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收拾好了?”秀才夫人一进门, 就左右两边看了一下。
以前这屋都是塌的,房顶也是漏风的,青苔遍地, 野草丛生一看就是一种颓败之感。可现在一进门,野草都被除草了, 青苔也重新扫过了,干干净净的。
张氏笑道:“秀才娘子来了,我们这几日还没忙完,忙完了, 接左邻右舍来吃饭。”
这忙完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但都知道这只是乡下人的客气话, 并不代表真的会请人吃饭。而且张氏听了女儿余榕的话后,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她们手里的钱最多买两亩良田, 那还不如先去挣钱为上。现在正是存钱的时候, 哪能随便请人吃饭。
秀才娘子穿着绒布衣裳, 虽然很旧但是看起来很整齐, 听说以前林秀才中秀才的时候, 秀才娘子也是睥睨众人的。后来, 因为林秀才瘸了回沙河村落户, 日子难过了很多,可是秀才娘子的背一直是直直的,衣服上虽然有补丁也是一丝不苟,看得出来是个很骄傲的人。
“我是来串串门子的,你们这儿拾掇的倒是好。”秀才娘子进来就看到余松把一些要修补的东西全部弄好,不由得心道,只有一身蛮力。
张氏则笑:“快别这么说,你快来坐,榕榕去筛茶。”余榕拿了点子饴糖放碗里,冲了热水再端出去给秀才娘子。
秀才娘子暗中观察余榕,心里倒是点头,穷点没关系,看的出来倒不是普通的村姑。这么一想呢?在态度上又热络了几分,还主动提出:“我们过了元宵就要去学里,到时候我们坐牛车去,你们要送小树去学堂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去。”
“这怎么是好?多谢您了。”张氏虽然算精明,可身为农妇天然就对师长比较尊敬,余树日后又是要跟着林秀才读书的,张氏只当是秀才娘子为人热忱。
秀才娘子这才满意离去。
余老三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晚上锅里炖了烂烂的白菜加中午没吃完的鱼,一家人正吃的满足。张氏见余老三回来,连忙去拿碗:“还没吃饭吧?我就知道他们不留你吃。”余老三一冷嘴唇就发青,这个时候冻的哆哆嗦嗦的,余榕则道:“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张氏把碗拿过来盛了白菜鱼汤,又弄了饭,这些米还是张氏去借的。可到底一家子人都能吃饱饭,这也不错了。
余老三见到饭就往嘴里扒,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老四倒了大霉了,本来出海一趟准备挣钱回家的,可那船翻了。老四跟四弟妹俩人把家当都放在那儿了,这下好了,全打了水漂,还要赔钱,这不,家里的钱赔光不说,连宅子跟地都赔了,这才回家来。”
“家来,你老娘怎么说?”张氏可不相信余老太会那么好。
余老三这个人有一点就是藏不住话,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四弟把身上的大子儿都掏出来给绿豆了。娘说帮她们搭个茅草棚,要他们把钱给五弟。四弟妹不乐意,都在那儿吵……”
破船也有几两钉,张氏相信王氏这次回来也必然是走投无路了,但又不能露财。但对余老太的做法也实在是寒心,“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年你们家能做那个大房子也是因为四叔去王家做了上门女婿。拿了人家那么多钱,现在人家不过就是回来住几天躲一躲,你娘都不同意?”
“这些事咱们也别管了,老四那也是满嘴跑马的人。还是想想过几天赶集的事情吧!”
可你不找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你?比如那位刚回家的四叔。他长的看出众,至少比沙河村的人生的都要好,也挺会说话的,就不像五叔那样一出口就让人讨厌。
“三哥,你们旁边的地儿有人划吗?”
余老三便道:“是我们买下来的。”
张氏聪明一些,马上插言:“四叔家孩子多大了?好些年没见了?”
余老四轻咳一声,“我两个闺女,一个十三,一个十岁。这是你家那个大的?”他指着余松道。
余松叫了声四叔。
可余老四不会这么容易被岔开话题,“我想着咱们兄弟在一处住如何?我就在你们旁边搭个茅草房?等兄弟挣了钱就还你。”
余老三哪里能做主?张氏肯定不同意的,“也不是我们不让你住,可你看我家俩个儿子。我们松儿也到了年纪,我们这土屋也不是能住人的,我们明年出去做工挣钱想做房子。”
余家三房可不是软的,余老四没讨到好就走了。因为余老四并不是村子里的人,所以买宅基地是很贵的,而且村里不一定会划地给你。就像林秀才能落户在沙河村,都是买的宅基地,外加他秀才的身份,旁人投田到他名下可以免租子。
余榕冷笑:“我们就过的这样,四叔还能找来?不是爹你跟四叔说了什么吧?”余榕最不喜欢的就是余老三的大嘴巴,举凡有什么事情他都藏不住话。
她又叫了张氏过来看,张氏一看竟爱不释手了,随即拉着余榕的手,“榕榕得空也帮我做一个,我日后去哪儿也能戴这个。”
“好啊,只是这段时间怕是没空了,说不定吴小姐过几日又要来。”余榕无奈。
张氏当然不会难为自己的女儿,还拿了两百个大钱给余榕,“娘知道你手里有钱,只是这是娘的心意,你个大姑娘家家的去旁人家里玩,少不得身上带点钱才好。”张氏跟余老三俩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余榕很是感动,张氏脾气虽然不好,余老三也偶尔性子悲观懦弱,但对于子女来说这对父母真是好的没话说。
几日后,余榕拿了伴手礼然后去找季双儿,她坐着季双儿家的螺车过去。季双儿今天也是打扮一新,脸上敷了粉,扫了胭脂,唇上点的胭脂色儿很漂亮,头发也是特地梳过的,还戴了一枝金簪子,看起来季双儿很重视这次花宴。
“姐姐今日可真好看。”余榕赞道,年轻女孩儿即使容貌普通,但是一打扮起来,那青春洋溢遮都遮不住。而且季双儿穿着石榴红的裙子,她身形苗条,很是不错。
季双儿也拉着余榕道:“你也不错啊。”只见余榕身上穿着湖绿色的琵琶对襟衫子,下边穿着珍珠白百褶裙,头上簪着一朵好看的粉色轻纱的头花,很是漂亮,而且余榕虽胖,但是皮肤白,而且涂了一下口脂,整个人显得气色极好。
钟举人家并不在镇上,因为标榜耕读人家,所以钟家老宅在草埔镇上七八里处,说远也不远。不过一个时辰也就到了,钟家外面是红漆大门,门上有两个锃亮的铜环门扣。季双儿上前扣了几下,屋子里面就有人出来了,是一位梳着丫髻的小丫头。
“我们小姐让我在这里等着,原来是季小姐过来了。这位是……”小丫头并不认识余榕。
季双儿道:“这是余家妹妹。”
小丫头连忙道:“原来是余小姐。”
钟家内里还是布置的很好的,就连雕的栏花也很精巧,这是个三进的大宅子,里面仆人并不多。钟家虽然不如以前,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快到花房里,里面已经有说话的声音了,偶尔有一两声娇笑。
走进看已经有几家闺秀来了,余榕有种城乡结合部的感觉,但她如今也不能表现出太淡定。众人围在中间的姑娘是一位梳着双丫髻,头上别着一串累丝珍珠步摇,她见有新客来,连忙站起来道:“季姐姐稀客,还有这位是余小姐吗?”
镇上新开了一家铺子,各种新货俱全,这些人家的小姐基本都去过,还有人专门买过余榕做的衣裳,见是余榕过来,都问好。余榕连忙拿出自己的礼物,“头次上门也不知道带些什么来,想起这个季节正是春天,我便带了一对迎春花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钟小姐顺势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对嫩芽新绿的迎春花,做的十分精致,旁边还附有一对迎春花的耳环。她拉着余榕道:“岂有不喜欢的道理,这可不同我戴的这个俗物,雪梅快帮我戴上。”说罢,还真的把余榕给的头花戴上,余榕也没想到钟小姐竟然这样随和。
借着这个头花,余榕也能融入这个圈子了,钟小姐说的一口北地官话,余榕也讲官话。钟小姐便道:“我自小便在我外祖家长大,只因我畏热,好容易如今及笄,我娘打发我哥哥来接我回来。我没个姊妹,日后希望跟各位姊妹好好相处。”钟小姐年纪不大,但论起气度来,却是草埔镇的女孩儿们都赶不上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