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过门槛,心莲迎面就见到屋里多了三个美貌的姑娘,想来便是那还未来得及拜见的表姐了。国公府孙辈里,有四个孙子,四个孙女。心莲离京时六岁,八年不见,对这些个表姐的印象早已模糊了。
“这便是咱们的心莲妹妹吧。”一个站在老太太身边的姑娘满脸笑容道。只见她脸庞儿有些圆润,像圆圆的莲叶般饱满,望之犹如春风拂面倍感亲切,身上又着了绿色的裙子,见到她,心莲顿时浮现一句古语“莲脸生春”,这是很有福气的面相呢。
润泽饱满,旺夫相。
“心莲,这是你大姐姐崔茉。”老太太拉着大孙女的手笑道。
心莲走上几步,盈盈施了一礼:“心莲见过大姐姐。”
崔茉看着脸蛋儿巴掌小,身段有着弱柳扶风般柔美的心莲,微微弯曲了膝盖,还了一礼:“莲妹妹好。”心莲悲惨的遭遇,崔茉已是听闻了,心头满是怜悯,看向心莲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同情的意味。同时心头感慨,这位莲妹妹骨子里是有一股韧劲的呢,若换做是她,长在那污臭的郡王府,怕是早就夭折了,哪里还能活着回到外祖母家中来。
这般想着,崔茉看向心莲的目光里又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敬佩之意。
“这是你二姐姐崔嫣。”
心莲走过去见礼时,感觉崔嫣比她这个客人还拘谨羞涩,眼神都不敢看向心莲,一味地盯着脚上的绣花鞋,声音都细若蚊吟:“莲妹妹。”若是心莲耳力不好,恐怕都听不见呢。
“你这二姐姐啊,就是性子内敛不爱说话。”老太太在一旁介绍着,唯恐心莲多心,以为崔嫣不欢迎她。
轮到三姐姐崔樱时,一身张扬的大红色袄裙陡地旋到了心莲跟前,那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傲气的意味,不知是不是心莲看错了,怎的崔樱眼里还有几丝掩饰不住的敌意呢?
心莲自问,还不曾得罪过她吧。
“心莲见过三姐姐。”压下心中疑惑,心莲乖巧地屈膝一福。
“嗯。”崔樱干站着嗯了一声,等心莲屈膝行完礼,又完完全全站直身子后,崔樱才弯了弯膝盖回了一礼,比其余姐妹的还礼速度可是慢了半拍。甚至连一句莲妹妹都没叫,就转过身子撒娇地坐到了老太太身边黏着,“这莲妹妹长得好生漂亮,都快将我给比下去了。”
只是快将她给比下去了,言下之意就是她比心莲还是要胜上三分的。
如此口无遮拦,心莲很是疑惑地看向崔樱。
却见老太太笑着打了下崔樱的胳膊:“你这丫头,不知你性子的人,还以为你纯心要给莲妹妹难堪呢。”老太太嘴上这般说,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二儿媳妇廖氏。
廖氏见婆母横扫过来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虚,崔樱这丫头,万事都写在脸上,不分场合地摆脸色,着实让她这个当娘亲的难堪。可还能怎么办,打小宠坏了,如今都十五岁的姑娘了,性子哪里还能纠正得过来。少不得,等会儿廖氏又得被婆母单独留下来训上一顿。
这死丫头,廖氏心里骂了一句。可余光里崔嫣静得像木头似的身影闯入廖氏眼中,廖氏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她一共生了一个儿子俩个女儿,大女儿崔嫣没主见,遇事一味儿躲避,若不是有小女儿崔樱这样性子张扬的妹子挡在前头,还不知被人欺负了多少次。
思及此,廖氏对个性鲜明的小女儿崔樱又重新满意了起来。当即笑着对心莲道:“你樱姐姐性子爽朗,有话直说,”廖氏又端详了一遍心莲今日素净的打扮,一袭莲叶碎花裙,衬得脸蛋儿格外青嫩,笑道,“这般如莲花般好模样,难怪你樱姐姐见了也嫉妒三分了。”
二舅母都这般圆话了,心莲自然得大度地笑笑,“是樱姐姐谬赞了。”
见过礼后,一屋子人又闲聊了好一阵,心莲还陪在老太太身边,摸了好几圈雀儿牌。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就过去了。
“老祖宗,昨儿夜里又降了大雪,倚梅园里的红梅听闻开得可灿烂了,要不要孙女儿去给您折个三五枝来?”围在老太太身边看牌的崔樱,捏着老太太的肩,一脸讨好地道,“踏雪寻来的梅,才最是珍贵呢。”
“你这丫头,给我寻梅是假,八成又是看上倚梅园的积雪厚,想与丫头们打雪仗了吧?”老太太丢了一张牌,嘴里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崔樱那贪玩的性子。
“老祖宗。”崔樱撒娇地摇了摇身子。
老太太瞅了眼初来乍到的心莲,一上午拘在屋里也是怪乏味的,这才应许了道:“去吧,带上你莲妹妹,好生儿给我折几枝精致的红梅来,像上回那般丑的我可是不要哦。”
这句话一说出来,羞得崔樱脸都红了。上回,她哪里有心思攀折红梅,整个眼神都恨不得黏在峻王身边不走开才好呢。等峻王和彻哥哥走了,天色都黑了,她哪里还有心情折什么红梅,胡乱剪了几枝就来交差了。
这些事儿,老太太不清楚,只当三孙女是贪玩得不办正事儿。大孙女崔茉却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作为大姐,只要崔樱行事不太过分,崔茉都是不管的。事实上,崔樱那性子,想管也未必管得住。
今儿个见崔樱突然又提起要去倚梅园,崔茉扫了眼刚才进来对崔樱挤眉弄眼的小丫鬟,莫非昨夜峻王在府里留宿了,这会子还没走?
峻王若是留宿,必然是宿在南苑里。倚梅园与南苑之间,可是仅隔了一座假山。
思及此,崔茉倒是想将心莲留下,作为退了亲的未婚妻,若是不小心撞见,可是件很尴尬的事。
偏偏这时老太太又开口了:“阿茉,你也去,带着心莲好好逛逛,你们几个一块照顾好小阿萱。”对贪玩的三孙女崔樱不放心,对这沉稳的大孙女,老太太还是信得过的,有大孙女在,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来。
五岁大的小阿萱,最是喜欢玩雪,当即像个扭屁股糖似的爬上了老太太的大腿,搂着老太太脖子就“啵”的一声使命儿亲了一口,甜糯笑道:“老祖宗最好了。”
亲完,立即跳下去,“咚咚咚”拉着心莲的手就要往外跑。
崔茉有心阻止心莲,却也一时无从开口。瞅了眼老太太,不知道老
祖宗是真不知道峻王还在南苑没走,还是知道了,却故意为之。崔茉来不及多想,跟着心莲她们一道儿出了门。
眼下,三儿媳妇乔氏也在琢磨老太太是怎么个意思。不过,不管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总比将心莲许给她的彻儿好。峻王的前任未婚妻,她的彻儿若是娶了,这兄弟俩的情分说不定都得淡上两分。思及此,乔氏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心莲嫁给自己儿子。
话说,心莲牵着小阿萱的手,随几个表姐一块儿行走在皑皑白雪的花园里。心莲的灵魂是在大雪里被白须师傅捡到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在一个四季都飘雪的地方过了四年苦练修行的日子,才得以重返肉身。
那四年的日子,对心莲来说,就像是一个幻境。
美好得做梦都在笑。
若不是师兄中途出了意外,来不及辞别就被迫返回了肉身,心莲真想一辈子待在幻境里不出来了。
“师傅,我想师兄了。”
“心莲,这一世兄妹情已断,即使你找到他,他也不记得你了。”
“那我也要去。”
微微凉的雪花飘过脸庞落下,心莲轻轻抬手,瞅了眼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师傅说,若是这一世的师兄重新对她有情,种在她小拇指里的师兄残留气息便会莹莹闪光。
可惜,重返肉身的师兄,不仅失去了记忆,连长相都变了。
心莲除了得师傅指点,师兄是燕京城的勋贵子弟外,一无所知。
此番寻找,犹如大海捞针。
“呀。”心莲的脖子陡然一凉,不知何时,调皮的小阿萱揉了个雪团砸在了心莲颈窝里。低头一瞅,小阿萱手里还有两团雪球,一张小脸笑得比枝头的红梅还灿烂。
小阿萱调皮地举了举手里的雪球:“莲姐姐,茉姐姐,陪我打雪仗。”话音未落,小家伙一人挑战两人,毫不客气地砸向了心莲和崔茉的脸蛋、颈窝,还沉浸在师兄事情里的心莲,一个恍惚,又被扔中了,脖子冻得嗖嗖的。
“哈哈哈。”小阿萱笑得小脚儿直跺,“莲姐姐真笨。”
崔茉想着心莲被关在郡王府小破院里那么久,兴许连这最常见的雪仗都是多年没玩过了,性子又文静,一时笨拙也是有的。这般一想,崔茉作为长姐,可就不能纵容小阿萱一个劲儿欺负心莲了,快速抓了团雪向小阿萱丢去,将小阿萱引到自己这边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