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详?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用到苏远身上。
我的弟弟,他一直是鲜活的。
他会在我难过的时候笨拙的安慰我;他会在我爸躺在病床上时一手搂着我一手搂着我妈说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会保护好家里的女人;他会在大雨天撑一把格子伞等在商场外,浅笑着说我是他在雨中等的第一个女生……
他会笑会闹,会幽怨会不满,会默默的保护家人,会心甘情愿的被我揍……
可是此刻,唯独不会沉睡的苏远,就那么安详的躺在我眼前。
这一眼,我才发现我的弟弟五官已经俊朗,薄薄的唇轻抿着,高挺的鼻梁如刀刻一般,长而卷曲的睫毛上下相互交叉,浓密的眉毛一次排列。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停留在我看他的这一眼。
一眼万年。
我静静的站在苏远的身旁,没有意料中的撕心裂肺,也没有嚎啕大哭,我就那么站在他身旁,看着沉睡的苏远。
我想,小说里果然是骗人的,说好的最亲的人逝去会痛不欲生呢?为什么我的心除了空落落的,感觉不到一点疼?
我觉得我的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的眼前渐渐虚无,渐渐看不清苏远的脸,只看得见满目的鲜血,耳边是苏远缓缓倒下时落地的声音。
苏远的葬礼在三天后。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一点都不冷冽,甚至有些春风拂面的感觉。
这一天,我家来了很多的亲戚,我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了。
我爸妈一边忍受着丧子之痛,一边接受着来自那些表亲的安慰。
我看着苏远的遗像说:“苏远其实是个很自恋的人,他一定不满意将他拍的这么丑……”
我吸了口气,走到桌旁,颤抖的捧起桌上的骨灰盒,有些不敢置信,我的苏远,从今以后,就要呆在这样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了吗?
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落在冰冷的骨灰盒上,我的声音很轻很轻:“苏远,你在里面冷不冷?没有我跟你说话,你会不会不习惯?姐姐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路垚走过来将我揽在怀里,我吸了口气,似在跟路垚聊天又似自言自语:“我似乎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苏远不喜欢林修了。小时候的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林修家里,目光总是追随着林修,对苏远却总是那么凶。他肯定是怪我对林修言听计从对他却那么凶,所以迁怒林修了。”
路垚“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屋中静静,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
小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太清楚,但我却清楚的记得我七岁那年,我爸把我抱在腿上,然后摸着我的脑袋问:“漫漫,你想不想要小妹妹呀?”
那时候我歪着脑袋说:“就是楼下张叔叔家那个小妹妹阿紫吗?”
我爸笑得眉开眼笑:“不是哦,是漫漫你一个人的妹妹。”
我想了想,好像小区所有的小孩都叫阿紫妹妹,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自己的妹妹,那么就不用和其他人争了。然后我拍着手说:“好啊好啊,小妹妹在哪里?”
我爸指着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妈妈,然后拿着我的手放在我妈的肚子上说:“漫漫的妹妹在妈妈的肚子里。”
我瞪着眼睛,摸了摸我妈扁扁的肚子,然后说:“爸爸你是不是弄错了,妈妈肚子上什么也没有。”
我爸哈哈大笑起来,说:“没有这么快,漫漫的妹妹要等十一月才会出生。”
我仰着头,问我爸:“是不是在我生日的时候妹妹就会出生啊?”
我爸当时一愣,然后笑着说也许呢。
后来我妈孕吐吃什么吐什么,我哭着问我爸妈妈是不是快死了。
我爸摸着我的头说:“妈妈这叫害喜,有了小妹妹就会这样。”
我当时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害喜,但却觉得害喜真不是件好事,吃什么都吐掉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上学的时候都在想,说不定我今天放学回家我就有一个妹妹了,于是每天我都很期待放学。
夏天的时候,我拿着花裙子问我爸:“爸爸,你看我的裙子好不好看?我留给妹妹穿好不好?”
到了初秋,我期待的妹妹还没有来,我妈的肚子却越来越大,当时我以为我妈妈吃了什么发胖的东西,看着她每天走路都很艰难,我就跟我妈说:“以后你不能再吃那么多了,你会走不动的。”
我妈笑着说:“那是因为妈妈的肚子里有小妹妹,等把她生下来,妈妈就不会这么胖了。”
我还记得那天是我七岁生日的前一天,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我妈突然说她肚子疼,然后我爸爸拿着个遥控器“喂”了半天……
我妈妈在医院足足生了五个小时,在凌晨的时候终于生下了宝宝。
宝宝出生的时候挺重的,听说六斤多,唯一美中不足的时,我要的妹妹成了弟弟。
虽然不满,我想那好歹也是我一个人的。
结果我爸将弟弟抱到我面前时,我吓了一跳。
我指着我爸怀里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坨:“这……这是我弟弟?”
我爸说:“是啊,这是漫漫的弟弟,你看,和漫漫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呢!”
那句话在当时的我看来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指着我爸手里的婴儿说:“不可能,我这么好看,我……我小时候怎么会长成这副模样。”
然后我爸爸说:“等弟弟长开了,就会变得和漫漫一样好看了。”
后来啊,苏远真的越长越好看,我也越来越喜欢他。
每天上学之前都要亲他一口才出门,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苏远。
那时候我特别粘苏远,到后来苏远见到我就躲在我爸身后,哭着不让我亲。
再后来,我认识了林修。
我和苏远之间,似乎突然就没有那么亲密了……
但是我和苏远,却突然角色互换一般,他开始粘着我,而我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我将
骨灰盒捧着放在胸口,试图用我心口的温度去温暖那个小小的盒子,这样的话,苏远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