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狄阿斯的话完全颠倒了吕卡苏斯对诸神的认识,他很想反驳,却又觉得卡尔狄阿斯的话有几分道理,半晌才喃喃说道:“你是哈迪斯的祭司?”
“我希望我是,可惜我还不是!”卡尔狄阿斯惋惜的说道。
“我是一个商人。一年前我去图里伊经商的时候染上了重病,几乎不省人事,我那卑鄙的奴隶还偷走了我的钱袋,原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在异乡静悄悄的去往冥狱了……”卡尔狄阿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哈迪斯神庙偏殿里温暖的床上,身穿白袍的圣女服侍我就餐、服药,和蔼的祭司不时过来探望和安慰我,我很快恢复了健康。哈迪斯的祭司不但没有向我索取钱财,反而赠我回家的路费……是伟大的哈迪斯救了我的命!”卡尔狄阿斯抽噎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后来我才知道哈迪斯神庙不光只是对我一个人如此,对待每一个遇到危难的希腊人,他们都是同样的仁慈!你说说还有哪一位神祗的神庙能像哈迪斯神庙那样对待民众那样的好?!”
“……没有。”听完卡尔狄阿斯的话,吕卡苏斯也不禁对图里伊的哈迪斯神庙产生了向往。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去图里伊,侍奉哈迪斯!”卡尔狄阿斯神情坚毅的说道:“将来再回西里庭,为哈迪斯建一座神庙!”
……………………
黄昏时,尼克斯特拉图斯一行人到达温布里亚河南岸,通过河上的木桥,进入克里米萨城。
“这边的旅馆我都问过了,全部都已经住满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尼克斯特拉图斯见走来的斯塔西浦斯表情沮丧,心知不妙,但是抱着一丝侥幸的问道。
斯塔西浦斯摇摇头:“北城的旅馆也一样,没有空房间。听说是因为戴奥尼亚的婚姻节快到了,阿斯普鲁斯图姆的城内许多订婚的男女要赶往图里伊的赫拉神殿参加婚姻庆典,所以旅馆的房间都被他们订满了……”
天就快黑了,两人干着急,却都束手无策。
难道今晚就要露宿街头?!尼克斯特拉图斯想到这儿,就不自觉的抱紧自己单薄的身体。
“我有一个办法。”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尼克斯特拉图斯见说话的人是他不太喜欢的那个西里庭人,也顾不得矜持,问道:“什么办法?”
“你们跟我来。”卡尔狄阿斯神秘的一笑,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地方。
“这是神庙?”尼克斯特拉图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建筑,它的形状跟尼克斯特拉图斯所见过的神庙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而且没有围墙。
“这是哈迪斯神庙。”斯塔西浦斯毕竟在图里伊待过。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尼克斯特拉图斯忽然感到紧张,那位阴森可怕的,冥王可是黑夜的主宰。
“住宿。”卡尔狄阿斯说完,径直走进去。
吕卡苏斯既兴奋又好奇的紧随其后。
神庙的祭司了解情况之后,欣然同意让他们在神庙歇息,不过偏殿的空余房间已经住满,祭司将他们带到大殿内。
尼克斯特拉图斯他们还有些惶恐:会不会惊扰了冥王哈迪斯?
祭司笑着说道:“哈迪斯仁慈,乐于帮助困难的民众,只要别污秽了殿内的环境。”
大殿内其实已经有人在打地铺歇息,尼克斯特拉图斯他们放下心来,祭司甚至还让信徒给他们提供了毛毯和热水,以至于象尼克斯特拉图斯这样的此前从未与哈迪斯神庙有过接触的希腊人也连声称赞“哈迪斯”的好意。
这一晚,他们睡得还算安稳。当然他们所睡的大殿是绘制了爱丽舍乐园的一侧,而地狱的另一侧大殿没有人敢去睡。
第二天一早,向祭司道谢之后,一群人离开了哈迪斯神庙。
由于尼克斯特拉图斯腰疼仍然未好,斯塔西浦斯建议乘坐马车,所以一行人来到了车马行。
没想到这里的生意同样非常火爆,一直没有空车,直到一辆来自阿斯普鲁斯图姆的马车下了四个人后,他们才得以交钱上车。
车上原有一对年轻男女,女人亲密的挽住男人的手臂,见到陌生人上来也没有松开。
让保守的尼克斯特拉图斯大受刺激,暗骂:戴奥尼亚人野蛮,不熟希腊传统礼仪。
卡尔狄阿斯倒是常在戴奥尼亚境内行走,见惯了戴奥尼亚妇女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的场景,反而主动的和他俩交谈。相互寒暄之后才知道:男子叫爱菲阿尔特,去年才成为戴奥尼亚正式公民,住在阿斯普鲁斯图姆;而女子则是土生土长的阿斯普鲁斯图姆人,当初戴奥尼亚与克罗托内签订和平协议时,她家是少数选择留下的人中的一份子,现在看来还过得相当不错。
这让车内的这几个克罗托内人稍微感到有些不自在。
马车才刚走了一小段路,就停了下来,能听到车外传来很大的喧哗声。
斯塔西浦斯掀开马车前方的篷布,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是广场,那些该死的富人和贵族聚集了一些人在那里闹事,把路全给堵住了!”车夫气冲冲的说道:“我们只能绕路了!”
斯塔西浦斯坐下后把情况一说,尼克斯特拉图斯来了兴趣:“克里米萨人为什么闹事?”
“我倒是知道一点。”卡尔狄阿斯想了想,说道:“从去年秋天开始,克里米萨城内就有少数民众开始到广场附近的市政厅外抗议,要求重新召开公民大会,给予公民们参政的权利……没想到了今年,居然在广场外抗议的人会有这么多!”
“戴奥尼亚公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希腊的各个城邦有哪个不召开公民大会,只有戴奥尼亚例外!”尼克斯特拉图斯解气的说道。
吕卡苏斯鬼使神差的插了一句:“锡拉库扎也没有。”
“闭嘴!”尼克斯特拉图斯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大声发表自己的见解:“一个城邦没有公民大会,民众没有参与政治的权利,那就是独裁!独裁的统治不能长久,公民当然要起来反抗,甚至推翻……”
斯塔西浦斯用手拉了拉他,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毕竟他们只是来参加论坛,交流医术,不宜胡乱说话,被牵涉进戴奥尼亚的内部纷争中。
爱菲阿尔特早已憋得脸色通红,大声反驳道:“只有愚蠢的克里米萨人才会干这种蠢事!阿斯普鲁斯托姆没有人闹事,阿门多拉腊没有人闹事,图里伊没有人闹事,甚至格鲁门图姆也没有人闹事!正是因为有戴弗斯大人的统治,我们才能由流民成为公民,才能拥有土地,才能拥有安宁!哈迪斯的祭司说得没错,我们要懂得感恩!对你们克罗托内也是一样,听说希腊那边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民众生活十分困苦,而我们的大希腊之所以能享受这么长久的和平,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有我们伟大的统帅,哈迪斯的神裔戴弗斯!!”
爱菲阿尔特一番发自内心的话说得慷慨激昂,尼克斯特拉图斯虽然说话刻薄,但他只是个医生,不是演说家,不擅长和别人争论得面红耳赤,见对面的年轻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他反而怂了,低声咕噜了一句:“……又一个狄奥尼修斯……”
至此,车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沉寂了。
马车绕过广场,从南门出去,重新驶上了大道。
尼克斯特拉图斯他们乘坐的这种公共马车是双马拉的四轮马车,最多可坐六人,用蒙皮的车篷覆盖车厢,左右两侧还各开了一扇小窗户,因此光线充足。木制的座位上垫有较为松软的布片和毛皮,能稍微缓解车轮与地面摩擦时不停传递上来的震动,即使戴奥尼亚修建的道路已远胜于其他希腊城邦,但是马车的颠簸仍然难以避免。而最会困扰乘客的应该是噪音,木质的车轮为防止使用久了破裂,在其外侧用铁圈箍紧,车轮转动时,铁圈与路面的石头接触,所发出的噪音相当大。
当然,在制造马车的工程师们看来,这是戴弗斯对马车的要求太高,甚至有些挑剔。对于民众来说,公共马车的出现和普及已经是大大的方便了他们的出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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