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世界上,最会做生意的民族是荷兰人、中国人和犹太人,她觉得陈家蜜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似乎两人一定能够谈得来。陈家蜜跟着她回家的路上,还把旅途中的经历都告诉她, 老珍妮见过好几个来谈生意的中国访问团,其中的人无一不是初来乍到小心翼翼的, 陈家蜜敢在圣诞季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流落街头的时候向素不相识的自己求助, 老珍妮对她很有好感,这可是她见到过的中国人里第一个称得上乐天派的人。
她不像邻居卡拉那样有两个玻璃花房, 老珍妮只在后院种一些盆栽,可她就偏偏很喜欢那种叫乐天派的玫瑰,哪怕那是讨厌的法国人发现的品种。乐天派是一种带着粉色花边的白玫瑰, 微微开放时候内里的花苞也会紧紧闭合, 就好像年轻姑娘脸上羞涩的红晕,老珍妮不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默默在心里感叹真是时光易逝。
因为天气不好加上长途跋涉,陈家蜜的箱子很脏,她只好把箱子里为数不多的衣服和盥洗用品都暂时拿出来,问老珍妮要了块抹布把箱子擦干净,暂时扔到院子里晾着。做完这些,她才有了空闲来打量这座房子。
房子的外观和沿街所有的二层民居都差不多,底楼铺着木地板,铁灰色布艺的组合沙发占去了客厅大部分的空间,沙发的包围中放着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的玻璃茶几,还有一个悬吊式的落地灯从沙发背后探过来。沙发的排列紧贴着四面的窗台,窗台上放着几个简单的盆栽和一个蓝色的似乎是花瓶的玻璃瓶,但却只有玻璃茶几上装饰着一束花。那花是黄色的,非但颜色鲜嫩造型也是娇小可爱,陈家蜜从没有见过这种花,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但她以为那是装饰品,所以没有特地开口询问。
开放式的厨房和客厅连接在一起,布置了一整套落地的银色橱柜和水晶石的工作面,陈家蜜心中说不出的奇怪,她觉得老珍妮应该是一名独居老人,可是她家的装修却出乎意料的时髦简约,而且品味也不差,至少陈家蜜挺喜欢这种配色的。
“您一个人住吗?”陈家蜜由衷地夸赞道,“房子真不错。”
而且她们刚才约定的房租并不贵,陈家蜜觉得这简直是一笔性价比超高的划算买卖。
老珍妮笑着摆摆手:“一个人多孤单啊,还有只猫,可总是早出晚归。”
“有猫?”陈家蜜心里“扑通扑通”跳起来,这是一项多么迷人的额外福利啊,她从小就渴望能养一只猫,可是农村大多养狗看门,后来去了海市,出租屋内是不能养猫的,因此这个计划就无限制地延宕下去,“我可以抱抱吗?”
陈家蜜的同事杰西早几年在海市买了个小小的一居室,住着她一个单身女人和两只猫,杰西每天都抱怨两个主子很难伺候,必定要爬上床睡在她脸上才肯罢休。不过陈家蜜觉得杰西的抱怨才不是真情实意,分明是痛苦的甜蜜嘛!她只要一有空,就上杰西家去和猫主子玩一会儿解解馋,杰西也很勤快地给陈家蜜传来各种视频照片,让陈家蜜加入很时尚的云养猫行列,就连平日同事群当中吐槽聊天,大家用的也是杰西家猫做的表情包。
“当然可以抱,只要你愿意,”老珍妮非常大方,“不过猫很壮实,希望你抱得动。”
这话听上去很正常,毕竟杰西家养的橘猫已经十六斤,陈家蜜要很费劲才能抱起来。难道老珍妮家的猫也是类似橘猫这种能吃能喝能睡的品种吗?陈家蜜觉得这很无关紧要,哪怕是肥如橘猫她一向也是很喜欢的,但她总觉得老珍妮那种略带神秘的微笑,活脱脱就像某个表情包。
陈家蜜觉得抱猫这件事来日方长,老珍妮是本地的居民,可能对此地的情况非常了解,她试着问道:“我一会儿要去亨特拉尔公司在附近的办事处,您知不知道哪条路比较近,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
老珍妮眯着眼睛笑起来:“亲爱的,如果我是你,在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之后,应该先去洗个澡上床睡觉,毕竟现在还不到早晨六点钟。等到你睡醒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午饭,等到你吃饱喝足睡醒,就可以在下午出门去亨特拉尔公司。”
因为事情很紧急,陈家蜜本是想一早过去的,她把自己的打算说给老珍妮听,老珍妮大笑:“你真是对阿斯米尔一点都不了解,亨特拉尔公司和这镇上的许多公司一样,下午以前是不会开门接待客人的。镇上几乎每个人的早晨都很忙碌,这是他们一天中最宝贵的时间,如果你在早晨去叨扰他们,一切只能适得其反,他们会认为你浪费了他们一天的时间而不客气地打发你。小姑娘,你得听取上了年纪的人的建议,你既然淋了雨,如果有必要就赶紧洗个澡,我给你倒一杯牛奶,然后上楼睡到十一点再起来。”
初来乍到的陈家蜜只能选择听从老珍妮的建议。
陈家蜜本觉得自己是睡不着的,可人在极度的劳累和惶恐之后,她躺在床上的一刹那就几乎失去知觉般沉睡过去。这间客房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简易的长条衣架,但是因为整个房屋的格局,陈家蜜的床上方有一个斜面的天窗。不难想象,只要天气晴朗,她可以白天晒太阳,晚上看星星。
她睡得香甜,阳光照在她脸上都没有把她唤醒,最后手机闹钟响了两次,陈家蜜才拥着被子醒过来。她穿着一件长及膝弯的连身居家服,自己觉得在屋子内走动并不失礼,想起老珍妮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午餐了,便打算下楼洗漱。
楼梯拐角有一扇窗户,陈家蜜可以看到老珍妮正在后花园里忙碌。
敞开设计的厨房,让陈家蜜一眼就能看到已经放置在桌上的三明治和优格,她的肚子因为饥肠辘辘叫了起来,对食物的渴望让睡眼惺忪的她想要尽快坐到桌子面前大快朵颐。
陈家蜜打开浴室的门,呆呆地看着一个男人正用浴巾包裹住自己。他那双蓝眼睛分明也因为看到她而显露出惊讶,那只陈家蜜见过的纹着不知名词汇的手臂正紧紧揪着围在胯上的浴巾,他的纹身并不仅仅在手臂上,陈家蜜还看到他的腰间纹着一朵被荆棘包裹着的玫瑰。
陈家蜜吸着酸奶,假装不
知道客厅里老珍妮和克鲁克山正在讨论的话题就是她自己。如果不是她恰好打开浴室门撞破了某人的**(划掉),顶多算半个**,克鲁克山可能会等到晚上她入睡之后才和老珍妮商量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而不是现在立刻马上就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见到陈家蜜对克鲁克山只有惊没有喜,初次见面的时候这女人站在黑夜的公路边上,戴着的兜帽下是湿透黑发糊了一脸的惊悚,克鲁克山觉得她活像个女巫;刚刚她在浴室没有敲门就进入,原本及肩的半长发都快翘到天花板上去,一副睡得脸蛋通红眼睛浮肿的模样,邋里邋遢地穿着件长t恤,穿着他中学时候的拖鞋,他还以为老珍妮早已经把这双破鞋给扔了。
“她不能留在这儿,”克鲁克山不容商量地直白说道,但他声音压得很低,因为他不确保陈家蜜能不能听懂荷兰语,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会听懂,克鲁克山也不打算让她听到,那一点点仅存的绅士风度让他知道被赶出去会让这个女孩很难堪,但他不想妥协,“我很少待在家里,你年纪也很大了,一个人应付不来。”
老珍妮打了个哈欠,一般吃完午饭她就会小憩一会儿,可是克鲁克山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让她衰老的神经超负荷运转,这让她不太开心:“哦,克鲁克山,珍妮奶奶的小猫咪,这是我做的决定,我要留下这个女孩住在家里。反正你也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需要陪伴,而且她很乖巧,我完全应付得来,别说得冠冕堂皇了,你只是不喜欢家里出现陌生人。”
从少年开始,老珍妮就一直这么称呼他,学校里那些调皮的孩子也打趣他,克鲁克山早就过了会因为绰号发火的年纪,可他依然很不愉快:“是,我不喜欢陌生人,而且还是个莽撞的女人。”
“莽撞没什么不好的,”老珍妮耸耸肩,“随着时间流逝,莽撞是会渐渐消退的,等这姑娘到了我的年纪,你又会觉得她和顺到无趣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