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表,离五点还有十五分钟,她想了想,这个点打车肯定会堵在路上。找出了几个钢镚,她决定坐地铁去王一峰家。
说来神奇,在这座城市待了20多年,除了大学的时候和学校一起办过的学生公交卡之外,她竟然连一张自己的交通卡都办过,而那张学生卡,也在她毕业后不知道给随手丢到哪去了。
赶上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人挨人人挤人,各种气味混杂糅合,弥漫在拥挤的车厢内,熏得黎娇直头疼。
被身后的人群推挤出车门,黎娇终于呼吸到了一口宝贵的新鲜空气。
爬上三楼,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推开门,黎娇环顾四周,沙发和地板上零星散落着男人昨天脱下来的衣服,一路顺延至卧室。
她才一周没来啊,他就把屋子给弄成这个样子了。
黎娇叹了口气,熟练地一件件拾起、叠好,再整整齐齐地放进他卧室的柜子,房间内的景象果然不出所料,床上的棉被散乱地揉成了一团,大大咧咧地堆在正中央。
这家伙,从来就不知道叠被。
掀开被子,却有一股浓烈又奇怪的气味冲进鼻端,床单的正中间有几摊早已干涸的痕迹,乳白色的液体黏腻而醒目,像是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她昨晚这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黎娇脑子里“嗡”地一声,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全部倒流入脑中,两只脚不可抑制地向后退了几步。
虽然还没和他做过那样的事情,可她都25了,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男女欢好后留下的场面。
黎娇握着被子一角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冷战了一周,她想趁着放假主动来哄哄他,可她没想到,一次突然袭击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惊喜”。
脑子里被这幅画面震惊到一片茫然,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却一点质问的欲望也没有。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他解释了她就可以原谅他,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浑浑噩噩地在一起么?
她真的不知道能问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如果不是她今天恰好过来的话呢,黎娇不敢想象。
明明都整一天了,可他压根没有要告诉她这件事的迹象。
三年的感情,两年的如胶似漆,一年的冷战争吵,这段她自认为能走到最后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是她不肯听他的话执意要当小学老师,还是他工作越来越多,忙到连陪她的时间都没有?
两种不同的情绪在她体内撕扯作怪,一种让她崩溃发狂,恨不得扯了这个床、砸了他的家,把他叫到他面前狠狠扇他一耳光,另一种却出奇的冷静,悄悄地告诉她这一切已成事实,甚至比起偶然,这更像是一种早晚会发生的结局。
这个气味实在让她难受得作呕,黎娇破门而出,反手一把拍上厚重的房门,“砰”的一声,眼圈里强含着的泪水应声而出,顺着脸庞肆意流淌。
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鬓角,黎娇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不行,她不能这么没出息。
她不应该为他哭成这样,黎娇攥着拳,勉强克制住自己因为哭得太厉害而抽搐的身体。
她要逃,她不要在这个地方待着,她心好乱reads;。
黎娇游魂一样走下楼梯,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带着被冲花了的淡妆走了三条街,她慢慢平静下来,打了辆出租车。
这姑娘的状态不太对,司机师傅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问她去哪儿。
“首都机场吧。”
年轻的司机小哥生怕路上的颠簸惹得她情绪崩溃,出租车一路平稳地到达机场。
黎娇呆呆地看着显示屏上的航班预告,一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l市。b市到l市没有最近的航班了,她只好买了一张凌晨起飞的机票,坐在公共椅上,看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
l市是她一直想和王一峰一起去的地方,然而他应酬忙,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跟她做这种在他口中是“游山玩水的闲事”。
愣着想了一会儿,她突然忘记和爸妈说了,草草编了个和朋友出去玩的理由发了条消息报备。
飞机准时起飞,小窗外夜色沉重,什么也看不清,黎娇感觉不到身体的移动,但她知道,她正与这座城市渐行渐远,也与那个人……渐行渐远。
从噩梦里惊醒,她昏昏沉沉地下机,清晨的阳光温暖而美好,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黎娇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细汗,可她一件可换的单薄衣服都没带,身上只有一个平时背的小包。
站在熙熙攘攘的机场外,身边是成群结伴走过的游客。黎娇这才发现,她不仅孤身一人,而且还无处可去。
她连自己首先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但阳光满满地倾泻在肩膀上,走过的小孩子们个个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烦恼。黎娇低落的心情慢慢被感染,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微笑。
买了一条长裙,黎娇打算先去l市那个最有名的寺庙。
长长的石阶叫人辨不清一共多少级,黎娇边走边数,心绪随着晃动的裙摆逐渐轻快起来。
不经意地抬头,黎娇瞥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个身影看起来和王一峰有点像,黎娇生硬地别开眼睛,又不自觉地移回他身上。那个背影在四周人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挺拔俊秀,她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廖廷钰朝台阶的边缘走了几步,为后面的游客让路。在他侧过身举起挂在肩上的单反拍照时,在他身后五步远的黎娇超过了他。
咔嚓一声,廖廷钰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又一个椭圆形的光斑。
他很满意,低下头认真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纤细而又高挑的女子背影,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韵味。
身上穿着一件具有当地民俗特色的长裙,他却在脑海里勾勒了出她身穿旗袍的样子。
廖钰心血来潮,飞快抢拍下了第一张人物
物照。
看了又看,他给这张照片重新命名——古镇少女。
他还以为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丽江当地人。
爬到顶点,黎娇入乡随俗,和大家一样拿了几根香。
“求菩萨保佑我儿子赶快好起来,他还那么小,受不了这种苦的,保佑保佑,求求菩萨……”一个30多岁的女人虔诚地闭着眼睛,站在她身边,口中念念有词reads;。
和她一比,黎娇觉得自己的分手简直是微不足道。以前她特别希望来这里祈求恋爱永远甜蜜,然而现在,感情已经变质了,她又该祈求点什么?
她有些迷茫,五一期间一个人大老远跑到这个人山人海的地方来旅游,看来果真不是一件什么明智的事情,身后这汹涌的人潮……
遭了!黎娇心下一凉,她好像忘记找宾馆了!
她不要流落街头!
黎娇飞快地逆着人流奔下台阶,一路上撞到不少行人,她一边跑,嘴里一边不停喊着对不起。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廖廷钰抬起头来,就被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撞了个趔趄,他一时没防备,差点把手中的单反丢在地上。
幸好他眼疾手快救了一下,然而他右脚踩着的石头突然一滑,可怜的相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坚硬的石阶上。
这是他这次带回来的唯一一个单反啊!
看着那个曾被他装进相机的漂亮背影,廖廷钰恨得牙根直痒痒。
*****
黎娇用导航搜了搜附近的酒店,找个一家评分比较高又离这里不远的,抱着侥幸的心理,走进了那家酒店,结果前台小姐微笑着告诉她,“不好意思,女士,没有单人间了。”
黎娇不死心,“那标准间呢?”
“标准间也没有了,抱歉,房间都被预定了。”
果然如此……虽然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黎娇还是不免沮丧,没办法,只能再一家一家地继续碰运气了。
“先生,非常抱歉,您之前订的单人间现在已经过了取消预定了的时间……”黎娇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见了另一位前台温柔的声音,她眼睛一亮,回过身,“您好,那个,请问可以把这位客人的,”她指指电话,“房间转给我么?”
“呃,”前台面露难色,看向正在通话中的同事,“这位客人是付了定金的,所以……这样吧,我们帮您问一下吧。”
“先生,这儿有一位女士想要您预定的房间,您看,方便么?”那边沉吟了片刻,“可以,让她联系我吧。”
黎娇按着前台给的号码拨了过去,手机那头的男声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喂?”
“啊,您好,我是想要您房间的那个人,您的定金……我用支付宝打给你可以么?”
那边的人“嗯嗯”着同意了,尾音带着一点点卷舌,因此听起来敷衍而又有点漫不经心,又给她提供了支付宝账号和定金的金额后,他挂了电话。
这位“好心人”的支付宝头像是一张极具美感的风景照,和她见过的一般的景色照片不太一样,嗯……黎娇形容不上来,反正看起来很艺术,很高端。
“滴”,廖廷钰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来自陌生人账户转账提示,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史可扬这家伙就没靠谱过,什么起晚了赶不上飞机,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一定会来,结果还不是找各种理由放他鸽子。
就他这幅鬼样子还想学摄影,廖廷钰摇了摇头,做梦去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