅,和他讲着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
廖廷钰只是偶尔回应一个简单的音节,可听在于梓童耳中却已经相当满足了,毕竟在他眼里,舅舅就是“厉害”的代名词。
有几个人能像他舅舅一样,每天什么都不做,光是世界各地旅旅游排排照,就能挣到很多很多钱?
反正在他的思维里,大人都是要工作的,只有越厉害的人,工作才越清闲。
像他爸他妈那样忙的整天不在家的人,要是和他舅舅比起来的话,简直差得远了。
家离学校不远,舅甥二人很快开到了自家别墅的楼下。
下了车,于梓童眼睛亮晶晶地继续盯着舅舅看个不停,看着小小少年眼中藏不住的孺慕之情,廖廷钰忽然有些想笑。
又想起一件麻烦事,他的笑意陡然凝固在嘴角,话到了嘴边,廖廷钰不想打击大外甥的积极性,还是把话强咽了下去。
等到两人吃完晚饭,于梓童的热情也抒发的差不多了,廖廷钰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低低地叫了一声,“于梓童。”
一听到这个低沉的音调,于梓童心里“咯噔”一声,因为每次舅舅用这样的声音喊他名字的时候,就说明即将到来的是狂风骤雨。
他心虚地顶着那两道凉凉的目光飞快朝舅舅瞄了一眼,“怎,怎么啦……”
“听说你在学校又闯祸了?”廖廷钰优雅地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茄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reads;。
“没,没有吧,你听谁说的……”于梓童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赶忙把脸深深埋到了碗里,大口大口地扒饭,生怕舅舅看出他神态的不自然。
“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你妈,‘邀请’她到学校去一趟,你妈妈没时间所以给我打了电话,你觉得我是听谁说的?”
于梓童的脸紧紧的皱成一团,朝着舅舅大吐苦水,“哎呀舅舅你都不知道,我们班主任就是针对我,成天挑我刺,我觉得她就是……”
“更年期”三个字正要说出口,突然发觉在舅舅面前说老师的坏话可能不太好,他又费力的咽了下去,“反正,哼,她比我们英语老师差多了。”
r /> “英语老师?”廖廷钰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人物,“你们班新来的那个温柔又漂亮的英语老师?”
大外甥天天挂在嘴边的人,廖廷钰想不记住也难。他们班原来的老英语教师退休了,于梓童口中的这个才刚刚教了他们半年多,就惹得于梓童每回和他通电话时,都要提上她好几次,而且大部分都是“我英语老师今天又对我笑了”之类听起来毫无意义的论述。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喜欢把“全世界最”作为形容某个人的描述词,他不止一次的听于梓童嚷嚷说,他们老师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女人。
呸,个小屁孩,他知道什么叫女人。
“嘿嘿,舅舅,你还记得呀”,于梓童笑的牙不见眼,脸上冒着幸福的泡泡,“明天我就又能见到她啦!”
廖廷钰看着陷入幻想的外甥,轻嗤了一声,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和学生们一起放学的黎娇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向她问好的同学们。
她还以为昨天就会见到来对她围追堵截的王一峰,然而她明明故意放慢了脚步,却还是没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她又期待又烦闷地走了一路,期待见到他,听他的解释;又不想见到他,听到他的辩解。这样纠结无比的心情,在她走进家门那一刹那,瞬间全都转变为了失望。
不知道他是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无颜面对她,还是又像从前一样陪客户喝酒喝到没时间来找她。
不管是哪一种,她似乎都难以接受。
她没有办法在看到了那样的一幕之后,还能和他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就算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默默为他开脱,帮他寻找了好几个可信的借口和理由,可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她没法释怀到他连半句话都不说,就轻飘飘地把这一页翻过去。
“娇娇。”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黎娇浑身颤抖着,艰难地转过身来。
真的是他。
明明才几天不见,却漫长的像是一辈子。他站在一颗柳树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远,仿佛再走上几秒钟,她就能像从前一样,扑倒他的怀抱里,打他、拍他、撒着娇问他为什么背叛她,又为什么舍得好几天不来找他。
可她却觉得,他陌生得令她害怕。
可见的间隔其实只有几米,可看不到的地方,却像是隔了万丈深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