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前,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长条椅子,一排一排摆放在半山腰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一些士兵早早的坐在那里聚着聊天。简直就是像在看戏,而不是在战场。
而山脚下的军营里,士兵整齐有序的在巡营,严阵以待。整个军营里最亮的地方恐怕就是中军大帐了。
半山腰的树林里,此刻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红衣男子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空地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禁勾唇一笑。他的笑带着丝邪魅,但让旁边的人感觉却透着丝丝寒意。他付手立在那里,红衣飘扬在风中,艳丽如火,容颜绝魅。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看戏?”他身旁的黑衣男子挠了挠头,愁眉苦脸的盯着自家主子。
红衣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听说,今天从镜国来了几个人,查清楚身份了吗?”
“听说其中一个公子姓夜。”他说着,朝下方空地上指了指,“主子,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
红衣男子顺着他的手指朝下面看去,只见那屏幕后立着一个锦衣公子,一身白衣如雪,容颜俊美,整个人如一株梅花般有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傲气。
红衣男子看着他,心中感到微微有些异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调在里面。他怎么会突然对一个男人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真是脑子摔坏,不灵光了。
红衣男子叹了一口气,“回吧!”
与此同时,方毅领着一些人从他的大帐那边走过来,在最靠前的位置上坐好。
“喂,方毅来了。”
一直观察着周围动静的司马颜清捅了捅我胳膊,语气非常的不客气。
我暗暗失笑,不就是让他一个世子给自己当了小厮嘛,至于这样吗?
“看见穆峰了吗?”
“没有。”
我皱了皱眉,看来穆峰今晚是不会出来了。玉镜那边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没有。那呆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变通,别吃了大亏。不过,听司马颜清今天的描述看来,应该是混的不错。
整了整衣服,绕过屏幕,踱步到方毅面前,抱拳一礼,“大人。”
方毅抱着怀中的美人,看见是我,笑着道:“夜公子白日里说的稀罕玩意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了吗?”
我微微一笑,侧身站在方毅身侧,指着身后的屏幕道:“今晚就是给大人展示这个,这个叫皮影戏,跟平日里听的戏很相似。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承蒙大人不嫌弃。”
“哦?皮影戏?到是新鲜,那开始吧!”方毅听了,好奇心顿时涌起,急急的道。
我点了点头,双手轻轻一拍。
我想的没错,这种东西果然吸引了方毅的全部注意力,那屏幕上一个个人影跳动,一幕幕场景转换,极为抓人眼球。这皮影戏其实是她从寒雨那里听来的。她当初讲给自己听的时候,就觉得新奇,本以为没机会去研究这个事情,谁知道世事无常。
她开了檀月楼,认识了柳穆峰,她与他讲起这个事情,让这个东西得以呈现。如果寒雨此刻在这里,看到这个一定很激动。只是…
“主子,你没事吧!”玉镜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似乎是又想到了伤感的事情,有悲伤之感溢出来。这让玉镜倍感心疼,她知道主子这大半年里过得有多艰辛,她其实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是在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后,学会了伪装。
“无事,你刚说穆峰在哪?”
玉镜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帐道:“就在那里。只不过……”
玉镜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主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看着那大帐喃喃道:“只不过,他在那里。”
另一边,就在刚才红衣男子和黑衣男子站着的地方又出现两个人,两个人的姿势格外的诡异。女子像树袋熊一般挂在身前的男子身上,男子嘴角抽动,无奈的抱着女子。女子揪着男子的衣领激动的道:“君莫惜,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那个就是皮影戏。真的是皮影戏……二十年了……”
君莫惜看着下方的白屏幕上晃动的小人,道:“我刚看见小瑾儿过去了,我们也……”
君莫惜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女子情绪不对,有悲伤的气息传开来,不禁抬头望去,瞬间楞在那里。
她凝视着下方白色帷幕上跳动的人影,像是透过这个帷幕看到遥远的地方。她清丽的脸上,两行清泪瞬间滑落,滴落在他微敞的衣襟内,灼烫了他的皮肤,似乎也灼烫了他的心。他有时根本就看不懂怀中的这个女子,甚至说根本就没有去关注过她的一举一动。就连这次来镜国也只是为了见小瑾儿……
他的手在快要拍上她的后背的时候,顿了顿,再次放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也可以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的女子。
月高悬在天际,月光的光辉撒在山间小路上,撒在山间疾驰的人身上。白衣如雪泛着莹莹银光,似天河之水覆盖其身。
因为那场皮影戏的缘故,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去看戏去了,半山腰的住所处一片昏暗。但这不包括其中一顶特立独行的帐篷。有昏暗的灯光从帐内传出,似夜空中的一盏指明灯。
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从帐中传来,“你为什么不去?”
“我给你说,那东西叫皮影戏,雨儿说,她们是一个个皮做的人影,像戏一样在帷幕上演绎。你若是想看,下次请你去檀月楼看。”说话的这人说起这些带了丝喜悦和骄傲在里面。
“这个雨儿看来是柳兄很重要的人。”
帐帘被人突然掀起,从外面闪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朝屋内四周看去。就看见帐内一侧有一站一卧两个人。站着的男子一身藏青色衣袍,衣饰并不甚华丽,却给人一种清风送暖的舒适。他似乎是听见了声响转身朝这边看来。
另一个卧着的人,因被对着,看不清样貌。
“呆子。”
此呆子就是那藏青色衣袍的男子,他丢下手中的茶盏,急急的朝我走来,“你真的是雨儿?”
我将他拉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办晌,见他并未受伤,长舒了一口气,“很好,没受伤。走,我们回去。”
向大帐门口走去,却并未听到身后他跟过来的脚步声,不禁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他,“怎么,还不走?”
“雨儿,带他走。”穆峰指着卧在床上的身影急急的开口。
我和他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很清楚我不是个良善的人,因此他很少开口求过我做什么,我不禁开始好奇,那个人是谁。
“哦?他是谁?”
穆峰送了口气,“他是个琴师,也是被掳来的,他腿脚不好,我答应过他,等我出去,就带他一起离开。”
我揉了揉眉心,这呆子烂好人的心又犯了。此地不宜久留,只得开口叫守在门外暗处的火沄进来,“你去背床榻上那个人,我们走。”
火沄绕过穆峰,走到榻前,看着榻上的人,顿时僵在那里。
我一看火沄表情不对,不耐烦的开口问道:“它是死了还是不忍直视,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榻上的人听见这句话,浑身抖了抖。
火沄一脸为难,“这……”
就在这时,榻上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像故人相逢一般,“雨儿,近来可好?”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在我耳边炸响,我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万分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卧在榻上,一袭淡紫色衣袍,上面未绣上任何花纹,但识货的人大概可以看出,那衣袍的用料确实极为考究的,低调中透着奢华。就如他这个人一般,看似是那般落魄,却自成一股风华,人如莲,在着污浊的红尘中依旧能抽身而退。该说他无情,还是睿智呢?
我看着他,冷笑出声,“凤池,哦不,该是风栾华才对,你难道忘了当初我的话了吗?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柳穆峰诧异的看着我,办晌才恍惚的问道:“你们认识?”
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柳穆峰来着,压下心中的怒气,上前拉起柳穆峰就朝帐门口走。
柳穆峰顿时急了,转头看着榻上含笑看着这里男子,又看了看我,最后甩开了我的手。
我觉得手中一松,转过头诧异的唤道:“穆峰?”
柳穆峰就站在那里,眉头紧蹙,急急的道:“雨儿,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认识他,可我……可我已经许诺过他,一定会带他离开。他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是谁!他是整个琼州大陆的圣主,就算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这是我一次凶他,吼完才发现自己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
我走回到他身边,缓了缓又道:“呆子,跟我回家。”
回家?凤池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心中痛的揪心。他千里迢迢赶来见她就是为了看她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说情话吗?可,这一切,又何尝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切随缘,他和她当真无缘吗?原以为放手很简单,但为何他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这般刺眼。他不愿放手,他还想见到她冲他像个小丫头一样没心没肺的。她现在就像个冰块,从头到脚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蛹中。他想撕开它,抱着她,说出所有的真相,可是……
“瑾儿,我们来谈笔交易如何?”他靠在那里,淡笑的看着她。
“交易?你有资格和我谈吗?”我冷冷的看着他,拉起穆峰就要离去。
“你如果还想救出安玄烨就停下来听听这个交易如何?”
安玄烨?他究竟知道多少?
他看着她停下来的脚步,不禁苦笑,现在的自己只能用这些筹码来留住她了吗?
我回头看着他,感觉今天的他整个人怪怪的。这不符合他平时的做事风格,他应该出手拦下她,撸了她,杀了她。而不是来用这些他平时最不屑用的筹码来威胁她。
我眯着眼看着他,讥笑道:“虽然本宫有很多法子去救歆夜,但既然殿下千里迢迢跑来,也不好驳了殿下的面子。殿下不妨说说看。”
他将她望着,耳边听着她一口一个本宫,一口一个殿下,感觉格外的刺耳。
他将眼底的情绪收了起来,敛了笑,分外认真的道:“瑾儿,安玄烨是现如今镜国唯一的皇子,如果不是当初的那场意外,这镜国应该是他安玄烨的。现在的镜国被一分为二,无论是安华容还是安瑾言都不会想要留下这么个祸患跟自己争皇位,因此才有了这次出征的事情发生。想要安玄烨彻底的脱离危险,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那就是登上镜国皇位。”
我挑了挑眉,绕有兴致的看着他。果然,这天下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说的这个办法确实是最有效,也最彻底的办法,但也是最困难,最危险的办法。
“怎么?殿下是准备打算助他一臂之力吗?这么好的条件,本宫并不觉得你会无条件的相助与他,也不觉得这件事做成功之后,对你有极大的好处。也可以换句话来问,你,图什么?”
“不错,我有条件。”他顿了顿,才道:“整件事会由我负责,我会留在你身边。”
我不悦的皱了眉头,连握着穆峰的手也紧了紧,穆峰只是看着我们,什么也没说。
“不行,让寒雨或者日耀留下。”
“瑾儿,这不是儿戏。”他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丝丝怒气。
我忍了又忍,压下想要一刀捅死他的冲动。再说她现在也算是有夫之妇,虽然名不副实,但也足够跟他撇清一切关系。等这件事情一了结,立刻砍了他。
我咬牙切齿的道:“好,殿下如果不怕什么时候就死于非命的话,尽管留下好了。穆峰,我们走。”
“等等。”身后传来他的低唤。
我不耐烦的看着他,不悦的道:“我都答应你了,还有什么事!”
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向一旁立在那里的火沄,清绝于世的容颜难得出现一丝窘迫来。他道:“在下腿脚不便,还请火沄背在下出去。”
腿脚不便?似乎穆峰似乎说起过这个问题……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受伤了?
在此地呆的有些久了些,方毅那一行人怕是要有所察觉,此事还是容后再说。
冲火沄点了点头,拉了穆峰就朝外面走。
一行人疾驰于山间,月亮隐去了云间,无月光照耀下的路,显得格外昏暗,但却并不影响一行人的速度。将要下山之际,火沄背上的风栾华突然开口,低声道:“不要下山,去山里躲一晚上,明早再做打算。”
此时的确不宜下山,方毅一旦察觉必定顺着山路盘查下去。反其道而行之方为上册,达成一致,几个人朝大山深处掠去。
安全后,众人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坐下来休息。
我还是没控制住去看他的眼睛,他似是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正在尴尬的时候,远处有两个身影掠了过来。来者正是被安排拖住方毅的玉镜和司马颜清两个人。
两人刚刚顿住身形,视线皆被那一身紫衣的人所吸引,玉镜看着他欲拔出手中的剑杀了他,她看向我,我朝她摇了摇头。而司马颜清则是不同,他只觉得此人不仅容貌冠绝天下,而且周身气度不凡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想必来头一定不小。
走到他近前,“在下司马颜清,不知这位公子是……”
见他没起身,只是淡淡的朝自己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在下姓风,久闻司马世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认得他,他却不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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