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榕家里是个大家,余榕祖母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也因为余榕祖母能生, 所以在整个沙河村敢惹余家的不多。余榕的爹在家里排行老三,为人老实正直,对儿女们很好,余榕上有一兄,很早就被送到大山跟别人去学做木匠, 大哥比她大两岁,小时候对她最好。而小弟则比她小五岁, 那个时候她娘送她到平江府的时候,小弟还刚学会走路。
余榕的娘人生的很端正,且在余榕看来实在是个很有远见,也很疼孩子的妇人。余家现在尚未分家, 俗话说的好, 父母在无私财。余榕父母所挣的钱全都交给祖母余老太, 当年余榕的娘张氏送她去平江府的时候,余老太十分不满,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还是张氏当了一根她嫁妆里唯一的一根银簪子外加余老三做了许多天的短工才换了不过四吊钱,这才能送余榕去平江府。
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了,余榕也不知道家里成了什么样子,幸好日薄西山的时候,老马头紧赶慢赶的到了御桥镇。
余榕拿出五十个大子给老马头,陈氏咬咬牙也拿了五十个大子出来,她们包的老马头的车回来的,因二人东西多,也不用跟旁人挤,故而这车资自然不便宜。
等下了车,就有人凑了过来。御桥镇是个小镇平时有外地人来大多是在一条街上等。所以余老三在街口等着。余榕的爹余老三相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才三十多岁,本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人饱经风霜,看着显老。他身边牵着一个一身短打的小男孩,看起来穿的是小厮服。
“爹”余榕先试着开口。
余老三应了一声,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羞涩的笑,余榕指着他问道:“这莫不是小弟?”这个小弟生的也很聪明的样子,小小年纪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
余老三看看女儿,很是气派,虽然生的胖了一下,可说话做事一看就跟村里的那些姑娘们不同。余老三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后脑勺,笑骂道:“怎么不会喊人了?”
余榕拿了一颗糖递给他:“这是平江府新来的一种糖,还是有客人当时抓给我的,只是我不爱吃,特地带回来的你吃着试试看。”有了吃的东西,小男孩才放松了一些。
沙河村是离御桥镇最近的一个村,可再近也要走七八里路,余老三又找人借了牛车,把女儿的箱笼搬上去。听余老三提起小弟余树在镇上师塾打杂,现在因着快过年了,所以在家里休息。余老三摸摸余树的头对余榕道:“我们家没钱上师塾,你弟弟偏生又是这样的机灵,所以我跟你娘也想着让他在这里打杂,他干的活也不算多,又能跟在师塾外头认得几个字。”
余榕没有说话,余老三两口子做事不差,也肯吃苦,可他们那样努力,到头来钱也不在她们手上,还要贴给其他房头用,那还不如每年挣点给大哥余松学木匠的费用就行。
“爹,我离家这样久了?不知道娘身体怎么样?”
余老三脸上并无异色:“你娘小病常有,大病没有,你不用担心。”
张氏知道女儿要回来,正乐呵呵的炒了个韭菜鸡蛋,这鸡蛋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吃过。家里穷吗?其实并不穷,家里有十五亩田,五亩是上等良田,十亩中等田在庄户人家里面算是中等了。但是余家人多,长房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在读书,另外一个已然娶妻生子,两个女儿一个在镇上绣坊做绣娘,另外一个正要出嫁。读书用钱的地方多,用几刀纸都怕是庄户人家一年的嚼用,可婆婆余老太坚持,张氏再厉害也不能提出分家。
而二房在张氏看来纯粹是拖累,二房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现在二房赵氏还卧床休息,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四房的已经入赘了,倒是不用愁,五房现下虽然只有一个丫头片子,但是五弟妹过门没几年,他们又年轻肯定会再生的。
俗话说树大要分枝,人大要分家,张氏琢磨分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张氏在想的时候,突然看到二房的小丫头进来,便招呼她:“娟儿来了,前几天你病了,可好些了?”余娟是二房最小的丫头,二房孩子最多,这孩子照看的也不精心,赵氏也是个美人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三百天都躺床上。二房的孩子们也最辛苦,大大小小的事情总得孩子们自己去忙,要是张氏肯定是舍不得的。
而余娟前几天跟长房的余梅吵了一架,被推到石磙上,当场就晕了过去。余老太舍不得跟丫头片子花钱,随意用土方子,不过是寻了一些草木灰就敷上去了。张氏暗道一声造孽,却也别无他法,二房的人老实懦弱也不太识好歹,张氏一贯看不上也不会去帮忙,幸好余娟命大。
“是啊,三婶,”余娟看张氏方才在炒鸡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以前在现代她可没有馋这个,现在为了一盘鸡蛋就馋的不行,“我就头还有点疼。”余娟在穿越前也看了很多穿越小说,尤其是种田文更是她的最爱。
李氏看张氏以前不过是个破落户,可现在隐隐有些气势凌人,不免心下不喜。可她一贯不会当面撕破脸,只是笑道:“这不是你们过年也不回去看看,娘想着你们过的怎么样?没曾想你们过的这样好了。”
说罢,还左右看一下,余老太则冷哼一声。张氏便笑道:“娘你还生我的气了?”张氏心里火的要命,本来她们做早餐的都只做早上的生意,可这老太太早上就带着人过来闹,可是要被她们辖制住,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余老太看张氏软了态度,不禁暗自得意,她蹦起来,指着张氏道:“作死的老娼妇,你是不要脸就罢了,偏带着我的儿子孙子出来。一点人性都没有,比那畜生还不如,你爹娘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余老太的话
“哟,是来我这里撒泼的吧。仗着是个老的,你自己也放尊重一些,别日后丢脸。嫁进你们家这么多年,连个铜子儿都不给。好,你把松儿他爹养大了也就行了,可哪一家有让叔叔供养大伯子一家的。现在你们既然连片瓦都不给我们,把我们赶出了,现在就别在我面前摆谱,任你跟谁去说都是这个道理?”
余松的杂货铺离着也不远,本来打算叫小鱼过来这边端点早点吃,可小鱼一过来看这边吵架就跑回去叫余松。余松就让小鱼守着铺子,他过来了,见着张氏正在吵架,余松连忙道:“娘,这是怎么了?早早儿的就听说有人来闹场子。”余松生的人高马大,比之余大郎跟余奉生的更壮,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其阅历已经是同龄人很难相比的。
张氏一看儿子来了,就哭道:“你奶又来骂我跟你爹了,松儿,娘可一辈子受欺负了。”
余松扑通一下跪到余老太面前,“奶,我这里有钱,您先拿回去给三哥用吧!我知道他是读书人,我们是万万不能跟他比的,我们不过做些小生意,平素里早起贪黑,能糊口就不错了。如今又是借钱赁的房子,奶,这是我最后进货的钱,你拿过去吧!求您放条活路吧……”
他毕竟是男丁,余老太也哭道,“奶也是没办法也才找到你们的。”
李氏心道坏了,看三房如今可是精的很,余老太怕是被绕进去了。果然,余松便把一串钱递给余老太,“这是我做了快一个月的苦力挣的,现在还欠着钱,您也知道我的情况。家里一亩田都没有,我娘说等家里有了钱,再回去做房子,到时候再让奶帮我看家。”
余老太笑道,“好好好,我就指望你们都有出息。”
余松又对陈月香的女儿妞妞道:“去把你榕榕姐喊过来。”余老太坐在这里安稳吃了早点,余松还把余老太领铺子里,特意把李氏隔开,拿了一包糖去后边,“奶,我跟你冲糖水喝。”余老太看余松这里货品林立,心中自豪感颇深,但已经拿了余松的一吊钱,倒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余老太喝了一口糖水,这味道真甜,余松连忙道:“我这里的货,都是赊的,奶你可别往外说。再有,我方才是故意支开大伯母的,若是她在,少不得又让您来讨钱。每次她做好人,倒是让您得罪我们大伙儿。可三哥能读上书,还不都是仰仗您,日后三哥真的中了秀才了,您也得说说我们大家的好不是。您可知道大伙儿为什么不想借钱?这还不是因为借了钱,到时候说起来大伯母在外头都揽成自己的功劳,奶,你可得跟三哥好好说道,别觉着这钱都是大伯母娘家给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